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寂静病房内，窗台的花早已随时间推移凋零枯萎，唯有病床边上削着苹果的人，令整间病房内有了那么点‘生机勃勃’的意味。


    而穿着衬衫的男人坐在病床边，看了眼标志着病床上人心跳已停的机器，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水果刀，把手里的苹果削成了个兔子形状，后放到床头柜的盘子内。


    ——戴璃死了。


    男人轻叹一口气，捏起戴璃的手，轻盈至极地做了个吻手礼。


    很快他站起身来，微微笑着对床上的人说了最后一句话：


    “再见了。”


    “戴璃？戴璃？”


    “戴璃，低血糖吗？”


    还未睁开眼，耳边便传来了一道温润中带着些许冰冷的声音，正询问着戴璃身体状况如何。


    戴璃稍稍睁开了点眼睛，却又被窗台处洒进的日光给刺得重新闭上了眼睛。


    但睁眼的那一瞬间，所看到的物品还是深深刻在了戴璃脑海之中。


    一切都无比熟悉，办公室陈设、办公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来都不会拉上窗帘的窗户，以及办公桌上摆放着的、长得正正好的多肉。


    回想着这个场景，戴璃下意识抬起手，却因前世长期躺卧在病床上，无法动弹身上的任何肌肉，而一抬便是剧烈颤抖。


    ……他本可以借着向哨同体的天赋，扬名天下，但偏偏，他被哄骗着做了手术，天赋、生命尽失。


    全是因为他前世太过单纯。


    办公室里传来医生苍老的声音：“……他的肺已经出现了严重问题，当然了，如果认真休养起来的话，还是能够免去加重病情的情况的。”


    听见这句被无数次心中咀嚼过的话，戴璃睁开眼睛来，先是适应了下办公室里刺眼的阳光，再是看向坐在办公椅上的医生。


    “当然，您是戴璃的临时监护人，所以，您有权替戴璃决定接下来的手术，维森先生。”


    看见戴璃睁开双眼过后，医生直接看向了戴璃身旁坐着的男人——那是个身上穿着黑色风衣，肩膀上还披着件黑色斗篷的男人。


    维森敲了敲桌面，微笑着，没回答。


    医生明白这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目前来看，戴璃是哨兵 向导的双结合体质，但是，如果戴璃同时使用两种精神力的话，就会立刻出现大出血及当场休克的症状，能救回来的可能性很小，所以呢，我推荐还是现在就做手术切除他的哨兵精神力好。”


    听着医生的话，戴璃脸上表情越来越沉。


    前世就是如此，办公室里面坐着的这两个人，一直都在想着要如何除掉哨兵 向导双结合体质的戴璃。


    切除精神力的手术本身就危险，更何况还是切除掉更为活跃的哨兵精神力。


    况且，这种情况只要他好好调养身体时完全可以避免的，哪里还需要什么手术。


    医生敲了敲键盘，确定将病情给录入进去后，便十指交叉在一起放到了桌上：


    “因为考虑到戴璃目前才十六岁，还需要监护人确定，所以，维森先生您的决定是……？”


    维森往后一靠，靠到了椅背上：“孩子能活着最重要，检查完之后就动手术吧——”


    “不。”戴璃猛的站起来，他起得突然，连原本稳稳实实压在地面上的椅子，都被他推得往后，径直向着地面倒了下去，“我不做手术。”


    他说得太快，说完后还连连咳嗽了好几下，但很快，他又深吸一口气，用坚定眼神看向维森：


    “我愿意承受双结合体质给我带来的折磨，而且，你也不是我的正式监护人。”


    维森缓缓挑起两边眉毛。


    戴璃接着一字一顿说道，“我不想去做个植物人。”


    听见这句，维森抬眸看向正坐在办公椅上，不知如何是好的医生，眼神不经意般往门口处瞥了一下。


    医生立即站起身来，向着维森鞠了一躬，额头流淌着冷汗地离开了办公室，还顺带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在医生离开后，维森才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拿起桌上放着的墨镜，戴到脸上：


    “我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的组织。”


    戴璃闭闭眼，睁开眼后才插嘴说：“但你没有给我相应的报酬，你让我怎么信你？”


    维森扶扶墨镜，“报酬吗……你的双结合体质，在这个世界上，的确是个无比特殊的存在——至今为止，只有你一个案例。”


    维森又拿起黑色帽子，戴到头上，看向戴璃时，只剩下嘴角的笑容可以让戴璃看见：“但可惜，你只愿做个平民。”


    维森伸出手，将手覆在了戴璃头顶上。


    戴璃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精神海被什么东西给入侵，并且有一把大刀正在试图割裂他的精神力链。


    ——维森不打算利用手术摧毁他的天赋了，而是打算就此将他解决。


    他吃痛，抬手握住维森的手，咬牙切齿说：“如果说、我现在愿意加入你的组织。”


    维森挑起一边眉毛：“怎么说？”


    精神力链被强行切断的过程实在是太痛苦，如同全身上下的血管都被人瞬间敲打般。


    等维森收回精神力，即便没被切断，戴璃也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接着说道：


    “但是、你要，资助我上机甲学院。”


    戴璃抬起头，透过了那对墨镜与维森对视着：“只要你资助我，我就愿意这辈子都为你服务。”


    维森笑了：“聪明人。”


    好不容易从维森手里活了下来，紧接着就要跟着维森到处跑。


    买了衣服又完成了监护人登记手续，最后将近第二天早六点，戴璃才跟着维森来到了组织大楼前。


    戴璃抬起手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衬衫，抬头向着面前这座顶部挂有‘SL’两个大字的大楼看去。


    上辈子，他根本没有机会来到这里，但也有所耳闻。


    不过，等实质意义上看见了这栋大楼，他还是会为之感到震撼。


    那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大楼，而这样的大楼，足足有五栋之多，在这五栋里面还有一个稍矮一些的高塔，整座高塔没有任何一扇窗户，只在高塔顶楼有着一个狭小的口子，那甚至都算不上是窗户。


    戴璃向着高塔看去，看见了高塔顶楼处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双手撑在窗台上，双眼被一块白布遮挡住，白布的正中央，是三个三角图案。


    男人一头黑色卷发被风吹得微颤，而就在戴璃看过去时，男人注意到了戴璃的视线，直直往戴璃这边看了过来。


    戴璃脸上没有表情，一头柔顺白发跟男人的黑发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男人抬起手，对着戴璃做出了个托手的动作，又对着手里托举着的空气轻吻了下。


    优雅而又脆弱，虽看不见眼神，但每个人都能从男人身上看出忧郁情绪来。


    戴璃收回视线，跟着维森走进SL总部大楼。


    看上去好似毫无波澜。


    而高塔上的男人透过白布，注视着小巧人影走进大楼，心情很好地弯弯嘴角。


    “我等你……很久了。”


    戴璃跟随着维森走到直达顶层的电梯前，看着楼层数缓慢变化着的电子屏，垂眸说道：“在我的入学通知书下达之前，我不会听从你的任何命令。”


    维森看上去心情很好，手里拿着手杖，“你可以不听从，我们不会去动用一个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的新人，因此，这点劳烦你放心。”


    过了一会，维森又开口了：“刚刚看见那个人了吗？”


    戴璃垂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维森微微笑着，貌似在回想着些什么：“那就是你作为向导，需要努力成为的目标。”


    “那个人啊，可是个‘魔王’，能预言一切，可惜，太过危险，除了将他关押起来，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戴璃深知维森这是在杀鸡儆猴。


    维森要求他成为像高塔上那个人一样的向导，却禁止他变得和那个人一样危险。


    本质上，和先前招揽不了他，就直接处决他的行为是差不多的。


    他和那个男人，没什么两样。


    电梯‘叮’的一声来到一楼，又‘叮’的一声抵达顶层，戴璃在维森身后打量着这道直通首领办公室的走廊。


    走廊两侧全是灭火器以及站得笔直的看守，在看见维森身后还跟着个人时，看守们无不侧目而视，但在看见戴璃脸上丝毫未藏起来的好奇后，纷纷收回眼神。


    待维森带着戴璃走远了，站在电梯门口两侧的看守对视一眼，随后道：“看着就像是个普通孩子。”


    “不知道是哪里被首领看上了，还带在身边，总之看上去就不是个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看着很普通。”


    “说不定就是被用来当替罪羔羊的，最近首领不是为了得到联盟认可，正烦恼着呢吗？”


    “这么单纯，估计是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维森推开办公室门，等戴璃走进后才关上，“一群蠢货，不是吗。”


    戴璃垂下头去：“嗯。”


    维森轻笑了一声，拿着手杖往办公桌走去，手杖一下、一下敲在被擦得几近能当镜子的地面上，发出声声轻响，“你的入学手续我早已办好。”


    他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入学通知书，看了几眼。


    “顶级的天赋，配顶级的学府。”


    “亲爱的，这个学院，应该会非常适合你。”维森转过身去，将入学通知书递给戴璃，“但是，无论是在学院内，还是回来路上，我都有要求。”


    戴璃看着那份入学通知书，强压下心中激动，伸手去接，却听见维森的这么一句话，顿时收回手来疑惑地抬头看去。


    他就知道维森不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否则上辈子也不会用手术害得他变成植物人了。


    维森爱才，但维森不允许所谓的‘天才’不为SL服务。


    “我会派司机送你去学院，途中不允许与任何人说话，包括在学院内，不允许跟任何人有交际，实在没办法了，可以说不超过五句话，回来途中也不允许去任何地方，仅允许直接回到SL。”


    维森将入学通知书放到了戴璃手中，轻轻歪头：“怎么样，能否接受？”


    戴璃看着手中的入学通知书，微微抿了抿嘴，旋即转过身去，像是在闹小性子般推开门就离开了办公室，连门都没有记得带上：


    “哦。”


    轻轻靠在了办公桌上的维森看着戴璃背影，摇摇头，“还是年纪太小，太单纯。”


    维森的权力高，动作也很快，戴璃刚刚走到楼下，就早早停着一辆低调、却能一眼看出其高贵的黑色长款车辆。


    戴璃走过去，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精神力，只能沦为一个残废终日躺在病床上了。


    但好在，这次他装出一副全程紧绷的模样，通过了维森这一关，接下来也就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关闭车门之前，戴璃最后看了眼大楼的楼顶。


    接下来还很长。


    “维森先生已经早早为您办好了一切手续。”


    抵达机甲学院门口，司机刹了车，按下开锁键，从后视镜里面去观察后座上坐着的孩子。


    一张娃娃脸，鼻尖有着颗小小红痣，很有标志性的一张脸。


    也难怪哪怕没什么用，维森也还是将其带在身边了。


    “接下来您只要带上书籍、手提包进去检测精神力便可以。”司机率先下了车，走在戴璃前面先行抱起后备箱里的书，“维森先生能让您进入最高学院，分班就得靠您自己了。”


    戴璃听出司机也是对他有着些许不屑的。


    但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戴璃抢先一步夺过书本，轻咳几声后道：“嗯。”


    这只能说明他隐藏得够好。


    抱着满怀的书，戴璃走进机甲学院，只看了一眼精神力检测室的排队人数，便判断出机甲学院的开学时间。


    多半就是在今天，而维森动作这么快的原因，也是因为机甲学院今天才开学，想要塞一个人进去，也并非什么难事。


    等检测完精神力，戴璃坐在等候处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鞋尖放空。


    “2000号，戴璃。”


    听见自己名字，戴璃才站起身来，走向宣布结果的老师，听见老师的语气，就大致明白了自己的结果。


    “……5S级向导。”老师轻声念了一声，“还不止……”


    戴璃有些没听到，‘嗯’了一声又看向老师手里拿着的结果报告单。


    “……”


    老师匆匆忙将报告单递给了戴璃，便抬手拍了拍戴璃肩膀：“你的分班情况是S班，只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的检测结果。”


    戴璃看了眼老师的表情，发现对方脸上带着既复杂，又说不出来是怎么样的情绪，只能从中看出来些许讶异与无措。


    他等待的时间是最长的，剩余人已经全部离开了检测室，只有他还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久，不过戴璃猜测一部分是因为他的精神力太过活跃。


    因为肺病，戴璃不能够同时使用哨兵与向导的精神力，而向导精神力较为柔和，因此戴璃只能够检测向导精神力的等级。


    现在来看，只有5S级。


    戴璃离开后，检测室内老师聚在一块，看着留多一份作为备用的报告单，议论纷纷：


    “5S级，好久没见到了。”


    “毕业了几个，但全部都坚持不到25岁……这样的精神力等级，还是太压迫母体寿命了。”


    “希望这次能突破25岁。”


    戴璃对检测室内的讨论一无所知。


    他抱着书，在楼梯拐角处盯着地图看了会，才勉强明白，西边楼梯到底是哪边楼梯。


    身后却传来一道嚣张声音：


    “……能进我们S班的，应该全都早早来学院里检测完了才对，才不需要跟那些只有A级、B级的凑一块检测。”


    戴璃一顿，刚刚理清楚的东西南北又被这一插曲打乱，他皱皱眉，转身过去，只看到了一个身材高挑，一头金毛的少年。


    少年叉着腰，附近已经逐渐有看戏的人聚集，在听见少年的话后，纷纷露出不满表情，却又不敢说些什么。


    “现在，你却空降我们S班，这是为什么呢？”


    少年露出无辜表情来，就好像真的不知道原因般，接着说道：


    “既然如此，跟我决斗，证明一下你的实力吧？”


    戴璃看着他的脸，面色清冷，还顺带用手帕抵着唇咳嗽了几声。


    ……哪边是西梯来着。


    [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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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