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玉珠
作品:《秉刀照雪》 “沧州墨……沧州墨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最上品的自然是沧州刺史进贡大内,中品的便送往各家府邸做人情。近几年够不上宫中规制的沧州墨都进了赵尚书府中,他家公子如今在国子学,说是颇受器重,自然要紧着好东西用……”
大约是背上伤口新旧交叠,引出了阵阵钻心的疼痛,金明达说话时的声音带着七拐八绕的抖,气息也不大稳。
岑阙凑过来,低声问:“赵尚书?户部那位,你爹顶头上司?”
元行微横他一眼。
“怎么查案一事落到岑大人口中,听着总有股结党的意味?”
岑阙耸了耸肩:“少卿既然这么看不惯都察院行事,想来也是知道我们御史眼中最怕见着什么。”
元行微没理他,沉吟片刻,又问道:“你方才只说上品与中品,下品又是何等出路?”
金明达兀自喘/息了一阵,一时间不大拿得准:“至于这下品么……商人重利,下品的空有沧州墨名头,写起来却不如平都本地墨顺滑,纵有才入行的行商千里迢迢贩至平都,也必定是血本无归的。”
“你怎么看?”元行微问。
“往大了说,这可是僭越,”岑阙随手把玩着腰间玉佩,“折子要是递到陛下跟前,都察院这几年考课不愁政绩。”
金明达阴恻恻一笑:“这可算不上僭越,自先帝在时便是这么个规矩,当今陛下即便是知道,想必也无从改起。”
岑阙神色蓦地沉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看了金明达一阵,随即朝着元行微侧身道:“倘若眼下少卿信得过我,赵诚府上由我去问。”
元行微沉思片刻,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鸣不平刀首獬豸。
沧州墨一事交由岑阙去查,确实比她更合适些,陛下要都察院共查,怕是防的就是眼下情状。
她摆手先让狱吏将金明达带回牢中,还不待出声同意岑阙所言,便看见照衣匆匆穿廊而来,附耳在元行微身边低声道:
“少卿,步月有要事求见,正在诏狱外。”
岑阙闻言,正想说“那下官先告辞”,谁知元行微眸光一侧,说:“岑大人也来听听。”
没再被抛开的岑阙两眼一亮,心道我这都是为了证据!
正站在诏狱门前,低着头专心致志盯着地上砖缝的江步月见元行微出来,立时便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布团。
她参前几步,正欲将手中的新物证给元行微看,不料下一眼便看见了一心为了证据的岑阙,很是坦然地出现在了自家少卿身后。
江步月:……不对。
我突然觉得也没有很要事。
只是元行微既然没有避着岑阙的意思,那江步月也不至于独自握着证据不撒手。她的视线来来回回在元行微和岑阙身上转了好几圈,确信了二人没有昨日那样剑拔弩张,这才瑟缩了一下脖子,站到元行微身边,将手中布团包着的东西给她看。
“这是,这是我在展画屏喉管中发现的,”江步月小声说,“在被勒晕过去之前,她便把东西吞了进去,后来即便是被人悬梁,也因喉舌受挤压而吐不出来。”
这东西藏在喉骨之下,若非展玉书坚持剖尸,想必也无从摸起。
元行微略有几分诧异地看着软布上的东西。
透着熏醋味的物件不过是两颗圆润玉珠,中间开了孔,其中还有几缕被江步月小心翼翼夹出的细线,一并放在软布上。
“硬生生扯下来的,混乱之下藏在喉间,必然是凶手的东西。”元行微面色微沉,用刀柄拨了两下,“看不出是什么料子,岑大人怎么看?”
岑阙一时间像是在学堂上骤然被夫子发问的瞌睡学子,莫名背后一凛。
“下官对玉料可是一无所知啊,不过这珠子像是挂在什么东西上的,难不成是首饰?”
元行微心说不像,展画屏不像是会在打扮上计较的性子,否则至少也能从住处翻出些素钗、耳铛之类的物件。
她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便有劳岑大人速往尚书府,我去一趟国子监,再勘现场有无遗漏。”
-
虽说有命案,可国子监也不能成日不开课,因此常假一过,除了书学学子皆在监舍中各自习字温书之外,其余几门学科便都已恢复了上课。
元行微看着略显凌乱的课室,重新站在展画屏昨日被吊死的地方,推演着凶手的动向。
展画屏不曾与人发生过肢体冲突,想必是认识的人在书学叫住了她,或是本就是来与那人相见的。
只是不知二人间聊了什么,那人突然暴起伤人,一把将展画屏推到了地上,随后从后方用细绳勒住了她的脖颈,故而才有了这几个摆放并不整齐的蒲团。
也正是有了这瞬间的接触,展画屏才能在预料到对方不会放过自己的前提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扯下那两颗玉珠,毫不迟疑地将它们吞入腹中。
和她能这样私下相见的人是谁,那人是用什么勒的,那珠子又是做何用?
元行微闭目在脑海中自问,忽然间睁开眼,问身侧满头冷汗的司业:“那名叫阿满的侍从,还没有找到吗?”
“不曾、不曾找到,”司业颤抖着声音回答,“下官派人查了,他今早便没有来领上值的牌子,难不成昨日便,昨日便……”
元行微皱眉:“你慌什么?”
她本意是想安抚司业两句,不料对方闻言更是抖如筛糠,“下官不慌,下官不慌……”
元行微:……
我倒是也不瞎。
只是阿满有杜悯证词佐证,明确交代他案发时分还在国子监,今日却称得上离奇失踪,要么是身为真凶畏罪潜逃,要么是被真凶发现痛下杀手。
无论是何种情况,都不算有利。
元行微问:“这位阿满,平日在书学走动多吗?”
司业连忙答道:“多、多的!他虽然识得几个字,可到底家中贫寒,出身穷苦,不好去太学搅扰贵人们的眼,只好在书学、算学这边做些洒扫差事。”
“可去他住所找了?”
“他家只剩一位病弱老母,兴许也是指着搭上展监生这条线,日后能飞黄腾达……对了,他与展监生可是同住安治坊的!”
元行微脚步猛然一顿:
“协查阿满时为何不报?”
司业隐隐察觉元行微的目光中带有煞气,他不敢藏私,欲哭无泪道:“下官,下官万死!”
此刻再论罪有几何为时已晚,元行微眉头紧锁,回身吩咐大理寺巡吏:“签发海捕文书,全城搜捕阿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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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几人领命而去,步履匆匆间,掀落几页在堂中不曾被带走的学子课业纸。
“至于张司业……”元行微睨他一眼,“倘若真是因此耽误了查案,你这官身,便是做到头了。”
司业腿脚一软,当即瘫软在地。
不消片刻,回府衙发文书的其中一名巡吏便仓促赶回书学堂中,低声对元行微道:“少卿,派人去安治坊阿满家中看过了,家中空无一人。往周围打听过了,他娘卧病在床,平日无法起身,都是靠左邻右舍接济照拂,今日也没人发觉她不在了。”
“是被人拖走的,还是有人带她离开的?”元行微问。
“被子掀着,走得匆忙,但看着不像被人拖走的,倒像是……”那巡吏思索片刻,“像是知道阿满惹了事,临时起意,跟着别人走的。她家中还有些细软,不曾被带走。”
元行微冷声道:“一个行动无法自如的人,竟跟着人出了门。不像是跟着阿满逃命的,去问平日里照顾她那些人,阿满昨日可有回来过,如若没有,那昨日的安治坊中可有出现过什么生人。”
说到此处,她忽然皱了皱眉。
不对。
昨日安治坊中,不仅有生人,还尽是达官显贵之家。
那巡吏见元行微面色不对,小心翼翼问道:“少卿?”
元行微手指敲在刀首上,沉声道:“先问阿满家附近是否有过生人,再问安治坊的巡吏,昨日那些吊唁展画屏的车马,分别是从哪几道门进出的。”
巡吏速去。
司业本以为没了自己的事,正想悄无声息地溜出去,不料元行微转过身来,一双眼精准地攫住了他,他只好僵在原地,勉强赔了个笑。
“张司业,别急着走啊,”元行微提着刀,带鞘的刀身拍在他胸口,“本官还得由你带着,再巡一遍书学监舍呢。”
司业冷汗盈背。
-
申时方过,岑阙等在赵尚书府门前,心中愈发阴沉。
门房处通报的小厮进进出出好几回,带出的消息都是“大人且稍候,公子午睡还未起身”。
“申时三刻仍在高卧,命案当前,贵府公子当真好眠。”岑阙冷笑道。
他等得心底怒火一片,实在有些等不下去了。
赵诚还未回府,府上便只剩了赵沛这么个绣花枕头,纵是门房一遍遍通传,也砸不开赵沛那看不清形势的眼。
“附近的金吾卫街巡班房在何处?”岑阙皮笑肉不笑,问。
门房小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往大路方向指了指:“从明武大街过去,便是金吾卫班房,来回只要半刻钟。”
岑阙点了点头,面上倒是一派和气。他将御史腰牌轻轻搭在掌心,一下又一下,敲出“嗒嗒”的声响。
小厮被他看得有些胆寒,有些为难地问:“大人可是当真有要事?府上如今是公子做主,公子又实在未起身,如若大人实在等得难受,小的找人抬把椅子……”
“椅子倒是不必,”岑阙打断他,“本官如今奉皇命查案,倘若一刻钟后,本官还进不去尚书府,只怕是要调金吾卫来,拆了这尚书府门。”
小厮一时间愣在原地,进退两难。
岑阙笑道:“现在,最后去问一次赵沛,可起身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