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祝凛手上确确实实戴着婚戒，谁也不敢相信他真的结婚了，毕竟这位从小就循规蹈矩的古板哥，第一次违背父母的意愿竟然是为了娶一位哑巴回家，婚礼都没办就直接去领了证，生怕结不成。


    “商业联姻，被你说的跟为爱对抗全世界似的，不知道的以为他俩是真爱呢。”


    “开个玩笑啦~”


    两人说完一起大笑出来，冲卡座角落的祝凛喊道，“结婚了还来这种地方，报备了吗？”


    放在以前他们绝对不敢这么跟祝凛说话，自从他开始接手家里的公司之后，这些曾经被父母严令禁止的娱乐场所，成了他常来的放松地。


    与其说祝凛是在26岁迎来了叛逆期，倒不如说是为了把这些年的克制都宣泄出来，


    这次联姻祝凛宁愿挨家法也要反抗，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


    “呵。”


    酒杯碰撞的清脆声音盖过了祝凛的轻笑，结婚一个月了，他一直忙着处理联姻后的工作事宜，对于这些议论和调侃根本没空理会，也没有必要去管。


    “诶凛哥，我们还没见过嫂子呢，刚好今天有空，把他叫出来呗。”


    祝凛似笑非笑道，“嫂子？”


    这群人真是损惯了，叫得可真亲切，可惜他只在领证时匆匆见过裴拟岚一面，拍完照立马就走了，连长相都没记住，更别说联系方式了。


    朋友：“裴小少爷长得还行，他哥总不能是歪瓜裂枣吧，要说这裴家真是缺德，这么多年了都不知道还有个大少爷，自己都嫌弃他是哑巴，联姻了把人推出来，恶心谁呢，这么心疼小儿子，未免太偏心了。”


    祝凛微微皱眉，“他是后天失语症，不是哑巴。”


    虽说没有感情，但结了婚两个人就是一体的，维护裴拟岚，也是维护他自己。


    朋友是在为祝凛打抱不平，一时激动忘了注意言辞，闻言赶紧道歉，“抱歉，我太激动了。”


    “以后注意，不过他应该不喜欢这种地方，算了。”


    “啊...行吧。”朋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你差不多都忙完了吧，今晚还住酒店？”


    祝凛这次没再接话，话题扯到了裴拟岚身上，难免会想起他，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宿舍，还没毕业，学校离这有点远，就算真叫他来也不方便。


    不过既然这样，那婚房现在应该还空着，祝凛想了想，决定今晚去那休息，离公司近，省得路上浪费时间。


    到家的时候还不到九点，祝凛推门，开灯看见了地上的白色板鞋，裴拟岚竟然在这。


    家里的装修色调以黑白灰为主，平时只有阿姨会来打扫，但现在多出了许多与此风格完全不符的摆件和抱枕，特别是桌上新鲜的花……


    还挺热爱生活。


    厨房是半开放的，透过玻璃能看到裴拟岚正在刷碗，门没开，难怪没听见有人回来。


    鉴于两人目前还不熟，祝凛并没有叫他，抱起胳膊耐心地站在餐桌旁等。


    裴拟岚收拾好桌面，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挂好之后转身看见了祝凛，意料之中，被吓了一跳。


    “！”


    祝凛想起领证时他穿了一身浅色，总是低着头，尖瘦的下巴增添了几分清冷，只是现在因为意外，那股子疏离被茫然化开了些。


    看来裴家也没有全说谎，确实很漂亮。


    裴拟岚小跑着过来在祝凛面前站定，因为说不了话，只是冲他歪了歪头，身体两侧的手因为紧张一直攥着衣服。


    祝凛移开一直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扫了一眼家里，问，“你一直住这儿？”


    他点了点头。


    祝凛挑眉，“不是还没毕业，来回方便吗？”


    裴拟岚伸出手，两根手指快速从手腕“走”到指尖，冲他点了点头又赶紧放下了。


    祝凛不知怎么就被逗笑了，他竟然能看懂。


    “走得太急路上不安全，给你配个司机？”


    裴拟岚赶紧拒绝。


    “随你。”祝凛方才看见他手上没戴婚戒，问，“戒指呢？”


    裴拟岚双手食指在空中画了个圈，祝凛一愣，“什么？”


    裴拟岚又做了一遍。


    “这是...比心？”


    这次轮到裴拟岚愣了。


    祝凛第一次对他们的年龄差有了实感，思索了一会儿，认为这应该是大学生做错事之后的撒娇，于是问道，“丢了？”


    裴拟岚扭头跑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祝凛捏了捏眉心，他知道裴拟岚年纪小，没想到这么不稳重，刚结婚多久就丢了戒指，家里还让他们抽空回去一趟，看来只能重新买一个了。


    “算了，不用找，再买一个就是了。”


    裴拟岚连忙摆手，原来找的是手机，拿到后赶紧跑回来打字给祝凛看。


    【没丢，太大了，不方便。】


    “......”祝凛轻咳一声，“那回头买个素圈。”


    【好，需要让您过目吗？】


    祝凛又被他逗笑了，莫名起了想逗他的心。


    “过目？我是你的老板吗？”


    裴拟岚这次停顿了两秒才打字，慢了很多，删删改改许多次。


    【不是，是爱人......】


    “...爱人？”


    祝凛并没有多喜悦，反而心情有点复杂，他对婚姻没有任何期待，商业联姻，这个人是谁都可以，无所谓，就像一直以来那样，他只需要听从父母的安排。


    扩大商业版图，把集团做得更好，这就是他的作用，至于婚后是恩爱还是貌合神离，无人在乎。


    即便裴家在签好一部分合同后，称长子才是联姻的对象，所有人也依旧没有意见，这本身就是一场心知肚明的交易，他们两个都是筹码，连他自己都没放在心上。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还有人在乎。


    “呵，嘴倒挺甜，谁教你的？”


    祝凛对他的示好没有过多反应，关于他的信息少之又少，目前并不在可信任名单中。


    裴拟岚不敢回答这个问题，知道是裴家理亏，面对嘲讽也不敢有情绪。


    【您喝酒了？我去给您煮醒酒汤】


    “不用。”


    祝凛声音低沉，简短的话语听着更加冰冷，看着裴拟岚卑微的样子，心底突然冒出一股无名火。


    “回答，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裴拟岚低下头瞄他一眼，确定是真的发脾气之后赶紧打字。


    【抱歉祝先生，我不太懂得与人相处，不是故意惹您生气的，我只是觉得照顾丈夫是妻子的责任和义务，所以才这样，如果让您感到不适，我以后就不这样了，抱歉。】


    语气诚恳，态度认真，显然裴拟岚给自己的定位是逆来顺受的补偿品，而不是平等的联姻对象。


    祝凛差点就要被感动到了，裴家给了他这么大的羞辱，确实需要送一个“受气包”来熄灭怒火，但他最讨厌看见别人这副卑微顺从的模样。


    “妻子的责任和义务...？”祝凛眯起眼睛，语速很慢地问，“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知道的。】


    “上个月这时候你还在准备中期考核，你还没毕业，就已经接受身份的转变了？”


    他看见裴拟岚咽了口口水，没有下一步动作，看来是又不准备回答了。


    祝凛微微俯身，压低声音道，“你真的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裴拟岚额头沁出细汗，他不敢擦，半晌颤抖着打字，错了很多，祝凛一直没催。


    【我弟弟悔婚，我是裴家给你们的】


    祝凛完全猜得到他想说什么，打到一半就把手机夺了过来。


    “看来你不知道，裴拟岚，你是我的联姻妻子，做错事的是你父母和弟弟，我不会迁怒你，所以你也不必讨好我，三年后我们的夫妻关系会自动解除，你不用做多余的事情，也不需要，明白了吗？”


    祝凛没考虑到裴拟岚还是个学生，也不知道以前的事情，他在职场待久了，不觉得自己语气强硬，没想到裴拟岚听着听着眼眶就红了。


    “你...”


    【就三年？】


    祝凛意味深长地笑笑，“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两家签了什么协议对吗？”


    【我只知道要和您结婚，并且知道婚姻是大事，不能随便离婚！】


    裴拟岚应该是没见过这种情况，整个人有些发抖，但还是鼓起勇气直视祝凛。


    【我也没有讨好您，这是妻子应该做的。】


    祝凛看着他通红的眼，心底突然感到一丝愧疚，他并不知道圈子里的弯弯绕绕，只是被亲生父母推出来的一个牺牲品，自己又何必难为他。


    祝凛尽量放缓语气，说，“算了，随你。”


    他说完往屋内走，到客房门口时瞥见跟上来的裴拟岚表情没什么变化，他顿了顿继续走向主卧，发现裴拟岚还是没有反应。


    “...你睡在哪？”


    裴拟岚指了指主卧，表情有些不解，似乎在说“不然睡哪”。


    “你......”


    祝凛还没想好说什么，裴拟岚就打好了字。


    【床单被罩是上周换的，需要我现在再换一下吗？】


    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胆怯，等回答时也一直认真地注视着祝凛，如果这份天真是演的，那祝凛一定会送他去娱乐圈。


    “不用了，我——”


    祝凛推门看见床上的抱枕，彻底不想待在这里了，裴拟岚完全就是个小孩子。


    “公司还有事，要去加班，你自己在这儿吧。”


    他留意着裴拟岚的反应，既没有喜悦也没有失落，很平静。


    【好的，祝先生慢走。】


    “......嗯。”


    祝凛转身前多看了两眼抱枕，有些褪色，应该是裴拟岚一直抱着的。


    换鞋时裴拟岚一直在旁边等，手里拿着外套，祝凛要了过来。


    “不用，回去吧，锁好门。”


    他开门要走，裴拟岚突然伸手拦了一下。


    “嗯？”


    【您明天回来吗？】


    “是有事？”


    【不，只是问一下】


    祝凛还没看清，裴拟岚又拿回去加了一句。


    【您以后不回来可以告诉我一声吗？】


    这句话问的真有水平，祝凛探究地盯了他几秒，没问原因就答应了下来。


    “明晚回来，可以。”


    肯定的回答让裴拟岚开心起来，他重重点了点头。


    【好的，祝先生慢走。】


    “嗯。”祝凛语调戏谑，“明天见。”


    【明天见。】


    裴拟岚目送祝凛进了电梯才关门，他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淡去，最后拿来酒精湿巾，把祝凛碰过的地方全部清理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