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被迫早起的叶择，独居且没有工作的秦遥就显得自在许多。


    周四，她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彻底清醒过来以后，她像往常一样开始刷动态。


    一目十行的阅读模式，却让秦遥在某条动态前猝然停下。


    是叶择的。


    按照时间推算，大概是早上七八钟的样子发布的。


    配文非常简单，仅仅四字——好久不见。


    如此这般，可实打实地对秦遥造成了震荡。


    图片相比配文来说就丰富许久，四宫格。


    小图模式下，秦遥就清楚地知晓了照片的主角是谁。


    钱梓铭嘴里的“啃啃姐姐”。


    秦遥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看清它的正脸是通过叶择的朋友圈。


    异瞳的短毛小白猫。


    从几张简单的日常照片就能看出来，叶择是真的在用心养它的。


    这条动态下，没有点赞没有评论，干净得像才发布一样。


    不过想想也就能知道，秦遥和叶择没有共同好友简直不足为奇。


    毕竟秦遥微信列表的联系人几乎都是步入大学以后才慢慢积累起来的。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叶择在发布这条朋友圈前，将它设置成了仅秦遥可见。


    四张照片来回看了许久，秦遥点进叶择的朋友圈，分割线中明晃晃地写着“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想看更多却也是无迹可寻了。


    下意识地刷新了两下，秦遥重新点开照片，挨个保存到手机。


    退回到叶择的个人名片，秦遥的注意力又被他的头像吸引。


    原先她都没有仔细看过，好奇心驱使她点开。


    大概是有些卡顿，点了一下并没有放大，于是秦遥惯性地连点了第二下。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下点击伴随着震动，同时还弹出了小框，提示她刚才拍了拍叶择。


    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秦遥几乎是从被窝里弹起来。


    她连忙点进聊天界面。


    看见最新出现的灰色小框，她产生了连夜逃离珉市的想法，双脚在床单上抠出了“尴尬”两个大字。


    唯一能庆幸的也就是她当初及时把后缀删掉了。回想当初和钟白夏互拍时用过的后缀，简直没脸看。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页面又弹出了新的内容，“贴心”地提醒她两分钟可以撤回。


    但是！


    撤回了也还会有消息被撤回的提醒。


    拍了拍还好解释，纯粹的一个撤回信息岂不是更加惹人联想？


    接下去漫长的几十秒钟里，秦遥的大脑处于宕机状态。


    本想怀着满腔的悔恨起床的，结果聊天界面弹出了来自叶择的新消息。


    【叶择：？】


    秦遥纠结了半天未果，最后还是在输入框里打下了欠缺说服力的几个字。


    【秦遥：不小心点错了，不好意思。】


    忐忑不安之中，秦遥还往回翻了他们从前的聊天记录。


    除却钱梓铭用叶择手机给她打的那通视频外，已经是很久之前的内容了。


    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对方是对方，对话可以用极简来形容。


    等秦遥拉回底部时，又出现了新消息。


    【叶择：建议下次不小心打个电话过来，我更喜欢听你的声音。】


    这回轮到秦遥打“？”了，但她并没有发出去。


    清空输入框以后她火速关闭了微信，任这次意外淌入时间的冲刷中。


    能冲多干净就冲多干净。


    休息了一天再次登门时，来给秦遥开门的还是钱梓铭。


    而小书房的地板也仍然没有修好。


    其实这样算起来，年前已经没剩下多少次课了。等过年的时候赵茗就会回国把钱梓铭接走。


    到时候，但愿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讲课中途，在钱梓铭计算例题的空隙时间里，秦遥拿起被她喝空的杯子进厨房倒水。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叶择竟然在家。


    他正站在料理台前切着什么。


    “你在家？”秦遥下意识地轻声说，很快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到纯净水龙头处接水。


    闻声，叶择转身瞅了她一眼，继而回身放下手中的牛刀。


    他在做啃啃的猫饭。


    利落地洗干净手以后，叶择探身拿过秦遥手中的杯子，给她续上了半杯热水。


    可是，叶择并没有递给她，而是就近放在了料理台上。


    他合上移门后转身拥住秦遥的动作几乎一气呵成。


    秦遥显然是没有准备，呆愣在他的怀里无所适从。


    叶择双手环绕，轻轻地箍住了秦遥的腰，下巴搭在她的肩上，低语中带着些许的乞求，“阿遥，就让我抱一会儿。”


    秦遥就这么任由他抱着，双臂悬空，放哪儿都显得不合适。


    心绪翻滚汹涌。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作何感想，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感想。


    唯一明白的是只要她还教钱梓铭一天，就永远都不可能和叶择彻底脱离联系。而且多数情况下，她自己难以控制。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秦遥的双臂自然下垂，原本僵直的身体往叶择那儿又靠了些。


    像是妥协。


    她缓缓地说：“我不想回头了。”


    “那就往前看，人生还很长……很长很长。”如此，叶择抱她更紧了几分，“你再考虑考虑好不好？我等你。”


    语落，叶择松开了她。


    动作缓慢，好似耄耋的老人。


    这天以后，小书房的地板很快就修好了，每天还是会有换着花样的新鲜水果和雷打不动的温开水。


    后边的十来天里，直到结束年前的课程，秦遥都没怎么见过叶择了。


    就算偶尔碰见，他们也鲜有言语交流。


    反倒是时常能见到啃啃趴在沙发背上晒太阳。


    一夕之间，他们的联系从线下转到了线上，而且仅仅只是叶择单方面隔三岔五会更新的朋友圈，主角也独啃啃一个。


    尽管秦遥不评论也不点赞，但她仍旧会保存几张下来，好似条件反射。


    小年夜，秦遥独自前往超市准备年货。


    她向来依赖网购，偶尔到卖场推车采购多少有些不习惯。


    临近年关，超市的布置年味十足，再加上喜庆的广播，其热闹程度对秦遥来说更甚于除夕夜。


    来之前，秦遥就写好了采购清单，所以她的目的性很强，前后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她就推着购物车去收银通道结算了。


    每年的这几天，选择集中采购年货的顾客很多，所以格外拥挤。


    结算这边更是各个通道都挤满了排队的顾客。


    秦遥选了个离自己最近的，排到队尾。


    距离她最近的口香糖货架上，扔着一袋被人遗弃的散称巧克力。


    是最廉价的金币巧克力。


    塑料袋口向下趿拉着，了无生气。


    像秦遥这样吃惯了高浓度黑巧的人，自然是不会尝试代可可脂的。


    可她瞅着那袋与货架上其它商品格格不入的金币巧克力，几乎没多犹豫，在确认过袋子上贴有称重标签后，她就将它拎进了购物车。


    采购结束，秦遥坐车直接前往外婆家。


    快过年的这几天时间，她几乎天天往这儿跑。


    这大概是每年为数不多富有仪式感的日子了。


    除夕夜当晚，秦遥和外婆围坐一桌，吃了顿热气腾腾的年夜饭，狗子担当气氛组组长。


    这个年也算过得平淡又温馨。


    外婆睡得早，所以春晚进行了一小部分，秦遥就收拾收拾离开了。


    过年这几天，公交干线提前停运。


    秦遥也不急着打车，一个人慢慢悠悠地往外走。


    尽管她刻意调高了耳机音量，却也丝毫掩盖不住新年将至的热闹。


    外婆家在外环，并没有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规定。


    一路上烟花不断，在空气中炸开无数星火。


    只是此时此刻，万家灯火，星光灿烂。


    却没有哪个与秦遥有关。


    世间的孤独，大抵如此。


    尤其是在坐上回家的出租车以后，秦遥惯性点开朋友圈，所有动态都自带新春的喜气。


    可无论她翻多少遍，都没有找到自己想看的。


    最后只好黯然地退出。


    当时间正式跨入新的一年，外头的烟花爆竹声响在顷刻间攀登至顶峰。


    与此同时，微信列表的消息量也肉眼可见地增加。


    她陆陆续续收到了不少联系人的新春祝福，她靠在床头，捧着手机挨个回复过去。


    其中最热闹的就属钟白夏了，她甚至在聊天框中举行了盛大的烟花晚会。


    赵茗也给秦遥发来了新年祝福。


    其中附带了一条画面抖动的烟花视频，是钱梓铭拍的。


    小孩子的兴奋溢于言表，秦遥也被感染了几分。


    他们一大家多半都聚在一块儿，背景里的人声丰富得不行。


    今晚铁定是没法早睡了。


    秦遥干脆点开了个直播间，心不在焉地消磨时间。


    临近一点钟的时候，屏幕上方弹出了个消息通知。


    而发送人是叶择。


    一张啃啃卧在落地窗前看烟花的照片。


    以及四个字的极简祝福。


    秦遥看到这张照片的第一反应竟是觉得它非常适合用来做屏保。


    叶择抓拍的时刻刚刚好。


    楼层高的缘故，盛开的烟花仿佛就在玻璃窗外。


    啃啃在这样的景象面前也显得娇小，置于整个画面的最下方。


    而烟花的中心，几乎与画面的中心相重合。


    犹豫纠结了许久，秦遥还是没能在输入框中打下任何内容。


    她关掉手机，扔到床头，整个人陷进被窝里，逐渐失神。


    在断断续续的烟花爆竹声中，秦遥昏沉地睡去。


    这一夜，她做了好多好多的梦。


    凌乱不堪。


    好在没有噩梦。


    意识回笼的瞬间，秦遥满脑都是那天在叶择家的厨房，他上前拥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