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夫子将棍子抗在肩上，眯起了眼睛，一只胳膊朝后招了招。


    不一会儿，一副眼镜慢慢悠悠朝他飞了过来。


    满听这才注意到，藏夫子可能是跑得太急了，连鞋都丢了一只。


    看来，律启对这藏书阁的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强。


    藏夫子戴上眼镜，仔细打量了打量满听。


    “别看啦！这就是小满，您别忘了您的眼镜还是我买的，要不然您还得吭哧吭哧用妖力控制这一双沧桑的眼睛呢。”


    “臭小子！”藏夫子的声音突然抬高，重新抬起了肩上的棍子，“说谁的眼睛沧桑呢？”


    律启掏了掏耳朵，“您再跟我吵，小满就被您吓跑了。”


    藏夫子立马变脸，他朝着小满挤出了慈爱的笑脸，招了招手，“小满，来，你到我身后来。”


    满听只能照做。


    初来乍到，她不知道该不该劝架也不知道要怎么劝架。


    “哎？哎哎哎！藏夫子，我今天真的不是来烧藏书阁的。再说了，我那时候小，也只是吓唬吓唬你们的……”


    满听加快了脚步。


    烧藏书阁？那她站藏夫子这边。


    “……”


    看着叛变的满听，律启蹲下身子，在地上画起了圈圈。


    见他老实了，藏夫子才把棍子重新扛在肩上。


    他张了张嘴，这娃儿真的伤心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先带着满听往里走。


    只是边走边回头看，见律启没跟上来，他的脚步明显慢了。


    满听心下了然，她转头喊，“律启，你来帮我搬下书。”


    “哎！”律启抬头看向藏夫子，见他没有出声反对，屁颠儿屁颠儿道，“来啦！”


    “哼！”


    藏夫子一脚踏进藏书阁的大门，将手中的棍子扔到了角落里的架子上。


    族学用到书在藏书室的二楼。


    满听看着一摞厚重的书，心道飞升果然不易。


    “我看看啊！”藏夫子站在梯子上，在各个书架上挑着，“《人类道教史》、《妖族大宗细解》、《鬼界历史图解》、《飞升注解精校》……哦对，还有一这本，《妖神度西传》。”


    “？”


    如果她没听错，妖神度西说的就是松月凉吧？


    律启小声蛐蛐，“没错，这一本吹松月凉彩虹屁的书籍。”


    “……”


    “瞎说什么？”藏夫子怒了，半蹲了身子敲了律启的脑袋，“妖神大神也是你能置喙的？”


    “我错了！”律启认错认得很干脆，“您慢点儿，登高爬低的。我说我上您还不让。”


    “你上来？你上来在这儿站一天也找不全。”


    “……”


    “《妖神批注一辑》在这儿。哎？”


    藏夫子翻了翻便下来了，将手中的书递给满听。


    “《妖神批注》暂时只有一辑了，这书经常缺。你先看一辑，过几天有了我给你留着。”


    “好的，麻烦您了。”


    书放到一起，满听才看到《妖神批注一辑》是最厚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了松月凉喜欢看话本子的习惯，或许在漫长的两千年中，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是用修书和写书来打发时间的。


    律启“啧”了一声，“这么多……还好我没有。”


    “你还好意思说！”藏夫子气得胡子都炸起来，“你的书呢？你好意思跟小满老师说你的书去哪了吗？”


    “哎呀藏夫子你不要生气嘛，那时候小，谁知道书包会欺负人，自己长腿跑了，跳进河里飘走了。我现在明白了，它当时一定还唱着歌——‘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呵！”


    藏夫子冷笑一声。


    “双清已经从族学毕业了，我看谁会愿意跟你同桌，谁在上课的时候还会借你一半书看。”


    律启双手平摊，朝向满听，郑重地介绍，“小满呀！”


    “……”


    “知道小满分在哪个书斋吗？”


    “那必须跟我一样，分在了明辨斋。”


    “你最好不要影响小满上课，到时候再挨双清的敲，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


    “藏夫子，你怎么个意思？”


    “双清现在是明辨斋的夫子了。”


    “？”


    “！”


    “不是。她都考上天界公务员了，不去天界走马上任，还留在族学里干嘛？”


    不会是为了敲他吧？


    时间还早，律启抱着书，带着满听经过了各个书斋，带她认认路。


    印蛇族的族学分为三个书院，五个书斋，书斋是族内的学生或是书院考上来的学生。


    五个书斋分别是博学斋，审问斋，慎思斋，明辨斋，笃行斋。五斋读完可以选择参加毕业考试，也可以选择无限重读，反正印蛇族的族人也没有别的爱好。


    一路上，学生们看到满听都会惊讶一瞬。毕竟，人类的味道很明显就闻出来了。再看她身边的小弟一样的律启，便更加惊讶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各个书斋，甚至传到了各个书院。


    明辨斋在半山腰，是五个学斋中地势最高的，树木幽深，道路幽长。


    律启道：“明天咱们就不用爬山了，我的院子在更高处，有一条小道能直接穿过来。”


    律启的话音刚落，树林的不远处，有笑声传来。


    满听有些紧张，这是要见真正的新同学了。


    律启见她紧张，小声道：“放轻松，跟着我，没人敢欺负你。”


    走了几步，树丛掩映，虽然不见人，但谈笑的声音更清晰了。


    “我就说律启那个扶不上墙的不会好好来上族学的。刚没听说吗？他带了个人类来一起上族学。”


    “人类？”


    “千真万确！活的人类。他还殷勤地帮人家搬书，狗腿得很。”


    “该说不说，这个人类很漂亮。”


    “不是吧不是吧？他不会认为找个花瓶摆在自己身边，就能让律双清吃醋吧？律双清是谁，恐怕都忘了自己有这么个未婚夫了。”


    “现在要叫律夫子了。”


    这个人的声音稍微稳重些。


    “律文，这会儿可不只你倾慕律夫子了。现在想跟律夫子结亲的人不在少数。”


    “是呀！毕竟她考上了天界公务员，跟她结亲就能天审，还能格外优待。”


    律文开口，“别乱说。律夫子跟律启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满听的面色沉了下来。


    “挖了墙脚就不是了，反正律启是个扶不上墙的，退亲是迟早的事儿。”


    “律文，你得加把劲儿了。”


    律文没再否认了，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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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淡道：“走了，快要上课了。”


    满听转头对律启道：“你在这等我。”


    律启正在心底骂着假惺惺的律文，要不是小满在一旁，他早就撸起袖子冲上去揍人了。


    “啊？”


    “我说，你在这等我，不要露面。”


    “可是……”


    “没有可是。”


    满听说完就朝着这群人的方向走去，转过眼影的树丛，不过几步，就看到了这群碎嘴同学。


    每个书斋的校服都是不一样的，这几个跟她一样，穿的是明辨斋的校服。


    满听的声音冷然却清亮，“怎么？几位的早会这么快就开完了？”


    几人转头看向她。


    漂亮的人类？


    所以，她就是律启带在身边的那个人类？


    满听继续道：“律文同学都没有做总结，就这么草草散会了，不太像话吧？”


    律文面带笑意，看起来儒雅又友好，“这位新同学，你开的玩笑有些奇特，我们可能不太懂是什么意思。”


    剩下的几人同时发出了嘲笑声。


    “你们这会的目的不就是用嘴来贬低律启，从而衬托你律文的高尚吗？否则，也不能任凭他们乱说来精准又全面地体现你的定位，再找机会云淡风轻地提醒他们注意所谓的分寸，来表现自己的高尚。”


    律启面上的笑意快要维持不住了。


    他强压了一口气，“同学，你是不是没听清我们刚刚在聊什么，我觉得你可能有些误会。也可能我们对律启的评价让你不高兴了……如果是这样，那你在族学可能很少能高兴起来。他这人……”


    满听只问：“律启是什么身份？”


    律文面色瞬间就难看了。


    他这么多年，这么努力，但他永远都越不过律启这个嫡系。


    剩下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出声。


    “他你们能置喙的吗？”


    “你们也就只能躲在这种阴暗的角落嚼他的舌根罢了。”


    “再说，律启只是暂时不爱学习，他要是努力，那些自命不凡的都得靠边儿。”


    “至于，你肖想的律夫子，也就只能靠嘴皮子糊弄自己罢了。”


    “最后，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满听，新来的人类，律启的朋友。”


    满听播放了刚才存储的录音。


    “下次再让我听到这些，我保证让你们尝尝在整个族学出名的滋味儿。”


    律文的面色由黑到红，再由红到黑。


    律启那个废物凭什么，律双清护着他，现在，这个看起来不好惹的人类也护着他。


    剩下几个人跟鹌鹑一样，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类能随身携带可以记录声音的法器。


    律启一只手拖着半米高的书，一只手冲着满听竖起了大拇指。


    “小满，你什么时候录的音？”


    “听到不对的时候就开始了。”满听有些不解，“他们看起来并不了解手机。”


    “印蛇族向来都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种族。没有外出游学，不接触人类社会，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律启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还没进学斋就让你遇到了律文……他这人从小就跟我不对付，那些流言……其实大部分同学还是很好的。”


    他觉得自己让小满跟着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