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万年青

作品:《一直游到海水变蓝

    绥州一高。


    人工草地一年四季如初,茂盛又浓郁,身处脚下,与少年侧身奔跑模糊的身影、挥洒的汗水、洋溢的笑容构成名为青春的画卷。


    操场之上,一把淡黄色的梯子位于排球场中央,陶溪小跑至与操场毗邻的艺术楼下,一眼就看到梯子之上的路熙。


    她来给她送生日礼物。


    参加聚会之前,她并不知道路熙生日,临时去买,太可爱的路熙不喜欢,偏成熟的路熙不需要,一时之间实在难买到心仪的礼物,只好再补。


    今天距离聚会已过去整整一周,陶溪与路熙约定在操场赠礼。


    陶溪小跑到路熙旁边,语气微喘:“怎么坐这么高?离老远就看到你了。”


    "嘿嘿嘿好玩。"路熙一副大哥大的坐法,“看高一小学弟练排球呢。你看那边那个男生,瞅我好久了,想继承我的‘王位’呢。”


    路熙边说边给陶溪指不远处的学弟,顺着手指看去,那学弟知道议论他忙收回视线,抬起的手臂,不知所措的步伐暴露了内心的想法。


    “哦对,突然想起来了。”路熙从校服兜里掏出一个便签,“蒋行峪让我给你的。他惨的很,没有活动课,这会儿估计在考试吧。”


    陶溪在那一瞬间愣了片刻,心脏跳动的节拍慢了一拍,嘴唇翁合半天才发出声响:“他给我便签干嘛?”


    看似的明知故问,实则是陶溪想掩饰心中所想。


    她承认,那天聚会一面,她对蒋行峪确实另有心思,可她从未想过逾越分毫。


    “他喜欢你吧。”路熙脱口而出,眼神与陶溪相对,后者眼中的颤动尽数落在她眼中。


    陶溪在心中重复一遍这四个字:他喜欢我。


    她可望不可及,想都不敢想的一句话,被路熙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来,直击她心脏。


    她收下路熙递来的便签,看一眼,是淡蓝色打底,蓝天白云、云卷云舒,最低处是一条清澈的小溪从石头隙间流过。正好对应了那天她的自我介绍:清溪奔快,不管青山碍。


    “喏,你的生日礼物。”陶溪立刻反应过来,把自己手中的生日礼物递给路熙,“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挑了一件你可能喜欢的,是一个蓝牙音箱,也可以做闹钟使用。”


    “行,我收下了。”路熙接过礼物,也从梯子上下来,接着问,“你回班不?”


    陶溪摇摇头:“不回。”


    路熙:“那咱去溜溜吧。去篮球场那边看帅哥打篮球。”


    陶溪没看过打篮球,既然路熙喜欢,那就陪她去。


    陶溪:“可以啊。”


    -


    过了几天,陶溪在餐厅碰到路熙,其实碰到的概率还很低,三个年级错峰吃饭加上四个餐厅,除非约定,不然很难碰到。


    路熙一进餐厅就跑到陶溪旁边,“喏,给你。蒋行峪给你的。”


    是德芙巧克力。


    陶溪此时正在班里朋友堆里吃饭,忙拉扯路熙,让她小声些,“嘘,我不想太招摇。”


    蒋行峪的名字太响亮,学校里的人谁不知道啊。


    周遭人立马嗅到了瓜的味道忙问:“什么什么?”


    “没事没事,一个朋友给的。”陶溪同桌作为班内唯一知情人出来打圆场。


    路熙小声问:“她们不知道?”


    陶溪摇摇头:“不知道,我没说。我不想人尽皆知。”


    之后,陶溪跟着路熙去吃饭,然后又听到路熙说:“我狗儿子要是给你表白,你什么反应?”


    “狗儿子?”陶溪问。


    “蒋行峪啊。”


    “不可能。”


    陶溪不敢奢求,只是否定道。


    路熙很乐意牵红线:“怎么不可能?他绝对喜欢你。”见陶溪没有再回答,路熙又说:“哦对,你上次不是对我说担心会考物理过不了嘛,我给他说了,他说没事别怕,有他呢。晚上我去找你。”


    陶溪的心跳飙到心口,她狂压下心跳,应下。


    -


    晚自习下课,陶溪拉着同桌一同赴约,来之前,同桌死活不愿,“我不去做电灯泡,蒋行峪肯定会去的。”


    陶溪信誓旦旦地反驳道:“不可能,我是和路熙约好的。他不会来。”


    这句话在看到路熙身后的蒋行峪后被啪啪打脸。


    “我就说吧。”同桌小声对陶溪说。


    陶溪拽紧同桌的衣服,“别走,陪我,我尴尬。”


    “他非要跟着来。”路熙视线落在身后的蒋行峪身上,意味深长地看看他,看看陶溪。


    听到路熙 cue 自己,蒋行峪的视线不自然地落在地上,不敢与陶溪对视。


    陶溪也只是笑,并未正面与他说话。


    “你们化学考了吗?”路熙把问题引回正轨。


    “考过了。理科只有物理没考。”


    “选必考吗?”蒋行峪问。


    陶溪答:“不考,只考必修。”


    话音落,她扭头向身后的同桌发出“求救”的眼神。奈何同桌丝毫专注于脚下的玩乐并未注意,陶溪的心脏要跳到嗓子眼了。


    蒋行峪:“那还好。”


    之后陶溪便不再面向蒋行峪,往旁边的走了几步,贴着路熙,“我天,好大的风啊。”


    天公不作美,秋风阵阵,地上的树影婆婆娑娑,暖黄色的光线照在人身上暧昧不清。


    “往前走几步吧。”蒋行峪小声对路熙说。


    路熙一向果敢,丝毫不掩饰地对陶溪说:“往前走点吧,这里是风口,他怕冻着你喽。”


    这次轮到陶溪胆小,她视线下垂,盯着他的影子笑了一下,没有应声,跟着路熙往前走了几步。


    两天后,陶溪收到远方无异于表白的重难点和圈划以及一张纸条:圈着的是重点知识点,背会就行,很轻松。会考很简单,会让 90%的人通过,别怕,很容易过。


    -


    会考结束后,那晚路熙送陶溪回班级。


    “你对我狗儿子什么感觉?”


    “如果没有感觉,我就不会浪费时间。”陶溪坦言说,“而且重点不是我是什么感觉,而是他怎么做,他并未直接严明心意半句。如今的问题是,我并未了解他分毫。”


    “是嘞。但他看到你腿软哈哈哈。”


    “看到我腿软?”这个答案陶溪从未想到,笑出声地反问到,“他还能害怕我?”


    “他怕影响你吧。”


    陶溪:“我清楚我所作所为,并不会让任何事影响到我。之前的事你应该也知道。”


    几天后,陶溪收到那封真正意义上的手写情书:


    『 .......


    I like for you to be still


    It is as though you are absent


    Distant and full of sorrow


    One smile is enough


    And I''m happy


    Happy that it''s not true


    看,人们总是这样


    怯懦着安静着


    也正因如此,我们总是歌着《凤求凰》


    为相如文君叹惋:那样的勇敢和热烈,何以如此?


    “没有人能直视太阳”同样没有人能直视闪闪发光的你(虽然如此,也不至于像路熙 描述的那么夸张,我要鞭挞她)


    其实如我而言,像聂鲁达所写的是那样


    遥远地,在对岸静静看着彼岸的美好已足以令我满足


    但既然某个冒失鬼已经戳破


    那我就不必再把它埋在六英尺下


    Would roses bloom?  』


    路熙递给陶溪的那刻说:“他写了几天的玩意,就写了这,一堆人看不懂的玩意,还有英文。”


    听到路熙的话,陶溪打开看了一眼,一眼望见一片英文,像在做阅读理解,看了一眼又折起来说:“算了,餐厅太吵了,看不太进去,我回班看吧。”


    “你在这看吧,看不懂我给你解释。昨天我们在班研究一下午,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你别抱太大希望。”路熙走到陶溪旁边坐下,边走边说。


    陶溪的心下沉了一半说:“嗯好。”


    她打开逐字阅读,耳边听到路熙说:“他那意思估计还是安于现状的意思?”


    陶溪的大脑一片混沌,已经被路熙先入为主,思考不了,顺着她的话应下,“应该是吧。”


    而后,回到班级内,陶溪又和同桌研究一个午自习,一直认为路熙的说法是错误的。


    应该这么理解:


    他想进一步,怕和相如文君一样,开花无果,空有遗憾。


    其次,他最后说的那句英文是《Six Feet Under》的歌词。


    他在纠结,他在徘徊,他在期待,花绽放 。


    -


    翌日,陶溪用文言文写了一封回信。


    她拜托路熙帮忙给蒋行峪,自此路熙真正做起来“传声筒”。


    路熙接过问:“我能看嘛?”


    “能啊,为什么不能?”


    “我嘞娘哎,你俩还真是一物降一物。”路熙迅速瞥了一眼:“哦对,昨天我对你解释错了。我把我的解释说给他听了,他说我完全相反,他急得要死,怕你误会,让我给你说一声哈哈哈。他写成那样,谁知道他什么意思。”


    陶溪眉眼弯弯:“我知道啊。”陶溪把自己的理解对路熙叙述了一遍。


    “对对对,他就是这个意思。”路熙笑着说,“得嘞,我回去能交差了。”


    -


    那天晚上在餐厅,路熙又送来一份他解释的信,和陶溪的理解别无二分,只是最后留言让人忍俊不禁:不要再写文言文了,太难理解了,像做文言文。


    “谁让他先写英文的。”陶溪笑着对路熙吐槽,转念又想到自己送去的那封信,“哦对了,他看了那封信,有什么反应?”


    路熙:“能有什么反应?他高兴得不得了。他问你怎么想的,你怎么想的,就怎么来,以你的心意为主,尊重你的想法。”


    陶溪:“那就慢慢来吧,先慢慢接触接触吧。”


    慢慢来,对彼此负责。


    她不要一时新鲜的,也不要一时冲动。


    她要细水长流,长情漫漫。


    文中蒋行峪写的情书前半段英文来自聂鲁达的《I Like For You To Be Still》(节选)


    “Would roses bioom?”来自歌曲《Six Feet Under》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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