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紧紧拽着衣角的手渐渐松开。


    虽然现实生活把他逼得早熟，可他毕竟还只是个六岁的小孩子。


    现在听到成年人的安慰，他还是松了口气，像是找到可靠的主心骨一样看向李世间，试图寻求一些有用的意见。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凯蒂会单独离开？”


    李世间思索片刻。


    “凯蒂生活于梦境之中，现实维度里的确很难直接找寻她的踪迹。”


    “突然消失，极有可能是梦境里出现了什么情况。”


    他看向戴云岐，并没有因为他是一个孩子，就流露轻视或不屑，而是将这个被迫少年老成的孩子放在了和自己同样的位置上，进行平等的对话。


    “或许我们需要去梦里才能找到她。”


    因为除了被收容外，当收容物进入其他维度界面的时候，也会出现波动突兀断裂的情况。


    戴云岐说道：“但凯蒂说梦的世界是很大的，就算能做梦，也不一定就能在那个世界相遇。”


    “普通人做不到这一点，但我们不一样。”


    “我们拥有一些特殊的道具，可以辅助我们进入梦境。”


    戴云岐忐忑地问：“那我也可以一起去吗？”


    见李世间看着他，小男孩又忍不住抓紧了自己的衣角。


    他做出解释。


    “我也很担心凯蒂，但以前都是她带着我去梦里的，我……”


    “我不反对。”


    男孩原本还想做出更多的解释，但李世间的回答快得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真的吗？！”


    “我算不上你的监护人，也没有义务对你的安全负责。”李世间语气温和，“这次探索必定存在危险，你需要对自己的安全担负第一责任。”


    “所以，你考虑好这一点了吗？”


    这是戴云岐第一次听到有成年人把选择权完全交给了自己。


    往常不管是父母，还是其他人总是忽略他的声音，自顾自地选择了某种选择，然后将结果强加给他。


    好像只有在梦里，他才是自由的，无拘无束的。


    现在他又一次在和眼前这个大人相处时，感受到了那种毫无拘束的自由。


    戴云岐不再犹豫。


    他重重点头。


    “我考虑好了！请带我一起去！”


    “那就一起。”


    于是李世间点头。


    “我们需要找一个正在睡觉的人，用这个人的梦境当做跳板，才能进入梦的世界。”


    戴云岐举起手，积极地说道：


    “我是不是可以？我每晚都能成功进入梦境！应该每晚都会睡觉！”


    李世间看向他，“你反而不行。”


    戴云岐一愣，“为什么？”


    “因为现在的你根本不能做梦。”


    这句话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惜还没来得及询问具体的含义，老板推开后厨的动作就打断了对话。


    “戴老赖家的小子！有人要找你！”


    老板肉眼可见的很紧张。


    “你要敢和那群穿官服的多嘴说什么，你看我怎么——嘶！你又是哪儿冒出来的？！”


    首先戴云岐的父亲是老赖不假，但他借给戴云岐父亲的钱也的确是高利贷。


    其次外面有来客指名要找戴云岐，不过听老板的话，那似乎是政府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


    他怕这个在他店里被迫打白工的小孩多说什么，才来暗地警告，可没想到这儿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站在这里，把他刚才说的威胁听得一清二楚。


    老板脸色当场就沉下来。


    他粗声粗气地指着李世间的鼻子吼道：


    “哪儿来的小兔崽子！不知道后厨不能随便进吗？你该不会是进来偷东西的？！”


    他眯成一条缝的双眼里满是怀疑和贪婪，但因为外面还站着两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政府员工，这让他又不敢堂而皇之地开口讹诈。


    但眼看这小子穿着打扮也不像缺钱的样子，不敲一笔的话，他实在不甘心。


    戴云岐看出了老板的心意。


    瘦弱的男孩子努力挤进老板的肚子，和李世间身前的缝隙里，然后抬起头对老板说道：


    “那个……外面是不是有人喊我？”


    餐厅老板不耐烦地将他撇到一边去，然后恶声恶气地对李世间威胁道：


    “小子，我劝你自己识相一点。”


    “偷了什么，你给我二百我就当没事发生，要不然我现在就送你去派出所！”


    这老板看起来就不好惹，胆子小些的站在他面前，听到这话可能已经是冷汗满背。


    不过李世间完全不见任何害怕的情绪。


    他微笑着站在原地。


    后厨环境可算不上整洁，偏偏他落脚的那块地干净得像是五星级酒店的大堂。


    于是来势汹汹的老板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气势就先矮了一截。


    紧接着就听见李世间语气不急不缓地说道：“我没有偷你任何东西，我也没必要偷你的东西。”


    说着他环顾四周一圈，目光掠过那些并不新鲜的蔬菜肉类。


    “这些我都用不上。”


    他根本不是人类，进食睡眠都是不需要的。


    老板恼火，“我看你故意装傻听不懂我的话是吧？！”


    他伸手就要抓住李世间的衣领。


    戴云岐惊恐地看过来，然后赶紧往外面跑去喊人帮这个人很好的大哥哥。


    但那只打人很疼，犹如蒲扇似的手还没送到他的面前。


    容貌俊秀，气质温和的青年就以快到根本来不及细看动作的速度擒住了老板的右胳膊。


    霎时间所有的力道都在一阵剧痛里被卸得干干净净。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餐厅老板疼的是涕泪横流，甚至连惨叫的力气都发不出来。


    李世间的手指压进人体某个特殊的穴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听懂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他还是一点都不恼怒的样子。


    这个动作看起来是某种功夫招式，但实际上让整个世界里最顶尖的功夫大师来也不可能完美复刻。


    因为仅凭人类的力气和经验，不可能做到像他这样精准地要一个人清醒承受他自己身体极限范围内的痛疼，又不晕过去的程度。


    老板疼得来不及思考，只胡乱点头。


    于是李世间又好脾气地说了一遍。


    “我刚才说，我没有必要拿你的东西。”


    “现在你听懂了吗？”


    老板哪里顾得上这句话的含义，他一直胡乱摇着头，哭的眼泪鼻涕直往下流。


    眼见李世间手上力道不松，要开始重复第三遍的时候，他迟钝的大脑终于意识到自己如果再不机灵点，那么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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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酷刑”就还会继续。


    他赶忙求饶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


    原本只是想挑个软柿子捏，哪里想要这一拳下去砸到的是令他自己兽骨断裂也绰绰有余的钢板。


    此刻这位看菜下碟的老板跪在后厨那污水横流的地面上，嘴里除了念叨自己知道了，自己真的知道了以外，简直就是被吓破了胆。


    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看起来好脾气的青年如果想要杀了自己，悄无声息的手段多的是。


    但就如他所说，他没必要做这种事，所以他侥幸捡回一条命。


    李世间笑着松开手。


    “既然误会解开，那么我就先走了。”


    老板连连点头，恨不得现在就磕两个头，请这尊不知道什么来头的恐怖杀神赶紧离开。


    就在这时，后厨的大门猛地被推开。


    郑澜的声音传来——


    “老大，谁敢对你不敬？！我要把他直接塞进摩托油箱里！”


    这话不是夸张比喻，是字面意义上的，把人当作可燃原料塞进油箱里。


    不用怀疑可行性，也不用考虑成功率，因为身为S级收容物的炼金熔炉绝对做得到。


    李世间拍拍手，笑得很风轻云淡，仿佛他刚刚只是一时兴起来后厨看看。


    “我没事。”


    至于那个现在还惊魂未定倒在地上的餐厅老板？


    在李世间的微笑衬托下，那仿佛只是他自己不小心踩进污水里滑倒，和他是半点关系也没有。


    在郑澜身后跑进来的是戴云岐。


    看到那个大哥哥没事的时候，他松了口气，但还没来得及思索为什么向来不好说话的老板居然会“如此好心”不做追究。


    在戴云岐身后就是被请来的“救兵”。


    李世间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弯起眉眼。


    “没想到是陶小姐。”


    来的人恰好是之前在收容循环公交事件里见过的陶燕。


    此刻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衣摆不明显处绣有特调局书本的标记。


    虽然是监管组的一员，但陶燕还是向上申请了外勤工作。


    考虑到她直接也是外勤人员之一，上级同意了她的申请，并叮嘱如果再次遇到之前在公交上的两人尽快向组织汇报。


    但陶燕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


    另一名同事看向陶燕，用眼神示意——


    认识？


    陶燕动了动手指。


    ——黑山羊。


    那是战术暗号。


    针对那根本不像人类能够比肩的两个战斗力，战略分析组将他们称呼为“黑山羊”，并将李世间标记为01，郑澜标记为02。


    同事庄家常的眼神忽地一凛。


    他立马看向那个倒在地上的老板，生怕陶燕口中的那两个超模战斗力杀害普通人。


    毕竟能够交流的，并不一定就是对人类友善的。


    但万幸的是，恰如陶燕直接汇报所言，这两个“人”看起来都算是对人类比较亲近的友善派。


    据刚刚慌忙跑出来的小男孩说的，明显是老板先不长眼想要讹诈找事，但好歹黑山羊01没有因为感到冒犯就随手蹍死脆弱的人类。


    庄家常暗中松了口气，觉得特调局天幕小队的工作简直不是人做的，如果不是工资给得太多了，他真的很想退休。


    一刻也不带犹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