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声音，本来脸上带笑的女工们脸都垮了下来。


    刘组长挡在前面：“王主任，我们正在讨论的新单子的设计图。”


    来人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满脸油光。


    他蒲扇般的大手抓起刚新鲜出炉的一张设计稿，眉头皱的要夹死苍蝇：“这什么鬼东西？乱七八糟的。”


    宋甜柒察觉到来者不善，正要解释，王主任随手把那张东西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他嫌恶的说：“你们这些女人怎么一点都不知羞呢，这种东西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都给我收起来，好好干活！”


    小张年纪轻，被这句带人身攻击的话刺得满脸通红，忍不住辩驳：“这就是工作！这是宋同志马上要和工厂达成的单子！”


    王主任不屑的目光瞥向她：“说你不知羞你还喘上了，你知道人家安的什么心？说不定人家就是来骗你的劳动力的！马上要达成是不是没达成？没达成算什么工作！”


    宋甜柒深吸一口气，看在这些女工们的面子上，把持着最后的礼貌：“你好，我就是这单的委托人，如果你觉得不确定性太高，我可以现在就和服装厂签合同。”


    “我知道你。”王主任翘着一双眼，上上下下的在宋甜柒身上刮过，语气鄙夷，“张念川的姘头嘛，你的枕头风吹的挺好的啊，让他占用我的人这么多天，就做你这些不入流的东西。”


    他今天抽烟偷闲的时候，可是亲眼看见这两人笑着走进来。


    本来以为上回张念川不收钱给小情儿做衣服已经很离谱了。


    没想到今天还想来占工厂的便宜！


    下订单？


    谁信啊！


    真要给钱，这一次怎么不给？


    当他是傻子吗？


    再说了，真要有订单，怎么会是一个女人来谈，她懂什么？怕是只知道怎么从男人身上要钱吧？


    宋甜柒的脸色也冷了下来：“谁跟你说我和张主任是那种关系的？”


    “还用人说吗？有眼睛的谁看不出来！行了，我们车间不欢迎你，你赶紧滚出去！”


    王主任颐指气使的，背着手对着工人们指指点点：“我希望你们能明白什么才是主要工作，我们身上的任务又是什么！


    工厂马上就要和外国友人定下大单子了，为国创汇，为国争光，那才是我们的工作重点，而不是陪着一个小娘们在这里玩过家家！


    你看看你们做的这些东西，对国家有帮助吗？”


    说着，他掏出一个本子，挨个把讨论的人的名字登记上：“工作时间不工作，都算旷工一天！”


    顿时一片哗然。


    宋甜柒看见，本来热情澎湃的女工眼底一片灰暗。


    她们有些不忿的：“厂子里没有这种规矩！”


    “我们今天的工作也有完成，你凭什么记我们矿工？”


    “就是，以前张主任在的时候，从来不会把人捏得这么死。”


    王主任像是被戳中了痛脚，怒目圆睁：“张主任张主任，他都调走多久了你们还念着他，你们这么爱戴他，怎么不见他把你们也调走啊？”


    “我看我们裁剪车间是容不下你们这些大佛了！”


    张念川在被调去供销科之前，就是车间主任，当时他只是个组长。


    明明比他小十几岁，却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多年。


    现在走了，这些人竟然还想着他！


    他得让这群人知道，现在到底谁是老大！


    宋甜柒伸手，把这些女工护在身后，面色冷沉：“如果我签了订单，你要和她们道歉！”


    王主任哼了一声：“谁不知道供销科专管这种事啊，有没有订单还不是他张念川一句话的事，你要是现在和我签，我就信你。”


    他眼珠子不怀好意的转着，要是能给厂子拉来单子，他就可以在领导面前露脸，而且他还可以把价格拉高，狠狠赚一笔奖金，怎么算都不亏。


    宋甜柒哪里看不出他打的算盘，只觉得好笑：“不用了。”


    “我就知道你在逞能，没钱装什么阔啊，乖乖回去找你姘头哭鼻子吧！”王主任嘲笑道。


    “我说不用是因为我不想和你签，既然你不认可我和张主任签的，我会直接去找苏厂长，他够权威吧？”宋甜柒似笑非笑。


    王主任简直要笑死了，他们苏厂长可是大忙人，经常有会议、出差，连他一个月都见不到几面，她一个连服装厂员工都不是的小丫头要去找苏厂长？直接就被秘书拦在门外了！


    除非是张念川亲自带她去，可是他敢吗？敢让领导知道他擅自公权私用，给他小情人谋福利吗！


    在他眼里，就是个不懂事的女人在逞能。


    今天过后，说不定张念川还要提着礼物给他道歉呢！


    “行！”王主任抬高下巴，他做作的抬起腕表看了眼，“不过你要是没签下来，就给我一百块补偿吧，毕竟你耽误了我这么长时间。”


    刘组长早就看不下去了：“一百块？你怎么不去抢！”


    这不是明摆着敲诈勒索吗！


    宋同志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哪里能拿出这么多钱？


    王主任斜眼：“她要是没签单子，又不给钱，你们就通通记旷工，年底也别想评优秀员工了！”


    “可以。”宋甜柒答应下来，眼底已是一片冰冷，“但是我有个条件，如果我和苏厂长签上了单子，你也要给我一百块钱作为今天侮辱我的赔偿！都是一百块，很公平吧？”


    “宋同志！别逞能。”刘组长低声，“旷工这个事我可以和人事那边反应，还有转圜的余地，你别中了他的圈套。”


    王主任本来有点犹豫。


    毕竟他一个月工资才四十八块，一百块，对于他来说也是个大额数字了。


    但他突然想起，今天外国友人来了，苏厂长正在和外国友人谈合作呢，还是个大单子，哪里有时间见这个小丫头？


    这是稳赢的局面啊！


    而且那可是一百块，他要是能白得一百块，就能买他早就想要的那台收音机了，靠他那点工资，今年年底都买不上！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王主任都把一百块的用途安排好了，他甚至还觉得自己要少了！


    听到刘组长劝告的话，他生怕自己答应晚了，宋甜柒反悔。


    当即掷地有声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