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震叼着半截烟，跟在举着手电筒的冯康平身后。


    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都给我精神点！”


    余震粗着嗓子喊，烟蒂往地上一扔，用脚碾了碾，


    “等找到山里藏的宝贝，回去每人赏两斤白面！”


    “要是敢偷懒耍滑，仔细你们的皮！”


    恩威并施。


    身前的冯康平缩着脖子连连应和，脚步却下意识放慢了半拍。


    四处乌漆嘛黑的，月光都投不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冯康平总觉得这山里不对劲，手电筒照过的地方，树影歪歪扭扭的，像一个个踮着脚站立的人影。


    一想到沈南初那个恶女的恐怖实力，冯康平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领导，这地方也太黑了，山路又滑，要不咱明天天亮再来？”


    冯康平腆着脸小声建议，


    还没等余震回答，


    一个没注意，冯康平脚底下突然踢到块圆石头，吓得他差点跳起来，手电筒都晃到了天上。


    “怂包！”


    余震啐了一口，他狠狠戳了戳冯康平的胳膊，


    “再敢废话就给我断后！”


    冯康平赶紧闭了嘴，心里却把余震骂了八百遍。要不是这货非说王家村有宝贝威胁所有人一定要来，他才不来这鬼地方遭罪。


    旁边的一个小伙子，突然咦了一声，指着不远处的灌木丛，


    “领导，你看那是啥？”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路边的野蒿丛里，立着个戴着破草帽的黑影，身上隐隐约约泛着绿光，随着山风轻轻摇晃，像是在朝他们点头。


    冯康平手中的手电筒光柱猛地打过去，那稻草人就消失了。


    “谁？谁在那儿？”


    余震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木棍，声音却有点发虚。


    没人回答。


    一个戴着破草帽的黑影，从另一个方向又蹿了出来，绿光忽明忽暗，看得人头皮发麻，后脖子直冒冷汗。


    冯康平动作迅速，钻到了余震身后，缩了起来，


    “领、领导，这山里不会真有……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吧？”


    “闭嘴！”


    余震强作镇定，


    “肯定是村民们弄的稻草人，吓唬野猪的！山里都这样！”


    他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


    还没等走第三步，那稻草人就消失不见了。


    四周，除了手电筒的光柱，重归黑漆漆一片，


    下一秒，


    一条白色的什么东西落在了余震的脸上，


    唰~~~


    两团绿莹莹的光，出现在余震头顶上。


    那两团荧光被风一吹，绿光猛地亮了几分，还随着风晃动。


    “妈呀！”一个红袖章吓得尖叫出声，“鬼！是鬼！”


    “慌什么！”


    余震吼着，心里却也发毛。


    因为，他发现大家的视线全都聚集在他的头上。


    这个鬼，不会……


    余震猛地抬起头，什么都没有。


    他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


    冯康平突然指着前面的山路，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领、领导，你看前面！”


    众人往前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远处，山路两侧，无数荧光亮起。


    手电筒光柱扫过去，竟是一只只稻草人，它们像一排沉默的鬼差，在黑暗中静静注视着这群闯入者。


    “邪门了……”


    余震咽了口唾沫，手电筒都有点握不稳了，光柱在地上晃来晃去。


    “哪来这么多稻草人？田里的稻草人怎么会跑到山里来？”


    谁都知道，稻草人是扎在田里的，哪有自己长腿跑到山里的道理？


    山风呜呜地吹，稻草人们集体摇晃起来，绿光在黑暗中连成一片，仿佛无数只眼睛在眨动，看得人心里发寒。


    “走、走快点！”


    余震硬着头皮往前走，脚步却明显加快了，


    “别管这些破草人，找到东西赶紧撤！天亮前必须离开这鬼地方！”


    “今晚上谁要是当逃兵，老子回去就把他工作给撤了。”


    缩着脖子的一行人，谁都不敢动弹一下。


    这帮人平时作威作福惯了，要是离开了红袖章，难保不被人给收拾了。


    他们身后还有家人。


    这工作，不能没了。


    一行人在余震的带头下，低着头飞速前行，谁都不敢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林间回荡。


    泛着绿光的稻草人，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像是在迈着小碎步追赶。


    躲在黑暗中的人，


    裴云舟：“好像没吓跑他们啊！”


    熊磊：“还差点。”


    孙学林：“没事，还有石头。”


    一直待在树上的裴政年，悄无声息地走了下来，


    “迅速跟上。”


    “收到，团长。”


    ……


    走到半山腰的平缓处，余震正想靠在树干上喘口气，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像是树枝被什么东西压断的声音。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冯康平撕心裂肺地尖叫，


    “领导快跑！石头！山上滚石头了！”


    手电筒猛地往上一照，只见头顶的山坡上，几块磨盘大的石头正顺着斜坡滚下来。


    带着“轰隆隆”的声响，碎石和泥土飞溅，像一头头咆哮的野兽朝他们扑来。


    “快跑啊！”


    余震吓得魂飞魄散，哪还顾得上找东西，转身就往山下冲。


    他这辈子没跑这么快过，裤腿被树枝勾住了都没敢停。


    身后的人也跟着疯了似的逃窜，尖叫声、哭喊声混着石头滚落的轰鸣，把寂静的山林搅得鸡飞狗跳。


    其实裴政年早就算好了角度，石头看着吓人，落点都在人群后面的空地上，碎石最多溅到裤腿，根本伤不到人。


    但在这黑漆漆的山里，突然滚下这么多大石头，任谁都会吓破胆。


    “轰隆隆……”


    石头终于在空地上停了下来，扬起一阵尘土。


    余震等人趴在地上，半天不敢抬头，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后背的冷汗把衣服都浸透了。


    “领、领导……你没事吧？”


    冯康平趴在灌木丛里，满身都是泥，头发上沾着几片草叶。


    余震挣扎着坐起来，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嗓子干得冒烟，


    “他娘的，怎么回事？”


    “好好的怎么会滚石头？”


    “一，一定是山里的鬼！”


    一个红袖章捂着胳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那些稻草人是鬼变的！它们引我们到这儿，就是要石头砸死我们！”


    这话一出，好几个人都跟着附和起来。


    刚才的稻草人已经够吓人了，现在又滚石头，任谁都会往鬼神身上想。


    冯康平哆哆嗦嗦，


    “我就说这村子邪门！上次我们来就被石头追着跑，这次又来了……”


    “这是山神爷不待见我们啊！咱还是赶紧走吧，别找什么宝贝了！”


    余震心里也发毛，但嘴上还硬撑，


    “胡说八道！就是山体滑坡，这几天下雨，常有的事！”


    可他自己都不信这话。


    哪有这么巧的滑坡？


    刚好在他们经过的时候滚下来，还滚得这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