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6点，林寻彻夜未眠。


    今天，是她的结婚纪念日。


    突兀的铃声忽然打破了屋内的寂静。她纤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最终伸出手臂将床边的手机拿到耳边。


    电话刚接通，经纪人的声音久违地出现在她耳边：“七点到公司，有你的通告。”


    “什么？”林寻怀疑自己喝酒喝太多意识混乱，以至于出现了幻听。


    她居然还能接到新通告？


    经纪人似乎心情不好，不耐烦地解释了一句：“有个通告原定的人毁约了，你离得近所以捡了个大漏。现在赶紧来公司。”


    林寻这下子彻底清醒了，连忙道：“王姐，我现在就收拾，半小时以后就到。”


    她踢开脚边的酒瓶，直冲卫生间而去。


    上次接到王芸的电话还是在半年前。其余时间里，林寻唯一称得上通告的活动，就是在某小型拼盘演唱会上唱那么一首，底下看热闹的观众都没有他们这些扎堆的糊咖多。


    简单洗漱了一番，林寻穿上自己的羽绒服，又戴好围巾和帽子，直到把自己裹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粽子，这才走出了家门。


    刚一出门，寒风迎面而来，将林寻身上的暖意吹散了大半，冷意直挺挺往她身体里钻。


    此时街上已经有了稀稀拉拉的行人，林寻从楼下的早餐店里了两个包子，一边吃一边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此时正好能赶上去公司的头一班地铁。


    虽说当时告诉王姐半小时后到，实际上等地铁到站时，已经过了六点四十。


    这一站是不仅位于城市中心，还是个大型中转站。


    林寻顺着拥挤的人潮往出站口走，在扶梯到达顶端时，视线里映出通红的一片。


    她朝着光源看过去，发现是手机的线下地铁大屏地广。临近过年，广告商选择了醒目的红色，热烈的颜色将明星的脸衬托得更加清冷矜贵。


    在她旁边有两个女生在窃窃私语。


    “今天真幸福啊！刚出地铁就看到了陆白的广告。”


    “是啊，看到这张脸我就满足了。”


    “我听大粉说陆白今天要来咱们这里跑通告。要是今天不上班就好了，还能去接机。”


    “唉，这破班！”


    林寻脑子嗡嗡地，好不容易被地铁暖回来的身体，再次升起彻骨的寒意。


    她并非故意探听路人的对话，可事情一旦和陆白牵扯上关系，耳朵就仿佛什么关键词捕捉器一般，将相关的内容全灌进她的脑子里。


    此时，接到通告的快乐消散了大半，她控制不住地去做最糟糕的联想。


    陆白今天也要跑通告，该不会是广告吧？


    难道王姐说的那个广告主演恰好是陆白？


    这也太异想天开了。


    林寻无奈地笑了笑，笑自己庸人自扰，怎么可能会碰上陆白呢？


    人家如今是什么地位，娱乐圈顶流，还在前不久的金华典礼上拿到了最佳新人奖。


    自己又是什么地位？娱乐圈一百零八线开外的小艺人，混得比那些只有十几万粉丝的网红都差。


    她尽可能避开视线中刺眼的红色，快步向公司的方向走去。


    刚到公司门口，林寻就碰到了经纪人王芸。她叫了声“王姐”。


    后者似乎忙着处理其他艺人的事情，脚步都没停，对她道：“先去我的办公室等我。”


    在王芸这里，永远是其他的艺人有优先级。


    毕竟，林寻的组合刚出道就熄火。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经纪人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还是前两年公司统计旗下艺人的时候，给挂到了王芸的名下。


    对比手底下能挣钱的艺人，林寻实在不算什么。


    这一点王芸和林寻都心知肚明。


    所以，林寻并没有抱怨，只是按照自己的记忆找到了王芸的办公室。


    她刚推开门，斜靠在沙发上的红发女孩下意识熄灭了手里的烟头。


    直到确认是林寻进来了，她才轻啧一声，“吓我一跳，我以为王姐回来了呢。”


    女孩名叫沙雅宁，曾经和林寻是同一个组合。只可惜她们的组合出道即熄火，三个月就解散了，比限定团的寿命还短。


    组合其他人有的跳槽了，有的退圈了。而她们两个反而发展出些过命的交情。


    而且，沙雅宁的发展比林寻好那么一些，有一批固定的粉丝，每年还能开几场livehouse，常常会邀请林寻去当嘉宾。


    林寻嗅到办公室浓郁的烟味，眉头微皱，“遇到什么大事了？”


    沙雅宁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没看热搜？我现在正在上边挂着呢。”她说着把自己的手机递出去。


    上边正是#沙雅宁  恋爱#的话题。视频里，沙雅宁和一名戴着口罩的男人并排而行。而视频爆出的时间是昨天晚上十点。


    此时的林寻终于明白了在公司碰到王芸时，对方浓重的黑眼圈是怎么来的了。


    林寻把窗户开了一条缝隙，回身时，沙雅宁已经给她腾出大半沙发。


    “你在公司待了一晚上？”林寻问。


    或许是知道林寻不喜欢烟味，沙雅宁没再抽烟，只在手里把玩着打火机，回道：“没有，我正好睡在公司附近的酒店。今天早上才被叫过来。”


    “你自己？”


    沙雅宁挑眉，“怎么可能，我自己孤零零睡酒店，也太可怜了吧？”


    林寻点了点头，表示懂了。她没去关心视频里的人是谁。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心照不宣。


    林寻只是问她：“公司想怎么处理？”


    沙雅宁睡得晚起得早，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否认，然后晾着。又不是陆白那地位，只要我不官宣恋情。不会有太大影响。”


    沙雅宁激动时话常常不过脑子，说完了才想起来面前的人和陆白有一段过往。


    她小心翼翼看了林寻一眼，心里恨不得直接抽自己个大嘴巴子。


    林寻斜睨了沙雅宁一眼，笑道：“别这么看不起自己，你可是能开演唱会的人。”


    林寻的长相颇为精致。当然，能成为女团成员，模样肯定不会差。只是，她总带着几分疏离，与世界隔着层膜。若是笑起来，就会短暂打破那层隔阂，染上几分动人的昳丽。


    沙雅宁被林寻的笑颜蛊惑了几秒，回过神来，才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不是故意提起他的，就是……他正巧也在热搜上挂着。”


    林寻神情淡然，面不改色心不跳，“我知道，我早就不在意了。”


    “真的？”沙雅宁挑眉。


    林寻坦然地与沙雅宁对峙。


    几秒后，沙雅宁败下阵来。她再次瘫坐在沙发上，嘟囔道：“你要是真不在意了，早就把你们分手的原因告诉我了。”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王芸黑着脸走进来。


    她脸上带着通宵后的疲惫，充血的眼睛扫了沙发上的林寻和沙雅宁一眼。


    “为什么会被拍到视频？说了多少次要小心一点？”王芸语气严厉。


    如果沙雅宁是刚签约的小艺人，她大概会慌得六神无主。但是在娱乐圈底层摸爬滚打了五年，她早就练就了一副好心态。


    她带着些嬉皮笑脸对王芸撒娇，“我没想到会有狗仔半夜蹲我。而且，我们也没做出格的动作，说成朋友完全没问题。”


    王芸懒得和她扯皮。她目光又落在林寻身上，暗道一声可惜。虽然娱乐圈不缺美人，但放眼望去，林寻的条件也绝对算的上顶尖。以她作为经纪人的眼光来看，发展至少不会比沙雅宁差。


    可林寻似乎总是缺少那么些运气，出道5年了，每次刚有点火的苗头，就会迅速熄灭。久而久之，王芸自己也就不上心了。


    王芸对林寻道：“走吧，我送你去拍摄地。雅宁你也跟上，送完她我带你去录你新歌的mv，再拍几张照片安抚一下你的粉丝。这么大的热度不用白不用。”


    沙雅宁没忍住问王芸：“王姐，林寻广告的主演是哪个明星啊？”


    “是陆白，他要给×可乐拍广告宣传曲，”王芸提到这个，眼睛里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那可是现在最火的男明星。运气好的话能在他的广告里争取到30秒的上镜时间。好好把握！之前靠广告出圈的人也不是没有……”


    一瞬间，林寻脸上血色尽失。


    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吃包子的时候灌进去太多的冷风了，林寻的胃不断地抽搐起来，连带着心脏都跟着一起扭曲。


    沙雅宁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林寻？”王芸注意到她的神色，“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该不会是生病了吧？她有些心累，先是沙雅宁出事，现在林寻也要出幺蛾子了？


    她最近是不是该找个庙拜拜？


    林寻被沙雅宁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手臂，这才回过神。


    “没事，”她的谎话脱口而出，“要见到偶像了，有点开心。”


    “是吗？”王芸有些意外，“没想到小林也追星啊。”


    林寻机械地应和着，毛衣下交缠的手指控制不住地掐在左手无名指上。


    那里曾经有一枚戒指。


    五年前，被她亲手摘下来，扔到了陆白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