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影视城郊外。寒风像鞭子，抽得人骨头缝都发酸。夏知星缩在她的黑色羽绒服里，像只蛰伏的夜行动物，只有帽檐下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穿透前方攒动的人头和闪烁的灯牌，死死锁定着摄影棚那个不起眼的侧门。


    手里沉甸甸的“大炮”纹丝不动，如同她此刻的心跳——沉稳，冷静，带着猎人般的精准和期待，以及一丝对周围“菜市场”般嘈杂的不耐。


    快了。江临渊的保姆车该出来了。只是今晚这阵仗，比她预想的还疯。


    摄影棚门口乌泱泱堵成了沙丁鱼罐头。新入坑的粉丝举着连夜赶制的灯牌，“江临渊”三个大字闪着廉价的红光，旁边是“顾凛”、“渊柒热恋99”、各种CP口号混战。


    站姐、代拍，私生挤作一团，长枪短炮林立，兴奋的议论和呼唤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着廉价香水、泡面味和一种名为“顶流诞生”的狂热气息。几个保安满头大汗地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秩序。


    这喧嚣的源头，是此刻高悬微博热搜第一的《白夜如昼》。一周前，《匿光》改编的耽改网剧开播。江临渊那张老天爷追着喂饭的脸和豁出去演的“攻”角顾凛，像火星子溅进了油锅，瞬间引爆。短短七天，他从查无此人蹿升为全网新晋老公（攻）。


    讽刺的是，他此刻正在杀青的，是爆火前接的最后一部戏——一部粗制滥造、剧情狗血的古偶网剧《公主驾到》，演个镶边男五号。片方显然想蹭这泼天热度，门口才堵满了闻风而来的新粉、代拍，以及……闻着味儿重新聚拢的“老熟人”。


    夏知星冷眼扫过人群。几张有点眼熟的面孔混在新站姐里，正兴奋地对着门口猛拍。其中一个举着“渊柒”灯牌的，正是阿May。选秀那会儿，阿May是隔壁出道组的站姐，风光无限，没少在私人群里明里暗里挤兑她“死守糊咖”。选秀结束后，那位选手发展平平，阿May的站子也半死不活。


    现在？呵，摇身一变，成了新晋CP站“渊上柒下”的皮下站姐，灯牌举得比谁都高，脸上是久旱逢甘霖的激动。


    夏知星嘴角勾起一抹带着点市侩气的笑，这笑意里，有疲惫，有被吵到的烦躁，但更多的，是“买股成功”的巨大狂喜，和一种“老娘眼光独到”的睥睨。这些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不值一提。


    两年前，江临渊还是个在选秀里卡位没出道的木头美人。舞蹈僵硬，唱歌跑调，最要命的是人太呆，不会来事。别的选手拼了命麦麸博镜头，他一个直男，浑身写着抗拒和僵硬，而她在那时就一眼挑中了他。


    夏知星图的，是那张脸，那副身板，和那点被埋没的、属于顶级小生的“星相”。在选秀舞台上或许因为紧张和业务能力不足而显得黯淡，但夏知星透过镜头，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演戏。


    只可惜节目结束，选秀那点热度过了，江临渊火速凉透，无人问津。


    一起追秀的站姐们，跟了出道组的早已赚得盆满钵满，晒着海景房和爱马仕。她守着江临渊这个“赔钱货”，投入产出惨不忍睹。不甘心像蚂蚁啃噬心脏，她甚至开始研究其他潜力股，盘算着是否及时止损。毕竟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帅哥，泯然众人太正常了。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圈子消息传来——江临渊，为了火，居然下海接了耽改网剧《匿光》！


    夏知星立刻去扒了原著。人设带感，张力十足，最重要的是，那个“攻”角顾凛，简直就是为江临渊那张冷感又自带侵略性的脸量身定做的！只要妆造不拉胯，火的概率……大大的！这份为了红能抛弃过往原则的狠劲儿，让她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赌了！她咬牙把准备跑路的“止损金”又狠狠砸了进去，拍图风格也彻底转向，不再执着于那点清新的少年气，全力捕捉他身上那份沉静、冷冽，甚至带点野性的潜质，精准投喂给嗷嗷待哺的潜在**受众。


    现在，事实证明，她不仅赌对了，还押中了超级黑马。


    摄影棚的门终于被艰难推开一条缝。


    “啊——江临渊——！”


    “老公看我——！”


    “渊柒锁死！渊柒热恋99！”


    “顾凛爸爸——”


    人群瞬间爆发出海啸般的尖叫，分贝高得能掀翻屋顶。灯牌疯狂摇晃，闪光灯连成一片刺目的光海。


    夏知星眼神一凝，手指瞬间搭上快门。她的身体在拥挤中灵活地微调角度，肩膀巧妙地顶开一个试图抢占她机位的新站姐，镜头稳稳穿越喧嚣与光污染，精准锁定目标。


    江临渊裹着长款白色羽绒服，帽子压得很低，在助理和保安组成的人墙里艰难挪动。爆火带来的巨大关注显然让他还不适应，他对周围的尖叫洪流只是无措颔首，下颌线绷得死紧。


    就在他被推搡着即将挤上保姆车的瞬间，脚步微顿。像是某种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他下意识地抬眼，目光在混乱的镜头群中飞快扫过，然后，精准地落向了夏知星的方向。


    隔着攒动的人头和刺眼的闪光，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大炮镜头，看到了帽檐下那双熟悉的眼睛。


    疲惫的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涟漪。下一秒，他对着夏知星的镜头，嘴角极其轻微却清晰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标准的营业笑容，更像是一种疲惫中的确认，一种只给“自己人”的、心照不宣的招呼——“你还在。”


    快门的“咔哒”声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尖叫里。夏知星的手指在快门上飞舞，心脏却因这独一份的“看见”而漏跳一拍。


    哼，还算懂事，知道谁陪你从“糊”到“火”一路跟过来的。


    然而，就在他侧身准备钻进车门的电光火石间，夏知星的镜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他抬起手腕扶了一下车门框。羽绒服袖子滑落一小截，露出手腕。那上面，赫然戴着一个造型独特的银色镂空手镯。


    夏知星瞳孔微微一缩。这镯子……她前天刚在《白夜如昼》另一位男主沈柒（剧中饰演受方角色张誉）的最新机场路透图里见过！同款！


    哇。江临渊，你现在为了火，营业起来还真是……够拼啊！


    保姆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疯狂世界。


    夏知星放下相机，长长舒了口气，她迅速打开平板，插卡，点开加密文件夹“别墅基金”以及手机上的社交平台。


    热搜榜上，#《白夜如昼》# 稳居第一，#江临渊 顾凛# 后面跟着爆红的“沸”字，实时广场彻底疯了：


    “啊啊啊啊顾凛杀我！这脸这眼神这性张力！我人没了！”


    “江临渊下海就是内娱的福报！这脸不演**是暴殄天物！”


    “雨中打戏那个眼神拉丝！那个喉结滚动！顾凛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张誉！”


    “渊柒就是真的！kswl！豹豹猫猫我出生了。”


    “哥哥好帅！老公！唯爱哥哥！”


    夏知星指尖飞快滑动，看着那些CP粉狂热言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天真。她太清楚这圈子里的游戏规则了。江临渊这手镯，八层是团队授意，精准投喂的“工业糖精”。她比谁都清楚，这男人骨子里压根儿没那根弦，选秀时躲麦麸像躲瘟疫，甚至之前还有个前站姐挖到过他似乎有个初恋女友。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唯粉的钱是钱，CP粉的钱……难道就不是真金白银了？


    平板点开“临渊羡鱼”站子，她白天放出的几张顾凛精修剧照转发评论早已破万，站子粉丝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涨。


    她切回图库，点开最后那张抓拍——江临渊在拥挤人潮中，微微侧首，疲惫却精准地看向她的镜头，嘴角那抹独属的、心照不宣的弧度。以及……他抬起手腕时，那个在混乱中一闪而过的银色镂空手镯。


    夏知星熟练地打开修图软件，模糊背景的混乱，突出江临渊；微调色调，让光线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更深的阴影，强化那份疲惫与疏离；尤其着墨于他眼神中那一瞬间的、投向旧日镜头的微弱连接感。


    最后，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那个的银色手镯位置，反复擦拭、锐化、局部提亮。让它在昏暗的光线下，在混乱的背景里，清晰地、不容忽视地闪耀着。


    这细节，CP粉会嗑生嗑死，唯粉……只要哥哥帅就够了，谁管他戴什么？至于她“临渊羡鱼”对外的人设？当然是专注哥哥的“唯粉”大站。但钱，她可不会挑着赚。


    一张足以让新粉尖叫、让老粉泪目、让CP粉颅内**、心甘情愿掏空钱包的神图就此诞生。这张照片里的江临渊，是复杂的：爆红后的疲惫，对“旧人”的回应，以及……那枚无声宣告着“糖点”的手镯。


    登录“临渊羡鱼”账号。配图，发送：


    [临渊羡鱼·杀青夜归] 喧嚣如昼，归途如渊。@江临渊 #江临渊# #江临渊顾凛# #白夜如昼#


    发送成功。提示音瞬间如潮水炸响。


    “鱼姐！神图！哥哥杀青辛苦了！”


    “啊啊啊这个眼神！这个笑！是给鱼姐的吧？鱼姐果然是唯一的正宫站！”


    “还是鱼大会拍！这氛围感绝了！哥哥好累但好帅！”


    “买爆！站子PB什么时候开？钱包已清空！”


    “等等！哥哥手腕上！那个镯子！是不是和柒柒那个……（尖叫鸡附体）”


    “楼上显微镜！鱼姐拍到了！渊柒是真的！鱼姐也认证了！”


    “唯粉专注自家！哥哥戴什么都是帅！抱走不约！CP粉圈地自萌。”


    夏知星快速扫过热评，脸上是掌控全局的笑容。吵吧，闹吧，嗑吧，买吧。


    这波耽改红利，她夏知星，作为最早下注、精准操盘、一路跟投的站姐，势必要吃到最肥美的那块肉——无论是唯粉碗里的，还是CP粉锅里的。


    保姆车早已消失在路的尽头，影视城的喧嚣也沉寂下来。夏知星收拾好装备，钻进自己那辆不起眼的小车，打开暖气温暖冻僵的身子。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开始幻想。


    脑海里，不是江临渊那张颠倒众生的脸，而是一张张不断放大的蓝图——市中心大平层的落地窗，衣帽间里陈列的爱马仕，以及，账户里不断跳涨的数字。


    事业粉的快乐，就是这么纯粹……且功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