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作品:《那个入赘的男知青》 “哐——哐哐——”
“哐哐哐——”
“五姑公,五姑婆,你们一家睡了没?”
盛夏的夜是蛙叫蝉鸣的主场。
突然——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木门板在不太明显的月光下微微颤动。惊走了稻田里呱呱叫嚣的青蛙,也惊醒了好梦正酣的季家三口。
“有人喊。”
于半芹睁开眼,推了推身侧的男人,“好像是于兆和的声音。”
季四勇翻了个身。
嘟嘟囔囔:“大半夜的,难道是田里出事了?”
全村的田都在今天掘口子放水,如果接下来老天爷赏点脸,别下雨,稻子很快就能收了。
往年这时节有不讲究的大半夜偷摸割稻子,一株就割一支熟穗儿,很难被发现。今年防得狠是因为村里有两家人,为儿女亲事闹掰了,闹得尤其难看,话赶话就把偷稻的事给抖了出来。
所以季四勇第一反应就是稻子又被偷了。
大脑尚且混沌着,却已经下意识起身穿裤子了。
于半芹却觉得不像。
“田里抓贼,至于深更半夜从村头跑到村尾找我们?怕是别的事。”
他们家就三口人。
她身体不好,老季腿瘸不说,手还使不上大力。于兆和要找人,找的只能是闺女。
她拍拍季四勇自伤后就瘦削不少的胳膊。
下巴往女儿屋子的方向抬了抬,低声道:“你就别出去了,盯着好妹儿,也不许她出去,我不想……”
妻子温柔的嗓音戛然而止,男人双眼满怀愧疚。
于半芹现下没空安慰丈夫。她三两下穿上外衣,划燃火柴点起煤油灯,灯光照亮下,略有几道细纹的秀气脸庞浮现出一丝忧心忡忡。
“我去看看。”
语落,她捧着煤油灯,迈着细碎步伐走了出去,“是兆和啊,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被唤兆和的男人是本家人。
比于半芹还要大上几岁,但他辈分低。
于半芹在娘家是老小,行五,被不少人喊五姑姑、五姑婆……
甚至姑祖祖。
“五姑婆,我好姑姑呢?她是不是睡了,赶紧些,把她叫醒,出事了,出大事了。”
于兆和嘴唇干裂起皮,说话时被烟叶熏得发黄的牙齿打着颤:“水利兵团的两个后生带女知青进山,一直没见人回来……”
“其他知青怕扣工分,又偷偷摸摸去了两个到山上找人,结果半夜三更,都没回来。”
“就怕在山里迷了路,万一再遇到野猪群、毒蛇,不得了不得了,要死人哩。”
他说话时眼睛不断往院里瞟。
于半芹没漏看他脸上的焦急,但她不同意女儿夜半进山:“人丢了就赶紧组织村里壮劳力去找呀。”
“好妹儿估计不行。”
“她才19岁,对山的了解不比你们丰富多少。她爸,季老四一辈子跟山打交道,还不是心肺受损,废了一条腿……”
“五姑婆……”
于兆和不停搓手。
论进山,季好若排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于半芹这样讲无非是不想让她女儿去。他明白她心里的想法,才不好苛责。
于兆和欲言又止,眼神里流露出几分自责和愧疚。
几次张嘴,又几次闭口。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憋出一句:“但是……人命关天的事……”
孰料这话反而刺痛了于半芹。
“人命关天?”
“哪个的命,哪个的天,反正不是我家好妹儿的!”
“你别说我眼界窄,只顾扫门前雪,你看看我家的情况,就好妹儿一个健全人,她爸为救人断了后半辈子,总不能让她也步后尘。”
于半芹便是埋怨,语气依然是细声细气的,仿佛没有攻击力。可她越是温和,还要点脸的人就越是讪然不知道说什么。
于兆和面部肌肉颤了颤。
垂在裤腿的双手不自觉握紧,“五姑婆……”
两人正僵持着,堂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季好撩开挡蚊虫的草编帘走了出来,她头发规整的绑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那双遗传自父亲的双眼皮大眼睛在暗处显得格外明亮。
身上穿的不是睡觉时的短褂。
是外出的长衣长裤,腰间系好了武装带和装满各种药的麻布包。肩上扛的也不是平日用的猎枪,而是民兵团发的退役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妈妈,”
她眼尾上挑,带着询问的神色看向于半芹,“柴刀放哪了,堂屋门后没找着。”
于半芹抿嘴:……
这季四勇简直一点用都没有。
叫他盯住闺女,结果人已经穿戴整齐出来了。
她正琢磨着怎么调理丈夫,季四勇拄着拐棍出来了,脸上满是无奈的表情:“好妹儿不听我的。”
于半芹瞪他。
除了瞪季四勇,还想训季好几句。
只是考虑到有于兆和这个外人在场,当爹妈的得给孩子留面子,于半芹才忍住了。
她深吸两口气,变了副脸孔。
笑得很温柔:“你爸白天发神经,劈了点柴,刀在偏厦。”
躺着也捱枪子的季四勇默默夹起肩膀,降低存在感。
季好忍笑:“哦~”
她三两步到偏厦找到柴刀,利落地往腰上一别,随后半蹲系紧绑腿,动作有着不符合外表的干净老练。
一看就是山林熟手。
“夜里的大山太危险了。”
“现在半夜一两点,不如等天亮了再去。”
于半芹很担心。
一担心吧,就忍不住要埋怨知青们不干人事:“村里早说晚也说,广播吼多少遍,在不结队无组织的情况下不能往山里跑,就是不听。”
“自己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就算了,出事还要人给他们擦屁股,一个个不知道天高地厚,队里管他们做什么?”
“还有你,好妹儿……我这辈子真是摊上了你们父女,个个都不省心……”
季好噘起嘴巴:“只有爸爸不省心,我最省心了。”
季四勇:“……”
季好揽住母亲,一派轻松的模样,低声劝慰:“妈,我是民兵团的一员,有人在山里迷路我肯定得去啊,不然怎么对得起组织,对得起团里发的枪?是不是?”
“放心,你就放心嘛。”
“山里我最熟,找几个跑丢的冒失鬼而已,还不是手拿把掐!”
于半芹没好气:“还手拿把掐,那江里淹死的还都是会游水的哩。”
“嘿嘿,我哪有那么笨。”
季好半偏着头,乖乖让妈妈拧了两下,于半芹这气一下子就生不起来了。
“兆和,你们安排了几个人,靠不靠谱?不能让好妹儿一个人去找,还有啊,回来时一定一定要点人数,不能漏了人。”
六八年,大暴雨。
几个调皮娃娃到山里打麻雀撵野鸡,同样人没回来,当时季四勇带队进山,回来时遇上泥石流。
他为了救于先宏家的二跳子摔下坡,右腿当场被滚落的石块砸个正着,大半截身体被黄泥沙浆掩埋。
那天的雨太凶了。
同行人谁都没听到他的呼救,也没有注意到他掉队。被救的二跳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怎么回事,没跟人讲。
次日,家里到大队部问,大家才知道人没回来。
后来侥幸找到,躺床上养了大半年才勉强能喘匀气。
于半芹怎么可能不介怀?
尤其是村里有些人变脸太快,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让人心寒。
四勇腿刚废就提议取消他的狩猎资格证,还盘算着榨干他。
让他带徒弟,教生产队推荐上来的人。
教他们如何辨识山里的可食用植物、草药,怎样应对山里天气,设置陷阱,要怎么辨别动物粪便和巢穴位置这一系列技能。
话当然还说得很好听——
教一天就给他算一天满工分,可那点工分有什么用?
一家三口是养不活的。
最后是闺女站出来。
说她来接她爸的担子,那年她十四岁,刚拿到初中毕业证。
现在又要让她进山找人,就算丫头熟悉山里情况,那不还有万一吗?
万一遇到意外呢?
于半芹能不担心吗?
于兆和明白她的心情。
同时,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松动,他也跟着松了口气。
连忙表示:“五姑婆你放心,这次喊了十二个人,先敬叔、先秋叔也在,他们先到山脚下等着了。”
“大队长说,这次参与找人的社员加二十工分,好姑姑担子重,进了林子主要得靠她,她加三十。”
工分打动不了于半芹。
听到大哥、三哥的儿子在,她才放心了些,拉着闺女好一番叮嘱。
一旁等着的于兆和急得嘴巴起泡。
偏也不敢催,只能拼命给季好使眼色,季好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妈妈,我记得的,救人之前先确定自己的安全嘛。你放心,我还要照顾你和爸爸,肯定不会莽撞行事。”
“你们回屋睡觉去吧。”
“要实在担心我,担心得睡不着就揉个面,我过生那回你蒸的腊肉干笋包太好吃了……”
边说边吸溜口水。
于半芹还能不清楚她那点小心思,“我给你吃斑竹条条,你吃不吃?”
“赶紧去,早去早回。”
“……”
****
“来了,来了。”
“兆和叔回来了,季好也来了。”
季好一出现,众人顿时有了主心骨。
“进的哪座山?”
“啊?”
“……那些莽子。”
“说是进的斑鸠岭。”
季好皱着的秀眉瞬间松缓,哼了声:“~~~这么勇,怎么没去龙吼山?”
怪腔怪调,阴阳怪气。
一看就是得了她妈的真传。
于兆和枯瘦脸上皱纹舒展开:“本地人都不敢进龙吼山,他们哪里敢?”
“还不是前几天你在斑鸠岭打了野猪,他们眼热心大,觉得容易得很,就带女知青进去装相。”
后面这句是大表哥于先敬调侃说的。
季好哟呵一声,“还怪起我了呀?”
“不怪你怪哪个。你一个妹娃儿打猎那么凶,回回进山不空手,有些人没有自知之明,就觉得他们上他们也行。”
“不开玩笑,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哈哈哈哈,哪个又不是~~”
走丢的都是外人,还是不听劝告的外人。
有季好这个活地图在,不至于找人不成反受困,因此气氛没有想象中的凝重。
但大家也只是嘴上轻松,脚下步子抡得飞快。
“照我讲,就该让他们自负生死。”
“说得轻松,知青如果出了事,大队要捱批评,捱批评就评不了优秀,育种、化肥都容易被卡,到时候求爷爷告奶奶,吃亏的是村里头所有人。”
“嗐。”
“白天累得腿打颤颤,大半夜还要找这些天老爷。”配着吐唾沫的呸声:“年轻娃娃不懂事,真嘞脑壳瓦特了。”
季好嘴角撇了撇。
说实话,她也烦。
但在外人面前有“年少稳重”这个包袱在,不好跟着大伙儿骂人,于是忍啊忍,忍得实在难受。
终于——
她逮到了插嘴的机会:“带头的不是水利兵团的人吗?他们就没来人找?”
众人愣住。
脚下步子齐刷刷停了。
“诶哟,坏事了,没通知他们。”
新文又来练感情线了。
好吧,我承认在屡败屡战中[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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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