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失控边缘
作品:《空心玩具》 『失控感像慢性毒药,明知道会上瘾,却忍不住一尝再尝。——周予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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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予淮把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屏幕还亮着——许昭宁的回复简短又客气:“谢谢。”
他嗤笑一声,手指敲了敲方向盘。
果然,这种乖乖女最没意思。
初见时那点微妙的兴趣,在收到这条礼貌到近乎疏离的回复后,瞬间消散殆尽。他随手把她的号码存进通讯录,备注“婚礼伴娘”,犹豫了几秒,他又把备注改成“许昭宁”。
一个月后,在金融大厦的顶层酒会上,水晶吊灯将香槟杯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周予淮站在落地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脚。这种场合他向来游刃有余,但今晚却觉得格外乏味。直到一个熟悉身影闯入视线。
许昭宁穿着香槟色缎面连衣裙,正微微倾身听一位年轻女孩说话。她的妆容很淡,唇色是温柔的玫瑰豆沙,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在浮华的酒会上像一泓清泉。
周予淮眯起眼睛。
她比婚礼那天更生动。
"周总对出版业有兴趣?"合作方的王总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周予淮晃了晃酒杯:"只是好奇现在还有年轻人看纸质书。"他的目光却黏在许昭宁身上。她正替那个明显局促的新人挡酒,仰头喝下香槟时脖颈拉出优美的弧线,喉结轻轻滚动。明明自己耳尖都红了,还要强装镇定。
酒会临近尾声时,周予淮故意绕到签到处附近。许昭宁正在帮新人整理资料,发丝垂落在颊边,她随手拨到耳后,露出小巧的珍珠耳钉。这个动作让周予淮想起母亲收藏的那套古董首饰盒,打开时也会有这样莹润的光泽。
"需要帮忙吗?"他站在半步之外,闻到淡淡的柑橘香。
许昭宁明显怔了一下,睫毛快速眨动:"不用了,谢谢周总。"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把文件夹塞进托特包里,动作利落得像在躲避什么。
周予淮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胸口发闷。他解开西装扣子,发现自己的心跳比平时快了几拍。这种失控感让他想起十五岁那年,他偷偷把不及格的数学试卷藏起来时,母亲看他的眼神。
深夜十一点,周予淮坐在车里等代驾。秋夜的风带着凉意,他摇下车窗,看见许昭宁独自站在路边。她脱了高跟鞋拎在手里,裙摆被风吹得贴在腿上,像株随时会被折断的芦苇。
"送你一程?"他把车停在她面前。
许昭宁摇头:"我叫了车。"
周予淮推门下车,皮鞋踩在积水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闻到许昭宁身上混合着酒精的甜香,发现她右眼角有颗很小的泪痣,像不小心溅上的墨点。
"你怕我?"他故意逼近一步。
许昭宁后退时踉跄了一下,周予淮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腰。隔着薄薄的衣料,他能感觉到她瞬间绷紧的肌肉。这个反应取悦了他,就像小时候他按下音乐盒开关,看着芭蕾舞娘开始旋转时的满足感。
"我只是不习惯麻烦别人。"许昭宁终于抬头看他,眼睛在路灯下像两泓清浅的泉水。
周予淮忽然笑了:"你知道多少人排队等着上我的车?"
许昭宁却轻轻笑了:"那周总更应该珍惜油费。"她眼睛弯成月牙,那颗泪痣也跟着生动起来,"我的车到了。"
看着她钻进出租车,周予淮站在原地摸出烟盒。打火机亮起的瞬间,他瞥见后视镜里许昭宁正在揉太阳穴,方才的从容荡然无存。
第二天早晨,周予淮在晨会上走神了三次。投影仪上的数据变成许昭宁眼角的泪痣,咖啡杯里浮现她强装镇定的表情。会议结束后,他鬼使神差地让助理去查那家出版社的地址。
"周总要投资文化产业?"助理小心翼翼地问。
周予淮转动着尾戒,那是为了应付那些纠缠不休的女人带的道具:"只是好奇。"他想起许昭宁托特包上挂着的图书馆纪念徽章,还有她翻阅资料时微微蹙起的眉头。这些细节像一根细线,缠在他心上轻轻拉扯。
下午三点,周予淮站在出版社楼下的咖啡厅里。透过玻璃窗,他看见许昭宁抱着一摞校样匆匆走过。她今天扎了马尾,发尾随着步伐轻轻摇晃。有个同事追上来说了什么,她立刻笑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周予淮突然意识到,他从未见过母亲这样笑过。记忆里永远是一丝不苟的盘发和抿成直线的嘴唇。他掏出手机,删掉了原本要发给许昭宁的邀约短信。这种冲动太危险了,像在悬崖边试探自己的平衡感。
但五分钟后,他端着两杯咖啡站在了出版社前台。许昭宁出来时明显愣住了,手里的笔啪嗒掉在地上。
"美式,不加糖。"周予淮把纸杯递给她,"昨天看你喝的这个。"
许昭宁接过咖啡时指尖发颤:"周总有事?"
"想请教些出版方面的问题。"他随口编了个理由,目光却落在她办公桌上。那里摆着几本毛边书,还有只造型古怪的陶瓷猫。这种杂乱无章的温馨感让他想起大学时偷偷溜进过的女生宿舍。
接下来的两周,周予淮成了出版社的常客。他带着各种牵强的借口出现,有时是咨询版权问题,有时是替朋友打听投稿流程。许昭宁从最初的警惕渐渐放松,偶尔还会和他分享编辑部的小趣事。
周五傍晚,周予淮"偶遇"加班的许昭宁。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有她敲键盘的声音,显示器蓝光映在她脸上,像覆了层薄霜。他站在阴影里看了很久,突然很想知道她写邮件时的表情为什么这么专注。
"要不要吃宵夜?"他出声时,许昭宁吓得碰倒了笔筒。
深秋的夜市人声鼎沸,许昭宁捧着关东煮,鼻尖被热气熏得发红。周予淮发现她吃鱼丸时会先小心地咬破一个小口,等热气散掉再慢慢咀嚼。这种孩子气的谨慎让他想起自己养过的那只流浪猫。
"为什么当编辑?"他问。
许昭宁用竹签戳着萝卜:"喜欢故事被捧在手心的感觉。"她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周总呢?为什么做金融?"
周予淮愣住了。从来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人们只关心他赚了多少钱。他想起第一次被母亲带进交易大厅时,那些跳动的数字像某种神秘的咒语。
"因为数字不会说谎。"他说了个连自己都不信的答案。
许昭宁却点点头:"就像标点符号,用错了整句话都会变味。"她说话时嘴角沾了点儿酱汁,周予淮下意识伸手想擦,又在半路改成递纸巾。
回程的车上,许昭宁靠着窗睡着了。路灯的光斑在她脸上流淌,周予淮把车速放得很慢。等红灯时,他鬼使神差地凑近,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这个距离能看清她睫毛投下的阴影,像两把小扇子。
他突然踩下刹车。许昭宁惊醒时,周予淮已经恢复了疏离的表情:"到了。"
看着许昭宁走进小区,周予淮在车里坐了很久。仪表盘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掏出手机,翻出一个月前许昭宁回复的那条"谢谢",忽然觉得胸口发胀。这种感觉太陌生了,像有颗种子在冻土里蠢蠢欲动。
回到家,周予淮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水汽模糊了镜面,他用手擦出一块,盯着里面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母亲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予淮,完美是没有表情的。"
他猛地打开冷水龙头。水流冲击着尾戒,金属表面泛起冷光。这枚从不离身的道具,此刻却像某种讽刺。周予淮用力把它摘下来,却在松手的瞬间又慌张地接住。戒圈内侧刻着的日期在灯光下格外刺眼——那是母亲选定的"良辰吉日"。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是许昭宁发来的消息:"谢谢今晚的关东煮,下次我请。"后面跟着个笑脸emoji。
周予淮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落下。窗外,秋雨悄然而至,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细流。他突然想起许昭宁办公桌上那本被翻旧的《小王子》,书脊上贴着便签:"真正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
雨水模糊了城市灯火,周予淮在黑暗中慢慢打字:“好。”发送前又删掉,重新输入:“周六林昭华在青墨书店的新书分享会,要一起吗?听说你负责过她的《城南旧事》修订版。”
点击发送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雷。这种失控感让他既恐惧又兴奋,像站在悬崖边张开双臂的孩子,既怕坠落又渴望飞翔。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