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厨房帮忙。”我试图站起来。


    “不用！”大姨按住我的肩膀，“菜都做好了，就等开饭，你们年轻人聊聊天，我去端菜。”


    她冲大姨夫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撤离客厅，留下我和季柏宇面面相觑。


    沉默像实体一样压在我们之间。


    我死死盯着茶几上的果盘，感觉浑身都是僵硬的。


    “看来，”季柏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我们都被设计了。”


    我偷偷抬眼看他，发现他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并不生气。


    这让我稍微放松了些：“您不知道今天会见到我？”


    “完全不知情。”他摇摇头，“你大姨只说家庭聚餐。”


    “我也是。”我苦笑，“她骗我说只是普通家宴……”


    “姜清雪。”季柏宇突然正色道，“你不必这么紧张，我们现在是同事，偶尔见面很正常。”


    同事。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既准确又疏远。


    我不知该感到释然还是失落。


    “我知道，”我强迫自己放松肩膀，“只是有点意外。”


    “我也是。”他轻声说，然后出乎意料地补充道，“但不算不愉快。”


    我惊讶地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此刻竟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开饭啦！”大姨的声音从餐厅传来。


    我们两个一起起身，朝餐厅走去。


    然后我发现……


    晚餐简直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折磨！


    大姨不断找话题夸我，从“我们小雪从小就是学霸”到“她做饭可好吃了”，仿佛在向季柏宇推销一件商品。


    大姨夫则不停地给季柏宇倒酒，询问公司经营情况，活像一场非正式面试。


    我全程如坐针毡，只能埋头苦吃，祈祷这场酷刑快点结束。


    季柏宇却表现得游刃有余，礼貌地回答每一个问题，偶尔还巧妙地转移话题，减轻我的尴尬。


    “小雪，”大姨突然说，“给季柏宇夹块排骨，他够不着！”


    “不用了，我自己来。”季柏宇婉拒，但大姨已经用眼神命令我行动。


    我硬着头皮拿起公筷，夹了块排骨准备放到季柏宇碗里。


    就在这时，大姨夫不知说了什么笑话，大姨笑得前仰后合，手肘不小心撞到了我的胳膊。


    一切发生得太快。


    排骨从筷子滑落，直接掉进季柏宇的红酒杯，溅起的红酒不偏不倚洒在他雪白的衬衫上，在胸口染开一片刺目的红色。


    “对不起！”我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抓起餐巾纸去擦。


    季柏宇也站了起来，我的手指隔着纸巾不小心碰到他的胸膛，一股电流般的触感瞬间从指尖窜上手臂。


    我猛地抬头，发现他正低头看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没……没关系。”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喉结微微滚动。


    我慌乱地后退一步，手里的餐巾纸掉在地上：“真的很抱歉，我……”


    “哎呀，都怪我！”大姨赶紧打圆场，“季柏宇，你去卫生间处理一下，我找件你表舅的衬衫给你换。”


    季柏宇点点头，礼貌地离席。


    我瘫坐在椅子上，心脏狂跳不止。


    刚才那一瞬间的对视，让我感到一种从没有过的……悸动。


    “小雪，”大姨凑到我耳边，小声说，“你脸怎么这么红？”


    “我……我热的。”我抓起水杯猛灌一口，差点呛到。


    季柏宇很快回来，换上了大姨夫的一件格子衬衫。


    虽然尺寸稍大，款式也土，但穿在他身上依然好看。


    剩下的晚餐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进行，我既不敢看季柏宇，又控制不住偷瞄他。


    饭后，大姨坚持要我们尝尝她新学的甜点。


    当我从厨房端着盘子出来时，听到大姨对季柏宇说：“小雪从小就懂事，就是太要强，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我尴尬得脚趾抠地，赶紧咳嗽一声表示我的存在。


    大姨立刻闭嘴，假装整理桌布。


    吃过甜点后，季柏宇起身告辞。


    大姨推了推我：“小雪，送送季柏宇。”


    “不用了，”季柏宇婉拒，“不过时间不早了，姜小姐也该回去了，我倒是可以顺路送她。”


    这个提议让我和大姨都愣住了。


    大姨先反应过来：“那太好了！小雪，快去拿包！”


    我机械地跟着季柏宇走出门，上了他的车。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和他身上那种木质香气，让我莫名安心。


    “地址？”他问。


    我报出公寓地址，然后陷入沉默。


    车缓缓驶入夜色，路灯的光斑透过车窗在我们脸上交替闪烁。


    “你大姨……”季柏宇突然开口，“很关心你。”


    我苦笑：“她太热情了，希望没让您不舒服。”


    “不会。”他摇摇头，“很……温暖。”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有些奇怪。


    我侧头看他，发现他的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柔和，不再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季总，而只是一个普通人。


    “您家人不这样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季柏宇沉默了一会儿：“我父母更正式。”


    我想起媒体报道中那个严肃的季氏家族，突然理解了什么。


    也许对大姨家的那种热闹，季柏宇并不像我一样感到尴尬，反而有些羡慕？


    “今天的事，再次抱歉。”我轻声说，“衬衫我会赔给您。”


    “不必。”他嘴角微微上扬，“就当是纪念我们第一次的非正式会面。”


    我心头一暖。


    所以，他也认为今天是我们的“第一次非正式会面”？


    这意味着之前的微信骚扰和工作会议都不算数，今天才是我们真正认识的开始？


    车停在我的公寓楼下，季柏宇绕到副驾驶为我开门。


    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我一时心乱如麻，下车时不小心跪在了地上。


    季柏宇一把将我捞起来，我尴尬的不得了。


    好在他并没有笑话我。


    “谢谢您送我回来。”我站在路灯下，膝盖微微有些疼，但是我根本无暇顾及，只是觉得有些不舍得道别。


    “姜清雪，”他说，“周一见。”


    “周一见，季总。”


    “私下可以叫我季柏宇。”他说完，转身上车离去，留我站在原地，心跳如雷。


    走进公寓，我坐到沙发上，脑海中回放着今晚的每一个细节，意外的相遇，红酒事故，车上的谈话……特别是那句“私下可以叫我季柏宇”。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艾米的信息：回家了没有？


    我犹豫了一下，回复：回了，刚才季柏宇也在。


    三秒钟后，我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林艾米直接打来了电话：“什么情况？！快详细说说！”


    我简单描述了今晚的遭遇，当然省略了那些让我心跳加速的细节。


    但林艾米还是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他主动送你回家？还让你叫他名字？姜清雪，这绝对是对你有意思！”


    “别胡说，”我下意识反驳，“他只是出于礼貌。”


    “哦？那之前那么多相亲对象，有几个出于礼貌送你回家的？”


    我无言以对。


    林艾米说得对，季柏宇的行为确实超出了普通同事或相亲对象的范畴。


    但我不敢往那方面想，怕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


    “承认吧，”林艾米坏笑着说，“你喜欢上他了。”


    “我没有！”我的反驳来得太快太急，反而显得心虚，“我只是不再讨厌他了而已。”


    “啧啧啧，”林艾米模仿着大姨的语气，“我们小雪从小就是学霸，就是太要强，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闭嘴啦！”我气得跺脚。


    挂断电话，我去洗了澡，随后躺在床上，随意刷着我和季柏宇的聊天记录。


    从最初的油腻骚扰，到后来的公事公办，再到今晚的“私下可以叫我季柏宇”……


    这段关系的发展轨迹如此奇特，却又如此自然。


    我点开他的朋友圈，依然一片空白。


    但这次，我不再觉得那是一种冷漠，而更像是一种克制和保留。


    就像他本人一样，表面冷静自持，内心却可能……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新消息弹出。


    季：腿还疼吗？有没有擦破皮？


    我忍不住笑了，又咬着嘴唇回复：没有，不疼了，谢谢关心。


    对方正在输入……


    我屏住呼吸等待。


    季：晚安，周一见。


    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嘴角实在忍不住翘得老高。


    周一见。


    我居然。


    开始期待起周一的到来。


    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


    就像……就像……


    “你喜欢上他了。”林艾米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响。


    我摇摇头，把脸埋进枕头。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我只是……开始欣赏他作为一个专业人士的能力而已。


    仅此而已。


    但为什么，想到周一能见到他，我的心跳会加速呢？


    不知不觉间，半个月过去了。


    季氏集团的项目圆满结束，庆功宴在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举行，还特意邀请了我参加。


    “姜清雪，这边！”


    林艾米在宴会厅角落冲我挥手。


    我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朝着她走去。


    林艾米是我特意邀请的伴儿，毕竟这种场合我怕会不自在。


    “你迟到了。”林艾米递给我一杯香槟，“季柏宇呢？”


    我接过酒杯抿了一口，“他是主角，肯定忙着应酬。”


    她今天穿了件宝蓝色丝绒连衣裙，衬得肤白如雪，引来不少男士侧目。


    “所以，”她凑近我，压低声音，“自从那顿家宴后，你们有什么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