这个世界怎么了，像是他第一次跟着妈妈在森林里捕猎时见到的清晨雾气。


    一切朦朦胧胧的，恍来恍去，直到几息才聚焦。


    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场景，头顶的昏黄凝聚为一盏刺眼的灯，他正躺在一个台子上，腿上的刺骨的疼让他浑身冒冷汗。


    旁边一只穿着白大褂的黑山羊正调试手里的药剂。


    黑山羊的耳朵微动，看向他这边：“醒了？”


    他拿着手里的药剂走过来，语气毫无波澜：“正好，你可以为你来到学校的生活做出第一个选择了。”


    “什么？”狼强撑着麻醉的困意，紧紧盯着他手里的东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要跟我装傻，狼。”


    黑山羊冷眼勾唇：“喝不喝由你，十分钟后麻醉药效会发挥作用。所以你还有九分钟的时间考虑。”说着，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冷嘲：“哦，现在只剩八分钟。”


    “我……”狼紧紧盯着眼前触手可得的药瓶，吐了口气好像终于下定决心：“我不喝。”


    “如你所愿。”


    “真是糟糕的一个选择。”


    黑山羊皱着眉拿走药瓶，嘟囔着：“不过你会发现，学校是个不错的地方。”


    “当然了，少年，森林很危险。”


    “记得不要离开学校......”


    黑山羊走远，声音也渐渐削弱在有些空荡的空间，狼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


    “它怎么样了？”


    黑山羊挑眉，看着现在急得都不怕自己了的人类，有些惊奇，“那条腿好好养着，用不了两个月就能痊愈。”


    “现在，你，把它带走。”


    “我？”姜暖疑惑，“不是应该呆在医院更能及时照料吗？医药费用多少，我都没问题。”


    黑山羊：“你倒是慷慨，不过很遗憾。我这里不接受病人留宿。”


    姜暖叹了口气，跟着他进了病房，看见小狼腿上粗糙的包扎，心里怀疑，但在人家的地盘也不能问。


    最后厚着脸皮要了很多绷带和酒精。


    “谢谢您。”姜暖犹豫了几下，还是从口袋里把那两个从外面摘的大红桃子掏了出来放到桌子上，随即轻手轻脚抱起小狼迅速离开。


    黑山羊原本插着兜的手抽出来，两指夹住一个桃子递到嘴边，嗅了嗅。


    “新鲜的味道。”


    “嘎吱……”果肉在嘴里爆汁。


    “力气倒是不小。”


    “嘎吱……”


    “人可真是个狡猾的生物。”


    *


    姜暖没想到刚出石门就遇上了蒙克校长，或许并不是偶然，因为他看样子已经等了许久。


    “蒙克校长，您……”


    蒙克的模样还是有些萎靡，不过已经比早上好了很多，“姜老师，我们这里来了新成员，是个好消息。”


    “等他伤好了，您带他来我的办公室，问一问他愿不愿意在毛茸茸学校求学吧。”


    姜暖点头应答，等他下一句话。


    可他却转身离开，等那么久就只为说这样一句话吗？还真是……负责？


    等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是一个极其陌生的环境。


    浑身的毛警惕起来，纵使麻药的药效还没完全过去，他也是匍匐着准备随时对外来者攻击。


    “停下，你的腿不能用力！”


    一双手牵制住他的身体，他只能像一个玩具一样任人摆弄。可恶的麻药，可恶的山羊，可恶的人类。


    “你要这样侧着，再等两个月，你的腿就能好了。”姜暖温温柔柔地嘱咐，她知道这狼能听懂，学校里的所有动物都是同她所生活的世界不同的。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姜暖将鸡腿打成肉泥，将盘子端到狼的面前。


    “咣当——”


    盘子被狼用头顶开，混着肉碎掉，满地狼藉。


    而发泄过后的罪魁祸首半点未出声，整只狼蜷缩起来警惕地退回角落。


    萨摩耶和幼虎刚刚上完课回来，冲进房间的时候看到了这样糟糕的地面。


    姜暖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萨摩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人很难过，吧嗒吧嗒跳过地上的肉泥，跑到她面前摇着尾巴，还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腿，“人，肉打翻了没关系，狗还可以吃呀。”


    “虎也可以吃。”


    姜暖蹲下来，把一大一小只搂进怀里：“真贴心呀，团团和虎虎。”


    而不远处的狼，动了动耳朵，把脑袋埋深了几分。


    半夜的时候，“咕噜咕噜——”


    狼饿了。


    可刚刚抬起脑袋，就又看见这个人类，托着腮看自己，手里还端着盘子，“要吃点东西吗？”


    还不等狼呲牙，人按住了他的脑袋，脸上写满不同意：“你不能再伤害我的盘子了呢，我只有三个盘子，你如果打碎这一个，就不能再吃饭了。”


    狼愣了一瞬，转而准备继续吓跑她。


    可……嘴里突然被塞进一口香喷喷的鸡肉，嗓子不受控制把它送到了胃里。


    狼凶猛的神情定格住，眼里闪过一瞬的呆萌。


    姜暖眼睛亮亮的，“好吃吧，不过我不能再陪你了。”她打了个哈欠起身，“我明天还要去上课，你要记得把饭吃完……”


    姜暖进了卧室。


    留在原地的狼紧紧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房间又暗了下来，狼有些试探地舔了一口肉，眸子警惕地瞥向房门处，见没有任何动静传来才小心翼翼颇有偷感地埋进鸡肉里狂吃。


    殊不知，房门本就是没有关紧的。姜暖笑着看小狼把饭都舔干净，心满意足点了点头，然后抱着虎仔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小狼又是在姜暖离开后才哼哧哼哧把肉吃完。


    “喂，你干嘛对人那么凶！”


    小老虎冲到狼的面前，抬头问他。


    小老虎还是吃奶的年纪，可是狼已经亚成年了，块头自然也大一些。当然，若是再等几个月，老虎的体型与威压当然能让百兽恐惧，连狼也不例外。


    可是面前的小老虎或许是太小，又或许是和人待了太久，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狼慢条斯理地把盘子舔干净，重新趴了回去，没有理小老虎。


    可恶！竟然被无视了！


    小奶虎：“喂！我可是百兽之王！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呀！”


    狼抬眸轻飘飘瞥了他一眼：“无聊。”


    无？无聊？


    小奶虎：好气哦。


    等他长大，一定……一定要把这头臭狼打一顿！


    小奶虎：“坏狼！你给我等着！”


    另一头，姜暖刚刚开完会，揉了揉笑僵了的腮帮子。果然不论是在哪里上班，都免不了拍马屁和画大饼。


    人类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连动物都学了个十成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姜老师！”


    姜暖重新扬起笑脸，职业微笑看向走来的校长：“蒙克校长，请问您还有什么任务安排吗？”


    “啊？没有，”蒙克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您方不方便单独聊一聊，我有点事情想要咨询您。”


    姜暖疑惑着跟他走到一棵树下，“好啊，您有什么尽管说。”


    “是这样的，那个，”蒙克小心翼翼问着，“我看见你的简历上有写你会弹钢琴是吗？我的妻子很爱音乐，她是一个很有天赋的...”


    “两周后是她的生日，我能不能请你教我弹一首曲子，我想在她的生日上弹给她听。”


    蒙克声音近乎请求，“我们这里实在是没有什么人懂这个。”


    “两周吗？”姜暖有些为难，“如果您没有基础的话，我想是比较困难的。”


    “很简单的曲子就好。”蒙克双手合十，“拜托您，这对我很重要。”


    看在蒙克这样在乎妻子的份上，姜暖叹了口气，“好吧。不过我的课程真的很多，很难单独再抽时间给您上课。”


    姜暖：“您不如每天下午四点来我的乐理课吧。我本来想教手风琴给孩子们，或许我现在可以改成钢琴，您也可以一起来听课，和小孩子一起学一些。”


    “虽然时间短一点，但是如果您足够认真，学一首儿童曲子还是没问题的。”


    蒙克顿时喜笑颜开，“太棒了，我会准时到课的。”


    边走边哼着小曲，展示着他心里的愉悦。


    姜暖刚刚拧开公寓的门把手，突然听见叽里咣当一顿响，像是家里进了老鼠。


    可一进门却看见什么也没发生。


    到饭点了，萨摩耶和小老虎都有学校提供的营养餐，是不需要她来准备的，现在应该是去食堂了。


    唯独家里这头狼，还没有入学校的档案，学校自然不会提供饭，当然，该有的食物蒙克校长还是派人送来了。


    姜暖瞥了一眼，见那狼还是在远处趴着，可旁边的地毯却凌乱了几分。


    等她进到厨房里，却看见案板上一个东拼西凑的盘。


    是昨天打碎的那个瓷盘。


    原本碎的不能再碎了，现在却一点一点被用胶水粘了起来，当然粘地有些丑就是了。还有些空隙，因为那些细小的碎片已经被她丢掉了。


    姜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扬唇笑了出来。


    狼还在忐忑地回顾自己的“作案动机”是不是足够完美，鼻子却突然嗅到一股美食的香味，不自觉一拱一拱的。


    “该吃饭了。”


    狼正要上前，可是咬上去鸡腿才发现人并没有走，整条狼突然僵住。


    “谢谢你帮我拼好盘子啦。”


    狼愣住，狼抬头，望进了一双笑盈盈的人的眼睛。


    狼红温，嘴里的鸡腿掉了。


    狼（震惊脸）：人怎么知道？


    姜（摸摸头）：真是傻得可爱[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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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chapter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