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寂随着他目光看去。


    夜幕下灯光暖黄，男人浑身黑色，身形修长，立在车边，一只手塞在口袋里，低头看着身前的女生，额前头发垂下，看不清脸上表情。


    “他还是那么爱装逼。”温沄点评道。


    别的不说，就这一身穿出来在大学城里，还靠着豪车，不知道明天校园墙有多少人问联系方式。


    闻寂点点头，附和道：“他那车挺帅的。”


    “真的有的时候很讨厌你这不开窍的样子。”温沄扯了扯嘴角。


    闻寂家的司机到的很快，他上车前又朝车那撇了眼，等寒假考完驾照，妈妈答应了让挑辆车，所以闻寂最近对车挺敏感的。


    这车看起来的确不错。


    那边的霍亦像是看到了他，目光对视，他表情冷淡如旧，身姿挺拔站在原地，衣摆被风卷起。


    闻寂朝他抬了抬下巴，转身上车。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关系还行，之后中间隔着沈承肆，长大就逐渐发展成死对头，两人关系一般，但碍于家里，聚会碰到了最多也就聊两句，在外单独碰到顶多打个招呼。


    霍亦正要上前，视线里是闻寂淡漠的脸，下一秒他转过身，霍亦迈出的脚顿住。


    家里没人，爸妈旅游去了，妹妹在外婆家。


    客厅很黑，闻寂开了盏不太亮的暖黄色灯，靠在沙发上。


    本来打算回一下消息，闻寂刚点开软件一片红点，头靠上抱枕，一股困意袭来，片刻，闻寂歪头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又在熟悉的医院。


    闻寂目光转向周围，床头是熟悉的孕期指导指南。


    不会吧，第二次做梦还是这个场景，还是怀孕，自己有这么喜欢小孩吗？


    闻寂低头在床上找到手机，熟练解锁开，屏幕亮起在妹妹的联系界面上。


    梦还是连贯的。


    闻寂手指移动，看到半小时前联系人老公发来的照片。


    看起来自己是睡着了半小时，梦里时间会这么精细吗？


    闻寂没点开照片，滑动手机，短短几段文字对闻寂这个从小就没谈过恋爱的人来说还是冲击力巨大。


    他木着脸没敢细看，摁灭手机，掀开被子下床走了几步。


    窗外绿意茂盛，草坪修剪平整，人不多，着装整齐的护士看起来比病人还多。巨大喷泉传来阵阵水流声，种在边缘的树上鸟雀繁多，叫声倒是不刺耳。


    闻寂撑着窗户边缘，淡粉色的指甲边缘压出白痕。


    这不是梦，他是第二次来到了六年后。


    闻寂身处陌生场景，对周围一切事物都毫无头绪，他深吸口气，门在这时被猛地推开。


    进来一个男人，他迈着大步走到闻寂面前，脸上是运动后的潮红，胸口剧烈起伏，几滴汗隐于额角，眼角泛着红。


    几缕信息素从他身上传来，味道带着股花香，还有点酒味，闻寂偷偷吸了吸鼻子。


    之前怎么没觉得他信息素这么好闻。


    沈承肆看起来成熟了不少，眉眼依旧深邃，一双眼又黑又沉，他头发短了点，穿着身剪裁合体的淡灰色西装，只是现在有些凌乱。


    下巴带着胡茬，在脸上泛青，右脸下侧有道不是很深的疤，看起来像是尖锐物割出来的。


    沈承肆爱干净，胡茬怎么都没打理？


    不过这不是闻寂关心的重点。


    他蹙眉望着沈承肆，目光落在疤上。


    六年前是没有的。


    没等闻寂开口，沈承肆皱着眉，手抬起又放下，上下扫了他一眼，神色一松：“出什么事情了？”


    闻寂下意识道：“没事，我就是怀孕了。”


    说完闻寂就想拍下自己脑门，这还叫没事？


    悬在心中的巨石落下，旋即又升上另一块。


    沈承肆下颚紧绷，脸色冷了下来，但总算不是什么大病，见闻寂神色没有往常的冷淡厌恶，试探性地伸出手，拉着闻寂坐到病床上，弯腰半跪着给他拿掉拖鞋，细心将被子盖在腹部，自己随便勾了把椅子坐下。


    沈承肆做完，见闻寂没露出什么反感的神色，面上一松，但想到那句话，短短几个字密密麻麻刺在心上，他的脸又白了几分，沉默片刻开口：“霍亦知道吗？多久了？”


    闻寂抬起眼睑，有些茫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什么叫霍亦知不知道？


    想到手机里那个联系人。


    难道他是我现在的老公？


    闻寂瞳孔放大，十分无措，手机里那个腹肌男是霍亦？


    他看着面前一起长大的沈承肆，组织了下语言，到底还是开口说道：“我有点，失忆了，这几年的事情我太记得了。”


    闻寂靠着床，舔了舔唇，犹豫道：“另外，霍亦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他现在是我的......alpha？”


    老公这两个字实在烫嘴，闻寂就是将其过了下脑子就起了点鸡皮疙瘩，也不知道手机那头的霍亦怎么黏黏乎乎每句话都带老婆两个字。


    他不是最沉默寡言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只有面前的沈承肆看起来和六年前大差不差。


    面前的人面色如水，静静看着闻寂不知道在想什么。闻寂蹙眉伸手在他眼前甩了甩，手被对方抓住。


    “怎么会失忆，医生怎么说，是晕倒的时候撞到头了吗？”沈承肆伸出只手覆上闻寂额角，凑近细看。


    带着湿气的呼吸就在耳边，面前人身上的花香更浓了，闻寂眯着眼，没睁开脑袋上的手，感觉像是有一丛花开在眼前。


    “可能是，医生检查没问题，就是怀孕九周低血糖晕倒了。”


    闻寂说完，病房安静下来。


    沈承肆眼眸变得深邃黑沉，闻寂有些看不透。


    “你怎么了？”


    闻寂抽出手，推开凑近在面前的脑袋，手上面带着点潮气，沈承肆手是流汗了吗？


    闻寂倒是不嫌弃这些，他两高中一起打球运动时，他就是一身汗累的走不动沈承肆都能不嫌弃的揽着他回教室。


    他拿出手机，想要让妹妹闻静来接他。


    沈承肆下颚紧绷，睫毛缓慢眨动，再次睁眼，他嘴角上扬出个不太像笑的幅度：“九周前，是我的生日，那天你来找我了。”


    他话尾轻飘飘的，字里行间饱含暗示，像是道咒语钻进闻寂耳内。


    电话播出，手指还停留在屏幕上，僵住。


    闻寂果断摁断电话，满脸不可置信望向沈承肆：“你说什么？”


    沈承肆：“一年前，你家出了点问题，资金周转不来，缺口很大，那时我们在国外读书，帮不上忙。”沈承肆目光虚虚的落在空中某一个点，像是回忆着，“他那时已经从家里接手公司，能帮你家，但条件是，你嫁给他。”


    “几个月前你们订婚，最近，你发现他好像出轨了，那天来找我，我们两喝醉了。”


    闻寂坐在他对面，明明主角之一是自己，却像一个看客。


    沈承肆接着说：“你后来把我拉黑了，我找你也被拒之门外。”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太大，闻寂扶额，不敢与沈承肆对视，目光漂浮，落在那份孕期指导指南上，又觉得刺眼。


    余光中是沈承肆沈承肆再次凑近的脸，闻寂心烦地伸出手推阻，掌心下却碰到他湿润的唇。


    闻寂触电般立即缩回手，见沈承肆神情幽怨，两只手都攥着被子，好像自己是欺骗他辜负他的人。


    “你让我冷静一下。”


    单是再将这些话过一遍脑子闻寂就身心俱疲，他没有谈过恋爱，对待感情经验单薄，更何况是现在这种几个人之间关系打结成一团的处境。


    闻寂当机立断道：“不行，我回家一趟，这件事你别告诉任何人。”


    沈承肆话里漏洞不少，他得问问其他人这些年是个什么情况。


    “不再躺会儿吗，低血糖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不用了。”


    现在闻寂哪能吃得下东西，这些信息就够撑着他了。


    见他下床，沈承肆也跟着站起身，殷勤地跟在他身后。


    “那我送你回家吧。”


    闻寂一愣，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他：“你也胆子太大了。”


    就两人现在的关系再出现在一起，东窗事发怎么办。


    身后的沈承肆不知道那里掏出来个浅色袋子，与他着装格格不入，此刻手上，正拿着那本孕期指导指南。


    在闻寂的目光中，沈承肆脸微红，他抿了下唇：“我拿回去学习一下。”


    闻寂闭了下眼，无奈地摆了摆手。


    怕他一个人打车回去不安全，沈承肆硬是坚持送他，闻寂拗不过，只好上了车。


    车上两人都没说话。


    闻寂摸着平坦的肚子，心想，六年后的自己知道怀孕会是什么想法呢？会高兴还是害怕。


    不管是订婚，怀孕，还是沈承肆口中的事情，这些距离一个刚刚上大一的闻寂来说还是太遥远了，像是下辈子的事情。他甚至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感觉，ta目前只是一个胚胎，对外界没有感知的胚胎。


    红灯间隙，闻寂转头，目光对上那道疤痕，忍不住开口问：“你这疤，怎么来的？”


    像是没想到他这么问，沈承肆愣了一下，语气平静：“几年前在国外一次意外。”


    闻寂看出他表情的为难，像是不愿意回想一般，就没多问，他怕揭到沈承肆的伤疤。


    两人都在沉默时，车内多出一股信息素的味道，沈承肆的茉莉花味。


    闻寂倒是能辨别信息素了，信息素对之前的他来说跟香水差不多，现在变得尤其敏感。


    abo性别在出生后才能检测出，而信息素的分泌则是在青春期。


    沈承肆信息素刚分化出来时，闻寂对此不敏感，闻不太出来，不是单独闻不出沈承肆的，闻寂从小到大对ao的信息素都没什么感觉。


    沈承肆当时就喜欢找些茉莉花味的香水香薰甚至饮料给他熟悉，但效果甚微。


    他的信息素是柔和的，不太像一般alpha一样气势上就高高在上，不易接近。还有着淡淡的安抚效果。


    闻寂闻着花香，怀孕的人是嗜睡吗？闻寂迷迷糊糊又产生了睡意，眼睑垂下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