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再次关上，沉闷的声响回荡在整个房间，周身陷入无尽的黑暗。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且危险的世界。


    纪云舒近乎失明，什么都看不到，唯有面前熟悉的气息带给她些许安慰。她下意识攥紧徐怀谦的衣袖，不敢动弹半分，甚至连呼吸也特意放轻。


    徐怀谦单膝跪地，上半身环抱着纪云舒。一只手移到后颈处，轻轻捏了几下，等纪云舒放松些才将她拉起来。


    【欢迎进入梦魇世界，期待你们的精彩表现。】


    冰冷的电子音骤然响起，说完被夺走的光线刹那间恢复如常。


    纪云舒不适应地眯起眼睛，缓了几秒开始环顾四周。家具装置越看越熟悉，很快她想起来这是她第二次来，跟徐怀谦一模一样的房子，里面还住着跟徐怀谦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你个死梦魇，不好好待在天牢里跑这里干什么？是不是想坏我好事？”


    万岁气得两手叉腰，站起来破口大骂。


    梦魇没有意识形态，来去自由，常以人心结为食，再将人困在量身定制的梦中，一点点吞噬壮大自己的力量。早些年因为吞了太多人被抓回天牢，判了无期监禁。没曾想它竟偷溜出来继续犯罪。


    只要有人上报天庭，梦魇就会再次被抓回去。可是……


    万岁无能狂怒，它耗尽全部功德跟月老换的一次人间游，如果现在回去，要重新攒好久好久功德才能有第二次机会。


    万岁对着空气生闷气，疯狂甩动尾巴。纪云舒见此揉揉猫头，给她顺毛。


    自从万岁来到她身边，怪事不断。加上以前看了不少小说，纪云舒没花太长时间就清楚了当前的局面——她大概率进了传说中的恐怖剧本杀，一个个虚构的世界中顺利完成系统任务，苟到最后杀掉最大反派，她就能离开这里。


    不过……任务是什么？


    一股温热气息洒在她颈间，把正在沉思的纪云舒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啊了一声。


    “喂！这里不是无人区。”“徐怀谦”目光不善，说着往纪云舒方向靠近。


    被困住无力的窒息感仍历历在目，纪云舒噌地一下跳起来，躲到徐怀谦后面。


    “徐怀谦，虽然我们以前有很多不愉快，但都是过去式了。那个时候我们都还没长大，孩子的话不要放心上。我们还是好……嗯……朋友的，对吧？”


    衣服被勒得紧贴在身上，身体线条一目了然。徐怀谦就这么任她拽着，声音沉稳：“不会抛弃你。”


    “徐怀谦”嗤笑一声，“有先例你怎么确保不会有第二次？”


    一句话翻出两个人心中难以逾越的鸿沟，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笃笃笃——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纪云舒来过一次，想起路上看不到头的花轿以及头皮发麻的注视，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但耐不住好奇，她躲在徐怀谦身后探出一个头。


    纪云舒：“你家的门够结实吧？”


    徐怀谦：“当然。”


    敲门声一次比一次剧烈，话音刚落门砰地一声飞了。门外的花轿映入眼帘，一个声势浩大的迎亲队伍停在门口。


    徐怀谦：“……”


    竟是用花轿撞开的门！


    迎亲队伍里的人眼神空洞地望着一个方向，跟纪云舒第一次来看到的并不差别。


    纪云舒不敢多看，悄悄把头转了回去，只是稍一动作那些人整齐划一地把头转向纪云舒。


    徐怀谦看的真切，不禁蹙起眉头。


    接着，一身红衣的女人脚步轻快地进入房间：“请新郎上轿！”


    她肢体灵活地走到三人中间，目光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身上打转。


    “新郎是哪位？”


    “徐怀谦”上前一步：“当然是我。”


    女人看向纪云舒的眼神变得古怪，新郎是这位，新娘却和其他人拉拉扯扯。


    再开口时态度极其冷淡：“新娘品行不端，待会儿去参加培训。”


    结婚还要培训？


    纪云舒不太明白副本剧情走向。


    “为什么新娘要参加培训？参加什么培训？”一直未做声的徐怀谦不卑不亢地问道。


    “培训的是只和新娘有关，不是你该问的。一个小姑娘不知廉耻，举止放荡，一点规矩都没有。这个样子怎么结婚？”


    纪云舒无端被骂了一通，这下忍不了，推开徐怀谦当场怼了回去：“你这个封建余孽怎么还活着？我爱怎样就怎样，你看不顺眼自己消化去，消化不了那就受着。”


    “徐怀谦”放声大笑，边笑边鼓掌：“好厉害的一张嘴。”


    女人被驳了面子，指着纪云舒手指哆嗦着说不出话。她瞪圆眼睛，分明是气急了的样子，八颗牙齿微笑却并未收回。


    徐怀谦盖住纪云舒的眼睛，把她拉到身后，“不是要请新郎上轿吗？”他抬着下巴示意：“新郎在那，快把他带走，别耽误了吉时。”


    “对对对！”女人对着“徐怀谦”点头哈腰微笑。


    自己主动跳进坑里，“徐怀谦”被自己气笑了，走到门口忽然想开了：“纪云舒，我很期待我们结婚的那天。”


    纪云舒：“……”


    *


    万岁把它知道的全说了，就是有一点非常不理解：“梦魇世界大概就是这样，但是，为什么第一个心结会是结婚呢？而且为什么还有一个活生生的徐怀谦？”


    纪云舒盯着面前的空地倒抽一口凉气。


    她确实想过和徐怀谦结婚，但那是初中的事，自从他们闹掰后这个想法就断了。怎么现在成心结了？


    纪云舒咬住唇肉，不敢看徐怀谦的表情。心事在闹掰的人面前被摊开足以让纪云舒难堪，结果还让他知道自己yy他，纪云舒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徐怀谦不是傻子，缘由他自然能看出来，只是他没想到这件事会变成她的心结。


    “纪云舒，你……”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承认自己有点不道德，但我也没办法，青春期有些春心萌动不是我能控制的。如果你觉得冒犯到你，我跟你道歉，我保证以后离你远远的，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纪云舒怕他拿心事说笑，一口气把自己抖搂干净。


    徐怀谦很欠揍，经常拿各种糗事刺她，在自己的雷区来回蹦跶。以前她总以为至少他们两个是有感情的，所以她不计较，可当年徐怀谦的冷漠告诉她事实并非如此。


    那些看似玩笑的刺，原是早就藏好的刀。时隔经年，才真正发挥作用。


    现在，她不想情难自禁的真心成为他口中的谈资。她想给自己留最后一丝体面。


    徐怀谦沉默片刻，说：“有些事顺其自然就好，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两人的谈话不愉快，万岁两边默默观察得出结论。


    女人再次出现。


    “新娘子该参加培训了。”


    纪云舒抱上万岁跟上她，万岁懂得多，后面就靠它了。


    女人皱了皱眉：“你们这些小姑娘怎么都爱养猫？赶紧趁早扔了，以后怀孕了会影响小孩子发育。”


    这种话术纪云舒在网上婆媳关系那块见多了，本以为都是段子，原来竟是写实。


    “谁有意见把谁扔了。”纪云舒搬出一个热评。


    “你！真是没教养！看哪个婆家敢要你？”


    “好处说完了，坏处呢？”


    女人气得面容发白，带到培训的地方后跟老师恶狠狠地告状，让老师一定要好好教教她。


    纪云舒云淡风轻：“你牙缝有菜。”


    女人两眼一翻气晕过去。


    培训地方是一个教室，大红色为主，装扮得很喜庆。里面有很多人，单人单桌。


    纪云舒被领进去，参加培训的新娘都目不斜视。纪云舒心里打怵，抱着“不会都是鬼吧”的疑惑，轻手轻脚地坐到最后一排。


    “上课前先做一个测试，复习一下昨天学的内容。”


    培训老师身穿粉色的旗袍，举止优雅，侧编发衬得人温柔可亲。


    面对温柔的人纪云舒没有任何抵抗力，笑着接试卷。


    第一题：针对彩礼，我们应该（）。


    A. 抵制


    B. 接受


    C. 由双方父母协商决定


    D. 以上均不符合题意


    纪云舒闭眼选了C，都是常识问题，做起来不难。只是问题越到后面越奇怪，纪云舒觉得不太对，于是余光瞄了一眼旁边人。


    旁边的女生看着和她差不多年纪，对着试卷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察觉视线，她转头对着纪云舒礼貌招了招手。


    是正常人！


    纪云舒大喜，把椅子往她那里挪，凑近跟她聊天。


    老师在上面对答案，纪云舒在下面聊天。没一会儿惺惺相惜的两人把家底翻了个底朝天。


    她叫林书棠，刚上大学，一觉醒来就到这了，培训比她早来一天。


    说得正起劲时，林书棠指了指她的试卷，“你写的题全错了，快改过来，等下老师会收卷子。”


    纪云舒啊了一声，把卷子拿过来对答案。第一题选A，纪云舒又读了一遍题目，看着第一个选项百思不得其解。


    接着她对完剩下的答案，发现林书棠选的都是她第一个排除的。


    “你确定你选的是对的？”


    林书棠看出她的疑惑，叹了一口气说：“不能按照自己的判断写。这个培训想要我们摆脱自己的个性，成为古代版的贤妻良母。”


    “快改，不然一会儿会被罚。”


    纪云舒十分不忿，看向培训老师时再没了滤镜，她接过林书棠给的橡皮擦，盯着面前全错的试卷出神。


    末了，她把橡皮擦重重放在桌上，“我不改！这个培训真是恶心透了！破规章制度还想让我屈服，做梦去吧！”


    林书棠看呆了，反应过来立马转换阵地：“我支持你！我也早看不惯了。”


    培训老师注意到她俩的动静，走到她面前顺手拿起试卷，然后皱着眉头打了二十个叉。


    “伸手，二十戒尺。”


    “我没错。我倒是想问，谁教你的这些？从哪个坟里蹦出来的？”


    二十一世纪了，有这种歪七扭八的思想可能是新教育不到位，纪云舒可以理解。但是按头让她接受，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们不认为你教的东西合情合法合理。”林书棠秒跟。


    一个人势单力薄，但两个人可不一样。物理上虽说没有太大差别，但心理上可是实打实的满满力量。


    “小齐，去把教导主任叫来。”培训老师像是对这种反应早已司空见惯，淡淡开口。紧接着第一排的一个女生起身出去。


    一长串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过后，传来一个声音：“谁在闹事？”


    纪云舒听着那声音莫名熟悉，不由偏过头，看清来人后一惊：“妈！您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