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斯有疾
作品:《且团圆》 江策扯出袖子,付了钱后没好气推开半挂在身上的郑少愈,冷冷道:“我回去告诉又玉去。”
他大步离开,郑少愈将丁零当啷的小玩意儿装进袖中,跟了上去笑嘻嘻地。
“没事儿,我不怕。”
几人在桥头的吃食摊前坐下,卖吃食的是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鬓发斑白却笑容亲近。
见到几人,立刻抬头乐呵呵地招呼。
“几位要吃些什么?”
老妇人刚问,见到江策和郑少愈一愣,推了推正忙做吃食的老伯。
江策一笑:“几年不见,两位还康健吗?阿婆的病比从前好些了吗?”
“都好都好。”那老叟回了两句,又问,“还是吃荠菜馄饨吗?”
江策点点头,郑少愈上前道:“陈老伯,我要虾仁馄饨。”
陈老伯笑着点点头:“有、有、都有。”
陈阿婆有些泪意,招呼着几人坐下,可桌子小一时坐不下,干脆将几张小桌拼起来。
江策伸手,不过几下就拼好了,他对几人道:“摊子虽小,可陈老伯手艺好,我和郑少愈萧怀亭也常来的。”
薛婵没说什么,先坐了下来。
她温笑道:“阿婆,我要荠菜馄饨。”
李雾和方有希也坐下。
方有希笑道:“常听六郎说这里有家馄饨铺子好吃,可是隔着远,也不便出门如今可算真吃上了。麻烦上一份荠菜馄饨吧。”
李雾:“今是上巳节,确实该吃上一碗荠菜馄饨,倒是我们有福了。”
郑少愈在几人对面坐下,江策站在摊子边和两个老人说话。
李雾问郑少愈:“看来郑公子和江二郎和这两位老人有渊源呢。”
“也算不上什么渊源,就是早先年纪还小,萧怀亭、哦、就是明义伯府的世子和二郎在我家的家学里读书,几人常一起出来玩儿,也在这儿吃馄饨。”
郑少愈摇着扇摆摆手:“也是个上巳节吧,有人酒醉后纵马掀了摊子伤了人,二郎就和那群人打了起来,还闹到了府衙,回家还被好一顿揍。”
“老人家的儿子伤势太重没救过来,就剩个小孙子。”郑少愈收扇,轻轻敲了下下巴,“恰好江大哥上任,接了这案子。”
他捏着下巴:“听我家老头子说,当时陛下在朝堂上好一顿气,这案子没多久就结了,下狱的下狱,撤职的撤职,也算有个交代吧。”
他家老头子和他说,陛下对沈淑妃的娘家也是颇有不满。
郑少愈轻描淡写地讲了个大概,其实说太细也没什么必要。
当时负责勘办此案的就有程家大郎程清霈。
他那时年纪更小,也是后来才从自家老爹嘴里零零碎碎的话里推了个大概。
他说完,江策也坐了回来。
几碗馄饨被端上来,热气腾腾。皮薄如纸,内陷饱满,汤色清澈。
江策给几人拿了勺,坐在了薛婵对面。
几人吃了起来,馄饨皮轻薄爽滑,肉馅爽滑,荠菜清新微甜,汤底清鲜。
江策他抬眼,坐在对面的薛婵舀起一个馄饨,慢慢吃着。
他撑着脸,看她低着头,吃馄饨的样子很认真。摊子前挂着盏灯,微黄的光透过灯身,静静洒在她的小半张脸上。
她好像,长了些肉,没有原先那样消瘦了。
去岁冬尚且纤薄的面颊丰盈起来,上了妆之后气色更好了不少。原本苍白被血色所替代,透出几分桃花般的柔和温暖。
江策心想,还是康健些的好。也不知道她喜欢吃些什么,若是日后成了亲,可以让厨娘做,或者去凝翠楼。
“喂”
薛婵抬起头,江策撑着脸看她,明丽的脸像莹莹的宝石花。
“你是不是长胖了?”
李雾和方有希吃馄饨的手一顿,郑少愈勺里的馄饨还没进嘴先落回了碗里,他瞪大眼侧头看江策。
他究竟在说什么啊!
这人到底会不会讨姑娘家欢心?
郑少愈在桌底踹了他一脚,拼命眨眨眼示意江策赶紧说些什么挽救一下这僵硬的局面。
江策侧头皱眉:“你眼抽了?”
郑少愈生无可恋地闭眼翻了个白眼。
算了吧,没救了。
方有希看向薛婵,而她只是平平静静咽下馄饨,应了一声。
“嗯”
李雾试图转移话题,于是开口对阿婆说:“上巳节有吃花煎的习俗,不知你们有吗?”
阿婆点头:“有,我让老头子做,不知你们想吃什么花煎?”
李雾看了眼薛婵:“有玉兰煎和海棠煎吗?”
陈伯抬头,面露难色:“呀,真不赶巧,已经没有海棠花啦,换成玉兰花煎成吗?”
李雾轻声问薛婵:“你觉得呢?”
薛婵垂眼思索,她还是比较喜欢玉兰花煎,可如今没有也就算了桃花煎和海棠花煎都挺好的。
江策见她犹豫了半天,不由得开口:“反正那些花在油里一过,锅里一滚,做成花煎都差不多,你就别挑剔了,就将就将就呗。”
话一出,尚且还在犹豫的薛婵抬眼。她长眉轻蹙,眼神冷淡了几分。
李雾见大事不妙,他刚想开口说话,薛婵已经开口,声色冷冷。
“将就?我为什么要将就?”
她别过脸,神色不悦。江策皱眉,好好的怎么生起气了?
他说的有错吗?
当真是阴晴不定,脾气怪得很。
阿婆把花煎端上来的时候,还有些忐忑,李雾笑了笑以作安慰。
江策把花煎递给薛婵,她冷冷的,坐着没有任何动作。
眼见他又要开口,生怕薛婵生气,李雾赶紧接过花煎推至薛婵面前。
薛婵这才动筷。
江策皱起眉,也有了加几分不悦。
这不是也将就了吗?说那些话就为了和他赌气?
郑少愈已经不想说什么了,有些木然地扒拉着碗里的馄饨。
没救了,没救了。
气氛一时沉默起来,方有希笑道:“往前是高禖庙,听说会抽花签祈福消灾,咱们也一起去吧。”
郑少愈赶紧一拍腿附和:“正是正是,就当走走消食了。”
几人先后站起来离开,江策想说些什么,薛婵神情冷淡,径直就走了。
江他摸出银钱放桌上,阿婆本想说给的太多了,可是郑少愈已经推着江策往前走了。
郑少愈被他推着走,还不忘回头道:“我们下次还来,我爱吃虾仁馄饨您可要记得。”
高禖庙在上京西,正好在街尾的繁台山脚下。
几人慢慢沿着河岸走。
薛婵走在前面,江策走在她身后,看着她发髻后细长的丝带随风晃。
他近多少,薛婵就有意无意远多少。
几番来回,江策直接几个大步,就和薛婵并行了。他抱臂弯腰和薛婵说话,问她。
“你生气了?”
“二公子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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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哦,看来还是生气了。
可是他也不高兴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针对他。
江策:“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有必要生气吗?”
薛婵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快步往前走去。
两人间又沉默下来,安静得是在令人厌烦。
江策迈着步子,几下就又追在她身边,他轻咳两声:“那我跟你道歉不成吗?”
薛婵没有理他,可是江策紧紧跟在她身边,实在是让人心烦。
“知道了”她敷衍了一句,又道:“二公子也不必挂怀此事了。”
话说完,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冷淡。
江策觉得她还是不高兴,可他也没说错什么吧,而且那样针对他,他还给她道歉,自己也不高兴呢。
偏偏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薛婵都是那样平静淡漠。既不作声,也没有反应。
江策心上像是被抓了几下,可又没法挠,只有烦躁的痒意越来越强烈。
几人走到了高禖庙。
几拢修竹掩着青灰的矮墙,门前挂着灯,庙内是一棵多年的桃树,此时开着灿烂的花,枝桠上挂着许多木牌红带。
殿内供奉着女娲像,左为大禹,右为后稷。
庙不大,人却多又热闹,且多为年轻男女。有的在桃树下抽花签,有的垫着脚往桃树上系红带。
薛婵离他们稍稍有些距离,庙内有人便凑上来,对她笑道:“今日上巳,姑娘抽个花签吧?”
她本无意此事,只是被拦了去路,江策一回头看没人就立刻凑上来,连带着其他人也都过来了。
方有希先伸手摸出了个花签,抽完后站在了一侧看。
上头没有什么,她一翻,后面写着几句诗。
是诗经。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薛婵微探身,问她:“抽着什么了?”
方有希笑了笑:“就是普普通通的签文,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收起花签,劝薛婵:“该你了。”
薛婵往后退,有些拒绝:“我就算了吧。”
方有希道:“不过是图个乐趣,抽着不喜欢的抛了就算了。”
她几番劝说,薛婵才摸了支花签。她拿着花签退到一侧,翻道背面,是有些晦涩的语句。
方有希也看得头晕,她本以为会是与姻缘有关的:“这签文怎么这样晦涩奇怪?”
李雾:“奇怪?”
薛婵大大方方地将花签递了过去,郑少愈也凑上来瞧,江策抱臂在一旁看了眼。
上头写着的是……
“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这是《论语.雍也篇》”郑少愈捏着下巴,给他们解释,“孔子的学生伯牛有疾,孔子痛心,在窗外握着伯牛的手哀叹,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只是作为签文,倒是有些难以理解了。”
李雾敛笑,目光沉了几分,不由得凝了眉。
他看向薛婵,可是薛婵垂眸不语。
江策不知何时凑在薛婵身边,俯身道:“你有病啊?”
薛婵抬起脸,对上他的眼笑道:“是啊,我有病,且是恶疾难愈。”
她拉长语调,悠悠说着。
“二公子,你可要小心了。”
“嘁”江策抱臂看她,满不在意,“说的跟真的一样,别以为你一脸认真,我就信了,唬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