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流初探

作品:《锦鳞盲盒破迷踪

    第二章——暗流初探


    缇骑司的审讯室,与沈宵绮想象中的并无二致。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锈与霉味混合的气息,烛火在墙壁上投下摇曳不定的暗影。


    她安静地坐在一张冰冷的木椅上,面前是一张厚重的审讯桌,桌上仅有一盏孤灯。阿木被带去了另一间房,此刻,这压抑的空间里,只有她和麟翎,以及一名负责记录的校尉。


    他没有坐在主审官的位置,而是站在一旁,负手而立,玄色的劲装使他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唯有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亮得惊人。


    “姓名,籍贯。”桌后,负责记录的缇骑校尉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像是敲击在冰冷的石头上。


    “沈宵绮,京城人士。”沈宵绮的语气平静,目光却越过校尉,直接望向站在阴影中的麟翎。


    校尉似乎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重重的痕迹,继续问道:“为何深夜出现在观澜会外?”


    沈宵绮微微一笑,依旧看着麟翎的方向:“这个问题,我想,麟翎大人或许比我更知道答案。毕竟,若非为了查案,谁又愿意在那种地方吹冷风呢?”


    麟翎终于动了,他从阴影中走出,身上散发的无形压力让整个审讯室的空气都仿佛凝重了几分。他走到审讯桌前,在沈宵绮的对面坐下,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木桌和一豆烛火。


    “你倒是很镇定。”麟翎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不然呢?”沈宵绮坦然地回视着他,“一哭二闹三上吊吗?民女觉得,那样既不体面,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况且,我只是个受人之托的生意人,又没犯法,没什么好心虚的。”


    “生意人?”麟翎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据我所知,沈姑娘的‘锦鳞阁’,做的可不是寻常生意。寻人问事,消息灵通,连我缇骑司都未曾掌握的线索,沈姑娘却能轻易得知。这可不是一句‘生意’就能解释得通的。”


    “大人过奖了。不过是混迹市井,听得多些,看得多些罢了。”沈宵绮将话题轻轻拨开,“大人将我请来这里,总不会只是为了夸我几句吧?若是为了张小姐的案子,民女倒是可以和大人聊聊。”


    “好,那就聊聊。”麟翎身体微微前倾,“你的消息渠道,是谁?”


    “大人,这是我的饭碗。”沈宵绮摇了摇头,语气虽然温和,态度却相当坚韧,“就像大人不会轻易将缇骑司的密探名单公之于众一样,我也需要保护我的人。否则,锦鳞阁的信誉何在?”


    “放肆!”一旁的校尉喝道,“在统领面前,还敢讨价还价!”


    “无妨,”麟翎抬手,制止了手下,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沈宵绮,“让她说下去。”


    “多谢大人体谅。”沈宵绮欠了欠身,继续道,“民女虽然不能告知大人我的消息从何而来,但我可以向大人保证,我所有的消息,都只为查明真相,拿到我该得的酬劳,绝无他想。”


    “为了钱,便可不顾性命安危,以身犯险?”麟翎目光锋锐,试图刺穿她的伪装,“据我所知,那观澜会可不是什么善地。沈姑娘一个弱女子,竟有如此胆量,倒是让本统领刮目相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皆然。”沈宵绮微微一笑,笑容里满是自嘲,不露半点破绽“况且,若非被逼到绝境,谁又愿意将自己置于险地呢?大人锦衣玉食,位高权重,恐怕很难体会民女这种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的滋味。”


    麟翎闻言,微微一顿,没有反驳,也无可反驳。


    “你的酬劳,我给你。”麟翎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双倍。我先前在巷子里说过,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然后从这件案子里抽身。观澜会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不是你一个弱女子能搅动的。”


    “大人的好意,民女心领了。”沈宵绮笑了,那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从容,“只是,民女是个有始有终的人。既然接了张员外的委托,就必须亲手将结果交给他。否则,我拿钱也拿得不安心。”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况且,大人真的觉得,让我抽身,对您查案是件好事吗?您的人虽然厉害,但毕竟是官府,行事总有诸多不便。而我,只是个市井小民,有时候,反倒能看到一些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听到一些大人听不到的声音。”


    麟翎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沈宵绮说的在理。昨夜若不是她,自己的人未必能那么快就发现伏兵和陷阱。


    “你到底想要什么?”麟翎再次问道,这一次,他的语气多了几分探询。


    “很简单,合作。”沈宵绮抛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查我的,大人查大人的。我们可以交换情报,互通有无。我需要大人撤掉锦鳞阁附近的‘眼睛’。而大人,则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京兆府给不了你的线索。这笔交易,对我们双方都有利,不是吗?”


    麟翎不觉讶异,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却有着不输于任何男子的胆识和谋略。


    “我如何信你?”


    “大人现在不必信我。”沈宵绮微笑道,“您只需要看我接下来的行动。时间,会证明一切。当然,如果大人觉得风险太大,也可以现在就把我关进大牢,只是……观澜会里的那位张小姐,恐怕就凶多吉多了。”


    又是引诱。麟翎这才发现,自己似乎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她的话术陷阱里。


    他思虑许久,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但你记住,你的任何情报,都必须第一时间告知我。若有隐瞒或欺骗,后果你承担不起。”


    “民女明白。”沈宵绮作揖,行了一礼。


    当沈宵绮和阿木从缇骑司的大门走出来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清晨的凉风拂面而来,驱散了审讯室里那股令人窒息的阴冷。


    “小姐,我们真的要和缇骑司合作吗?”阿木跟在沈宵绮身后,脸上依旧带着担忧,“他……看起来很危险。”


    “是啊,很危险。”沈宵绮的嘴角蕴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但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阿木,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缇骑司这股水,既能将我们推向更危险的深渊,也能成为我们冲破堤坝的助力。关键在于,我们如何去引导它的流向。”


    她又眸中带笑地看了一眼身后那座在晨曦中显得愈发森严的衙门。


    回过头,沈宵绮将一个装着特殊符号的微型盲盒递给阿木:“去,把它交给‘河伯’。告诉他,让他查观澜会里那种名为‘静心檀’的熏香,它的配方、来源、以及所有长期接触这种熏香的人,都有什么共同的特征。”


    她有一种直觉,张若兰的失踪,绝不仅仅是绑架那么简单。那缕甜腻的、名为“静心檀”的香气,或许才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回到锦鳞阁,沈宵绮点燃了一支安神的檀香,铺开一张干净的宣纸,开始复盘昨夜发生的一切。


    “小姐,您真的认为,麟翎会信我们吗?”完成任务归来的阿木一边研墨,一边悄声问道。


    “他信的不是我们,他信的是自己的判断。”沈宵绮用笔尖蘸了蘸墨,在纸上画出了昨夜巷战的地形图,“他是一个多疑的人,不会允许有超出他掌控范围的力量存在,更不会容忍有威胁到皇权的黑暗滋生。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股黑暗,一点一点地,呈现在他面前。”


    随着昨夜地形图渐渐呈现,沈宵绮仔细分析着图上的每一个细节,那个黑影逃跑的路线,伏兵的位置,以及她和麟翎各自的行动轨迹。


    “小姐,您在看什么?”阿木好奇地凑过来。


    “我在想,那个黑影,为什么宁愿闯入钻进那个死胡同,也不愿走附近这条大路脱身?以及,他究竟为何在深夜潜行外出。”


    沈宵绮用笔尖在死胡同的位置上画了一个圈,“除非,那个胡同里,有比他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小姐,我不太懂,为什么黑衣人钻到这胡同里,就说明胡同里有东西呢?这岂不是在引狼入室?”阿木抓了抓脑袋,疑惑道。


    “那人并非引狼入室,而是孤注一掷。他虽察觉到我跟在身后,却不知晓我的目的何如,只知道我当时的目标是追上他。以那黑衣人的功力,他也应当发现,若他想全力脱身,我的脚力根本比不上他。”


    沈宵绮为阿木详解的同时,心底也在不断复盘,“可跑入那死路中之后,假如他敌得过我,便是皆大欢喜。若是被我拿下,我也只会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不会深究胡同里还会有何物。但要是他从大路脱身,我们便会停在原地,难免会从胡同里发现什么异常。”


    “所以,他一开始的目的地就是这胡同,而这胡同当中一定有着他宁可赌上性命放手一搏,也不能被我们察觉丝毫的秘密。”


    忽地,沈宵绮灵光一闪,她想起昨夜与麟翎对峙时,在胡同之中也有若有若无的“静心檀”香气。


    可那胡同已经离观澜会有一段距离,自己也未曾与黑衣人有长时间触碰,又是从哪里来的那股子香气?


    沈宵绮即刻收好眼前的物件,对阿木道:“我们还需要再去一次那个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