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熟悉的声音穿透风沙，落在沈容音耳中时，她握着匕首的手猛地一颤。


    血液顺着指缝滴在荒漠上。


    疼痛的感觉消失不见，眼泪几乎要从眼眶之中落了出来。


    “阿音……”


    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依旧清晰得如同昨日。


    沈容音缓缓转过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


    巨石旁站着的男子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身形比记忆中清瘦了些。


    左额一道浅疤延伸至鬓角，分明是她日思夜想的兄长沈琛。


    “哥……”


    沈容音的声音哽在喉咙里，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她以为沈琛早在之前那场被楚玄烨延误的战役里死了！


    可此刻，他就站在那里，正一步步朝她走来。


    小六似乎也察觉到气氛不对，收敛了凶性，耷拉着尾巴蹭了蹭沈容音的衣角。


    “你怎么会……”


    沈容音想问的话太多，喉咙却像被堵住一般，只能任由眼泪往下掉。


    沈琛在她面前站定，手指悬在她脸颊的疤痕旁，终究是没敢碰，只是声音发颤。


    都怪他，是他无能！


    他没有听母亲的话，保护好妹妹！


    “让你受苦了，阿音。”


    一旁的红玉早已从地上爬起来，此刻见了沈琛，方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反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她捏着衣角小声开口。


    “沈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问问她，是不是对你……”


    “不要说了。”沈琛沉声打断她，转向沈容音时，语气才缓和了些，“阿音，这位是红玉，是救了我的人。”


    沈容音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在红玉身上，只见她低着头，耳根通红。


    方才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先处理伤口，红玉的药是好的，你先用着。”


    沈容音这才想起手中的白玉药瓶，犹豫了一下，还是拔开塞子将药粉撒在伤口上。


    粉末接触皮肤的瞬间，疼痛感便减轻了大半，可见药效确实不凡。


    “三年前那场仗，我中了箭，摔下悬崖。”


    沈琛缓缓开口。


    “等我醒过来，就在红玉的家里了，她师父是隐世的鬼医，医术高明，可惜……”


    他顿了顿，眼神暗了下去。


    “可惜太后早就觊觎鬼医的医术，派人四处搜寻，红玉的师父不肯为她所用太后的人找到了药庐，临终前让红玉带着医书躲进荒漠，千万别露面。”


    沈容音心头一震，难怪红玉长相不像是寻常中原人，又精通毒术药理，原来是鬼医传人。


    太后的狠毒她早有领教，连隐世的医者都不肯放过，可见其心术不正。


    “我伤好后想去找你们，可红玉说，只要我露面，太后的人迟早会顺着我找到她。”


    沈琛看向红玉，眼神里带着感激。


    “她救了我的性命，我不能这么自私，害了她。”


    所以他只能藏在荒漠深处，靠着红玉偶尔下山打探消息，得知妹妹为了留在边关不惜毁容……每一次听到消息，都像在心上割一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那盒养颜膏，是我让红玉做的。”


    沈琛的目光落在沈容音脸上的疤痕上，语气里满是自责。


    “我知道你爱美，从前在京城时……可我不敢亲自送去，只能让红玉悄悄放在你帐外。”


    红玉在一旁听着，突然呀了一声，脸颊涨得通红。


    “原来……原来你是她哥哥？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对她有意思，才天天念叨她，让我做什么养颜膏……”


    她之前跟踪沈容音，确实是出于吃醋。


    沈琛这些日子总在她耳边提起，语气里的疼惜让她误以为沈容音是沈琛心仪的女子，今日见了面，便忍不住想试探一番，没想到闹了这么大的误会，还害得沈容音受了伤。


    “对不起啊，沈姑娘。”红玉走到沈容音面前，“我不该用毒药泼你，也不该跟踪你……你别生沈大哥的气，要怪就怪我吧！”


    沈容音看着她真诚的样子，又想起她救了兄长，心中的芥蒂早已烟消云散。


    摇了摇头。


    “无妨，你也是无心之失。”


    红玉见她原谅了自己，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从腰间解下一个羊皮卷。


    “对了！我知道你们在找匈奴人的踪迹，这个给你！”


    羊皮卷展开，上面用朱砂画着几道线条。


    “这是匈奴的驻扎点。”


    “还藏着不少粮草，慕将军要是能带兵过去，一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沈容音瞳孔一缩，这正是慕将军要找的情报！


    有了这个，沈家的军功就稳了，脱离奴籍指日可待。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沈容音忍不住问。


    “我在荒漠里采药时撞见的。”


    红玉吐了吐舌头。


    “那些匈奴人架势大的很，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本来想告诉沈大哥，让他想办法报给军营，没想到刚好碰到你。”


    只是她性子跳脱，又误会了沈容音和沈琛的关系，才闹了之前的插曲。


    “这份情报太重要了。”


    沈容音将羊皮卷小心翼翼地折好，贴身收好。


    “多谢你，红玉。”


    “不客气！”


    红玉笑得灿烂，露出两颗小虎牙。


    “不过我不能跟你去军营，太后的人说不定还在附近晃悠，我要是露面，不仅会被认出来，还会连累你们。”


    沈琛也点了点头。


    “红玉说得对，若是被发现，我们谁都活不了。”


    沈容音沉思片刻，心中已有了主意。


    她看向沈琛和红玉。


    “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你们先藏在这附近的山洞里，我回去后会让人定期送水和干粮过来。”


    “等我带着父亲和阿棕回了京城，洗刷了沈家的冤屈，就立刻回来接你们。”


    沈琛知道妹妹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更改。


    他握住沈容音的手腕，声音低沉。


    “阿音，别太急，万事小心。”


    “我知道。”


    沈容音回握住他的手温热而坚实，让她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了地。


    兄长真的还活着，不是她在做梦……


    “阿兄，等我。”


    她的声音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