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僵在窗边，手中的包袱仿佛有千斤重。她缓缓转身，看到盛嘉安俊美的脸，心中却只有防备：“我只是觉得闷，想透透气。”


    “透气？”盛嘉安慢悠悠地走进房间，随手将门轻掩，那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自己的闺房，“还是因为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


    完了！初一心中一跳，但面上依然装作无辜：“公子说什么呢，我什么都没听到。”


    “啧啧，小美人撒谎的时候，眼睛会眨得特别快。”盛嘉安在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满是慵懒自在，“不过无妨，我本就没打算瞒你到底。”


    “什么意思？”


    “既然睡不着，不如聊聊你的未来？”盛嘉安从袖中掏出一张地契，随意地在桌上一拍，“这虎威镖局，我送给你了。”


    初一愣住了，这转折来得太突然：“你说什么？”


    “当作给小宠物的窝。”盛嘉安重新露出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手指轻敲着桌面，“去世的镖头欠了我不少银子，这镖局本就要归我。既然你喜欢救人，不如就用这里做你的善堂？多有趣啊。”


    初一盯着那张地契，想着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男人绝对没安好心：“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施舍？”盛嘉安挑了挑眉，“那些被你救出来的人可需要。走，我带你去看看她们现在过得如何。”


    不容分说，盛嘉安起身拉住初一的手腕就走。


    即使在深夜，明城的街道上依然有不少流浪的身影。初一定睛一看，竟然有好几张熟面孔，都是昨夜她刚刚救出来的人。


    “怎么会这样？”初一忍不住出声。


    “很奇怪吗？”盛嘉安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冷，“没有户籍，没有家人愿意接纳，她们能去哪里？白天讨口饭吃，晚上露宿街头，这就是她们的‘自由’。”


    初一看到一个年幼的女孩蜷缩在墙角，瘦小的身躯在夜风中瑟瑟发抖。那双眼睛里的绝望，比在牢笼中时更加深邃。


    “更可怜的在那边。”盛嘉安指向另一个方向。


    顺着他的手势，初一看到一个昨夜救出的妇人正跪在一户人家门前，声音嘶哑地哀求着：“相公，我是清白的！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求你让我回家吧！孩子还在等我……”


    门内传来男人厌恶的咆哮：“滚！谁知道你在外面干了什么脏事！我们家不要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娘！娘！”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却很快被呵斥声压了下去。


    初一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在现代见过太多这样的案例，但亲眼目睹这种残酷，心还是被狠狠撕扯着。


    “看到了吧，小美人？”盛嘉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仅仅把她们救出来是没用的。这个世道对她们而言，牢笼外面比牢笼里面更残酷。”


    “所以你就用这些来说服我接受你的镖局？”初一转身瞪视着他，“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目的？”盛嘉安轻笑一声，“博得小美人欢喜，难道不算是一种乐趣吗？”


    初一懒得理会他的油嘴滑舌，快步走向那些流浪的人。“大娘，你们怎么在这里？”


    “姑娘！”其中一个妇人认出了她，眼中瞬间亮起，“我们无处可去，只能在这里熬到天亮……”


    “为什么不回家？”


    “回不去了。”妇人苦笑，眼中的绝望比黑夜更深，“家里人说我们脏了，不要我们了。就算硬着脸皮回去，也只会被邻里指指点点，连累家人。”


    另一个年轻女子哽咽着说：“我原本要出嫁的，现在，哪个男人还会要我？”


    初一心中五味杂陈，她救了她们的身，却救不了她们的心，更救不了这个世道对女子的苛刻偏见。


    “如果有个地方能让你们安身呢？”初一试探性地问道。


    “真的吗？”几个人眼中都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我试试。”初一回头看了看盛嘉安，心中做出了决定。


    回到虎威镖局后，初一接受了盛公子的提议。第二天一早，她就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造镖局。


    训练场改成了生活区，库房改成了医疗区，后院改成了心理疏导区。韩芸芸这丫头心地善良，主动帮忙，成了她最得力的助手。


    “初姐姐，你真厉害！”韩芸芸看着焕然一新的镖局，眼中满是崇拜，“我从没见过这么会安排的女子。”


    很快，昨夜那些流浪的妇孺都被接到了收容所。初一为每个人建立了详细的档案，耐心记录她们的身世、受害经过、身体状况。


    “小翠，你说你是从淮南被拐来的？”初一温声询问一个瘦弱的少女，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变化，“能告诉我具体是怎么被拐的吗？”


    “我记得那天我去集市买布，有个妇人说她家有便宜的好布料……”小翠一边哭一边回忆，“然后就被迷晕了，醒来就在船上……”


    初一将这些信息详细记录下来，脑中开始构建拐卖路线图。但收容所的开销确实是个大问题，仅仅三天时间，镖局的资金就见了底。


    看着账本上的数字，初一一阵头疼。米面菜蔬、药材布料，样样都要银子，可她身无分文，又不愿向盛嘉安低头。


    正当初一为银钱发愁时，韩芸芸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初姐姐！你快来看这个！”


    她拉着初一来到城门口，指着告示栏上一张鲜红的纸：“李府的公子丢了！悬赏一百两银子寻找，一百两啊！”


    初一仔细看着那张寻人启事：李府七岁幼子李小宝三日前失踪，身穿蓝色棉袍，左手有胎记，形如钱币。如有线索者赏银一百两，寻回者赏银三百两。


    “李府可是明城首富呢。”韩芸芸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听说李老爷为了找儿子，把明城翻了个底朝天，都快疯了。”


    初一心中一动，看着手中那些受害者的详细档案，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成形。


    回到收容所后，初一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姐妹们，我想问问大家被拐的经历。小翠，你被拐的时候，有没有见过其他孩子？”


    “有啊！”小翠立刻点头，“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左手有个圆圆的红胎记，一直哭着要找爹娘。那些人贩子嫌他吵，还打了他好几下。”


    初一眼睛一亮：“后来他被怎么样了？”


    “被一个胖男人买走了，说是要带去做苦力。”小翠努力回忆着，“好像是去淮南那边。”


    一旁的阿梅也激动地插嘴：“我也见过这个孩子！在青山县的时候，那个胖男人还在到处问，想把孩子卖给织坊当童工呢。”


    初一迅速在脑中拼凑着信息：李小宝三天前失踪，小翠她们是五天前被救的，时间完全吻合。胎记特征也分毫不差。


    “芸芸，立刻准备马车！”初一当机立断，“我们去青山县！”


    “现在？可是青山县有几十里路，天都要黑了……”韩芸芸有些害怕。


    “越快越好！时间拖得越久，孩子就越危险。”


    连夜赶路，马车在颠簸的官道上飞驰。初一带着小翠和阿梅，根据她们的指引，天亮时分终于赶到了青山县城。


    按照线索，她们很快找到了那家织坊。织坊老板是个精明的中年人，一看到她们就眯起了眼睛：“几位姑娘这么早来我这小店，有何贵干？”


    “听说有个孩子被人卖到你这里，我想赎回去。”初一开门见山，同时观察着对方的微表情。


    “什么孩子？”织坊老板的眼神瞬间变得警觉，“我这里可都是正正当当的学徒，哪来什么被卖的孩子？”


    “左手有红色胎记的男孩，七岁，穿蓝色棉袍。”初一眼神锐利，语气凶狠地说道，“你若肯放人，我愿意出双倍的价钱。”


    听到这么具体的特征，织坊老板的脸色明显变了，额头开始冒汗：“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孩子的家人。”初一的声音虽然平静，但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只要你放人，银子好说。但如果你不放……”


    她没有说完，但威胁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在银钱的诱惑和隐隐的威胁下，织坊老板最终妥协了。当初一看到那个瘦弱的小男孩时，心都碎了。孩子明显受了不少苦，小脸蜡黄，身上到处是伤痕。


    “小宝？你是李小宝吗？”初一蹲下身，温柔地问道。


    “我要回家……我要找爹娘……”小男孩怯生生地看着她，眼中满是泪水。


    “好，姐姐带你回家。”初一轻抚着孩子的头，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那些人贩子付出代价。


    回到明城时，李府已经乱成一团。当管家看到李小宝时，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老爷！老爷！小少爷回来了！”


    “宝儿！我的宝儿！”李老爷从府中冲出来，一把抱住孩子，老泪纵横，“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是谁伤了你？爹要为你报仇！”


    “老爷，是这位姑娘救回了小少爷。”管家恭敬地向李老爷介绍初一。


    “恩人啊！大恩人啊！”李老爷放开孩子，对着初一就要下跪，“李某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李老爷快快请起。”初一连忙扶住他，“救人是应该的，何必如此客气？”


    “不行，这份恩情我必须报答！”李老爷坚持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银袋，“这是三百两银子，一文都不能少。”


    初一原本想要推辞，但想到收容所那些嗷嗷待哺的人，最终还是收下了。


    “李老爷，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初一试探性地说道。


    “恩人尽管说！别说一个请求，就是十个八个，我李某也绝不推辞。”


    “我在明城开了个收容所，专门收留那些被拐的妇孺。”初一简单介绍了情况，“希望能得到李老爷的支持。”


    “好，大好事！”李老爷激动得拍手叫好，“我李某最恨那些拐子了。恩人的收容所，我定要大力支持！”


    从此以后，李府不仅每月定期捐助收容所，还主动帮忙宣传初一的寻人能力。很快，好几个富户都慕名而来，委托初一寻找失踪的家人。


    而当她向李老爷提出要开办反拐课程时，李老爷更是大力支持。


    “我想要专门教大家如何防范拐子。”初一认真地说道，“这样就能让更少的人受害。”


    “各位乡亲，今天我们来说说如何识别人贩子的伎俩。”初一站在临时搭建的讲台上，台下坐着几十个专注的听众，“人贩子最爱挑软柿子捏，单独行走的妇孺、衣着朴素的外乡人，都是他们的目标……”


    她结合现代的反拐知识和古代的实际情况，深入浅出地讲解各种防拐技巧。这些课程大受欢迎，甚至有邻县的人专门赶来听讲。


    但树大招风，初一的名气越来越大，也引起了明城拐卖团伙的注意。


    在城郊一处废弃的破庙里，几个黑影正在密谋。


    “听说最近有个臭娘们在教人防拐？”一个粗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就是那个开收容所的初一。”另一个声音回答，语气中满含恶意，“她的那些课程很受欢迎，已经严重影响到咱们的生意了。”


    “哼！不知死活的贱人！”第一个声音恶狠狠地说道，“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咱们心狠手辣！”


    与此同时，盛公子也来找初一了。


    “小美人，最近风头正盛啊。”他懒洋洋地倚在收容所的门框上，手中的折扇轻摇，“不过要小心一些，树大招风的道理你应该懂。”


    “然后呢？”初一头也不抬地整理着档案。


    “我已经在周围安排了些人手。”盛公子的语气很无所谓的样子，“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会保护你的。”


    “保护？”初一抬起头，眼中满是审视，“还是监视？”


    “随你怎么想。”盛公子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反正我的人就在那里，你最好安分守己一些。”


    初一对这些所谓的“保护”嗤之以鼻。在她看来，这些人更像是盛公子用来监视她的眼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反过来对付她。


    然而，危险比她想象的来得更快。


    某日黄昏，收容所里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妇女们在做针线活，孩子们在院子里嬉戏，一片祥和的景象。


    “砰砰砰！”


    粗暴的敲门声骤然响起，如雷鸣般打破了这份宁静。


    “开门！给老子开门！”


    这个声音……初一心中一沉，竟然是春风楼的龟公？


    “你们都到后院去。”初一压低声音对其他人说道，“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来，保护好孩子们。”


    门外站着龟公和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金牙手中还拿着一张泛黄的纸。


    “哟，这不是咱们的初大小姐吗！”龟公露出那口大金牙，笑得格外恶心，“还记得老子吗？”


    “你想做什么？”初一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带你回家啦！”龟公得意洋洋地扬起手中的契书，“这是你的卖身契，白纸黑字，官印齐全。你这辈子都是老子买来的货！”


    初一心中疑惑，当日明明是盛嘉安带走她的，这卖身契怎么会在龟公手中？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大哥，咱们都是聪明人，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初一试图拖延时间。


    “少废话！”龟公根本不听她的解释，眼中闪着贪婪和残忍，“老子今天就是要带你走！识相的就乖乖跟我们走，不然……”


    就在这时，  “我跟你们走。”


    龟公也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得意地狞笑起来：“算你识相！走！”


    就在被拖出收容所的那一瞬间，初一看到了一个身影--盛嘉安正站在不远处的巷口。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她被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