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前进的速度有些慢。


    李煜也没催促，目光更多落在老汉蛇篓中小青蛇身上。


    他有种莫名的感觉，小青蛇和他有缘。


    修炼到他这种境界，特别是掌握了天眼通后，对于直觉几乎可以盲目的相信。


    甚至，直觉大于他自己的感官。


    他没有用天眼通去查看小青蛇。


    有些东西，一旦看清了，性质就变了，反而不美。


    似乎是注意到李煜的目光，老汉犹豫了一下，道：“仙长，你也喜欢蛇类？”


    李煜想了想，道：“也不算是喜欢吧，我对于一般的冷血动物没有什么好感，不过你这条小青蛇给人的感觉有些不一样。”


    老汉闻言，自得的笑了笑，道：“那是，二青可是我从青城仙山带回来的宝贝。”


    李煜诧异，“老人家好本事啊，青城之地可是高山险阻，正所谓蜀道难，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也。”


    老汉脸上有唏嘘，说道：“呵呵，仙师过誉，我名为蒋丰年，世代都以与蛇为伍，年岁差的时候捕蛇卖蛇为生，年岁好了，就耍蛇为主。


    我在年轻的时候也是捕蛇能手，可能是造下太多杀孽，进山的时候不小心被巨石砸中了一脚，从此无法穿行高山险地，自然无法继续捕蛇。


    而想要耍蛇，对蛇的要求极高，非通灵者不行，这却需要机缘才行。


    好在老汉祖上留有宝地，这才能带回大青和二青。”


    “原来如此。”


    蒋老汉说的简单，但李煜能听出老汉年轻时的雄心壮志，以及现在迟暮之年的有心无力。


    闲谈中，李煜带着蒋老汉来到郊外。


    别看蒋老汉跛了脚，体力和毅力没得话说，走了一个时辰一个累字都没说。


    不过他到底年老体衰，休息的时候已经可以看见肌肉在无序的颤抖，神色都有些涣散起来。


    李煜觉得观察的也差不多了，最后一节路程没有让蒋老汉继续走，而是带着他飞去了深山。


    密林深山中，一个隐蔽阴凉之处，一条足有成人手臂粗细的大青蛇蜷缩在其中。


    它双瞳中透着人性的悲凉，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动不动。


    忽的，一道虹光闪烁，两道身影落在了旁边。


    不等大青蛇反应，一条二指宽的小青蛇迅速凑了上来，不断在大青蛇身上磨蹭。


    大青蛇眼中全是惊讶。


    “大青。”


    大青蛇猛地抬头，这才看见激动的蒋老汉。


    大青蛇眼中也有激动，但激动后是凶厉，它展开血盆大口对着蒋老汉就咬了过来。


    蒋老汉吓了一跳，一个不慎摔倒在地。


    嘶嘶嘶~


    大青蛇威胁势冲着蒋老汉吐着信子，随即就准备游走。


    “大青，我知道你要死了，你是不想看到我伤心难过，所以才独自离开的对吧。”


    蒋老汉开口叫住了大青蛇。


    大青蛇蛇躯一怔，默默的继续往前游去。


    “可是，你可知道没有你我也活不久了。”


    蒋老汉的话让大青蛇震惊，它回头看向蒋老汉，不知其意。


    蒋老汉苦涩道：“我一生与蛇为伍，又怎么不知道你大限将至，正常来说，我应该早些年就放你为生，让你重归自然。


    然而，我太自私了，自私的想要在最后的时间都让你陪着我。”


    大青蛇眼中满是复杂，但最后依旧坚定的往前游去。


    蒋老汉见此，脸色瞬间灰白了下去，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像是老了一大截。


    小青蛇不明所以的看着老汉和大青，它不理解，为什么一直要好的一人一蛇会突然闹翻，态度还这般坚决。


    “罢了，罢了，是我的错，连最后的时间都不打算给你自由，咳咳，大青你去吧，回归自然之中。”


    蒋老汉像是看开了，脸上多了一份释然的笑容，面色也红润起来。


    大青蛇似有所感，扭头看向蒋老汉。


    蒋老汉有些颤巍的挥着手臂，作别道：“去吧，快去吧，我会照顾好二青的。”


    大青蛇一反常态的犹豫起来，它像是看出了蒋老汉情况有些不对。


    旁边，看着一人一蛇的离愁别绪，李煜叹息一声，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身难得，蛇身更难的，你们彼此都在为对方考虑。


    大青不想蒋老汉你因为它的死悲伤，所以临死前选择远离你。


    而蒋老汉你时日也不多，又以大青为精神寄托，只想在最后的时间陪着大青。


    你们都在为对方着想，却忘记了相处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为他而想，而是双方共同的铸造。”


    “蒋老汉，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你最后的寿命分一部分给大青，让你们无法同生，但可以同死。”


    “而大青，你也将彻底放弃最后的自由，陪伴这位养了你十多年的老头。”


    “那么，你们愿意吗？”


    “我愿意！”


    蒋老汉几乎没有犹豫的应答道。


    大青还有犹豫，蒋老汉道：“大青，虽然很自私，但请你回来吧。”


    大青的犹豫并不是想要自由，它只是不想分摊蒋老汉的生命。


    蒋老汉看出大青的想法，带着复杂道：“大青，你是知道的，我无儿无女，也不曾婚娶，能在人生最后有你陪伴，我也无憾此生了。”


    李煜也道：“如果你真的愿意陪伴蒋老汉就留下来，你大概无法理解人类有一种病叫做郁结而终，说的是悲伤抑郁的人，会死的更快，你要是真的为了他好，留下来才是最好的答案。”


    李煜的话蕴含着精神力量，大青能清楚的理解。


    想到刚才蒋老汉特殊的回光返照状态，大青缓缓游了回来。


    “大青。”蒋老汉欣喜的抱住大青的身子。


    大青也亲昵的蹭了蹭他。


    明明是一人一蛇，在此刻却宛如一对恩爱无数年的夫妻。


    二青在一旁羡慕的看着，小小的脑袋中有萌芽悄然生长。


    李煜等一人一蛇情绪稳定，这才道：“蒋老汉，大青，你们过来。”


    “仙长。”


    “嘶嘶~”


    一人一蛇毕恭毕敬的对着李煜一礼。


    李煜肃穆道：“蒋老汉，现在你后悔还来得及，你的寿命本来就不多了，一旦分摊，估计只有最后一月可活，如此你还愿意吗？”


    “我愿意。”蒋老汉依然没有犹豫。


    李煜点头，看向大青，“你本是天生天养之灵物，回归自然是你最好的归属，但现在你需要为了心中那份情意，放弃自由，去陪伴一个将死之人，你可愿意？”


    大青看了蒋老汉一眼，轻轻点了点蛇头。


    李煜见此，伸手往蒋老汉身上一抓，一团微弱的生命力从蒋老汉身上飞出，随即一投，生命团进入大青体内。


    失去了一部分生命力，蒋老汉面色更加苍老了，但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而大青在得到蒋老汉的生命力后，体表的青色也明显的明亮了许多。


    一人一蛇互望，某种情谊在此刻完全超越了种族的限制。


    那不是单纯的爱情，是一种很复杂的情谊。


    也许有亲情，有爱情，也有友情。


    但不管是什么，一人一蛇在此刻都绝对无比的幸福。


    有一个伴侣陪着一起老去，这大概就是人生最后的幸福吧。


    温馨后，蒋老汉突然跪在地上。


    “仙长，老汉还有一事相求。”


    “嗯？”李煜眉头微皱，还以为蒋老汉准备得寸进尺。


    蒋老汉叩首道：“仙长，我与大青时日不多，只想在最后的时间悄然渡过，但二青还小，它灵性比大青还要强，若能得到仙长的赏识，也是它的福分。”


    二青听懂了蒋老汉的话，立马瞪大了眼睛，对着蒋老汉嘶嘶吐着信子，好似在说，你有了大的就不要小的，岂可修~。


    大青也知道这是二青的机缘，伸出大尾巴把二青往李煜这边推了推。


    二青眨眼，看着大青，只觉得感情淡了。


    老家伙如此就罢了，怎么姐姐你也把我往外赶。


    果然，这个家庭，我就是一个意外吗？


    李煜看着灵性十足的小青蛇，沉默的片刻，蹲下身子问道：“小家伙，你愿意跟着我吗，如果不愿意，就回归自然吧。”


    二青闻言看了看李煜，又看了看蒋老汉和大青，最后看了看未知的森林方向。


    “二青。”


    “嘶嘶~”


    蒋老汉和大青都忍不住呼唤。


    二青吐了吐信子，那不知道他们的意思，徘徊了片刻，它还是游到了李煜身边。


    识时务者为俊蛇，它还小，它还没自立的能力。


    它可不是害怕，哼，它只是不想辜负老头和姐姐的好意。


    李煜笑笑伸出手，小青咻的一声钻进了李煜的袖口。


    冰冰凉凉的触感从胳膊上传来，李煜没有感觉有什么不适，反而有种清爽的感觉，就像是夏天吃了一口冰淇淋，有种通透的舒畅。


    “小东西果然不凡。”


    李煜看了二青一眼，二青也看了看他，这时候李煜才发现，二青不仅外表是青色，连眼睛都是青色，是那种通透的翡翠色，非常的漂亮。


    “以后你不准往我头上窜，其他地方随便。”


    李煜开口，以防万一。


    二青不明所以，身子在李煜手腕上一缠，宛如一个帝王翡翠手环。


    收服了二青，李煜看向蒋老汉和大青。


    “需要我送你们回去吗？”


    蒋老汉摇头，笑道：“不劳烦仙长了，这大山我比家还熟悉，正好我打算陪着大青在深山中走走，接下来的时间也不准备回去了。”


    大青为了他放弃了自由，他也愿意在最后的时间陪伴大青回到大自然的怀抱。


    李煜点头，想了想，又凝聚出两团至阳之力打入一人一蛇的身体。


    “这些力量可以保证你们在最后的时间身体始终处于最饱满的状态，有什么想做的就去做吧，不要留下什么遗憾。”


    蒋老汉和大青互望，对着李煜又是叩拜。


    等一人一蛇再次抬头，眼前哪还有李煜的影子。


    “真是神仙中人啊！”


    “嘶嘶~”


    “大青，我们去青城山如何，去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嘶嘶~”


    山林中，一人一蛇相伴着，摒弃了世俗，向着最后的幸福一步一游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