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心病还须心药医?”

作品:《汴梁梦起·听雨

    寇听雨却突然掀开锦被,赤足踩在冰凉的金砖上:“我饿了,青竹,去传碗杏仁酪来。”


    待脚步声远去,她掰开景熙紧攥的左手。


    掌心四道新月形血痕里,还嵌着她常戴的半段玉簪。


    “你不在时……”景熙低头抵住她锁骨,“我就数漏刻……”


    有温热的液体渗进寇听雨寝衣的银线缠枝纹,“数到一百..……若还没听见更鼓……”


    鲛绡帐外,青竹捧着食盒,和王乔一道跪在阶前,不敢进。


    *


    殿内,景熙站在窗边,背影如刀削般冷硬,手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烛火跳动,在他眉骨下投出深重的阴影。


    寇听雨斜倚在榻上,指尖轻轻拍打着,口中节奏熟悉又悦耳。


    她在哼唱《红豆》,没有乐器,只有唇齿间流淌的轻吟浅唱。


    “景熙。”寇听雨忽然停下哼唱,嗓音带着懒散的笑意,“你来。”


    景熙转身,眼底的阴郁尚未散去,却在看到她赤足踩在地上的模样时微微一顿。


    寇听雨叹了口气,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袖,用力一扯。


    景熙猝不及防,踉跄半步,单膝跪在榻前。


    “你……”他惊讶,却在对上她眼睛的瞬间哑然。


    她捧住他的脸,拇指抚过他紧蹙的眉间:“怕什么?我不是在这儿吗?”


    她的声音很轻,景熙怔住。


    “所以,”她凑近,鼻尖几乎贴上他的,“别一副天塌了的模样。我要是那么容易死,怎会从千年后来到你身边……”


    话未说完,景熙猛地将她按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她骨骼生疼。


    寇听雨却笑了,手指穿过他的发丝,轻轻梳理着,像安抚一头受伤的野兽。


    “傻子。”她低声说,“我哪儿都不去。”


    “我知道是心病。”他喉结滚动,“就像被火灼伤的人惧烛,被蛇咬过者畏绳。”


    她将自己的手轻轻塞进他紧握的拳中:“那太医可有说,”她忽然熟练地跨坐到他膝上,带着她特有的香气,“心病还须心药医?”


    “你闻,”她反握住他的手,将脖颈凑到他脸前,引他摸自己跳动的颈脉,又把孕肚朝他挺了挺,“这是活生生的我,这是你的孩儿,我们就在你身边。”


    景熙突然崩溃般咬住她肩头,呜咽声闷在肌肤里。


    她抚着他瘦得愈发嶙峋的脊背轻笑:“轻些咬,留了印子……”指尖划过他凹陷的眼窝,“明日朝会,那帮老顽固又要谏我惑主了。”


    窗外,更漏声远远传来,而景熙的心跳终于渐渐与她同步。


    *


    青竹立在殿外,回想着今日白日,她与陛下在福宁殿的对话。


    “陛下,您私下召青竹前来,可是有话嘱咐青竹?”


    景熙抬起幽深如潭的桃花眼,瞥她一眼后又垂首翻看手中折子:“嗯。”


    青竹趴跪在案前等了会,未曾听见陛下开口。心思急转间,她觉得眼前场景似曾相识……


    是了,是那日在军帐中,她向陛下坦白重生一事,还说了很多刺激得陛下昏厥两日,给她惊得险些以死谢罪。


    细细思量后,青竹抬起上半身,鼓起勇气直视越来越令人恐惧的陛下:“陛下,青竹醒得的。那日军帐中,青竹已全部忘记,更不会在娘娘面前提到。”


    说完郑重地朝陛下磕头,趴地不起。


    景熙重新撩起眼皮,睨着她的左肩旧伤处,沉声道:“还有你我的伤,和那谢威之事,都不必再提了。”


    青竹回忆起有人传说的,谢威在狱中莫名之死,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重重磕头道:“是!青竹谨记!”


    *


    天佑三年小满日,汴京正式入夏。


    殿内冰鉴吐着丝丝凉气,却压不住寇听雨孕期心头渐起的烦躁。


    她斜倚在软枕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隆起的小腹,忽觉腕上一刺,低头看去,一只花斑蚊正贪婪地吸着血。


    "啪!"


    “这蚊虫愈发猖狂了。”她蹙眉,见柳儿正捧着鎏金香炉进来,炉中升起袅袅青烟,“今日太医局调的什么香?闻着倒比往常辛辣。”


    柳儿屈膝:“回娘娘,刘太医说艾叶、雄黄驱蚊最效,只是气味冲了些……”忽压低声音,“奴婢多句嘴,元和三年时,帐设司也在殿角摆过这类香丸,后来……”


    寇听雨抚腹的手骤然收紧。


    是了,她想起来了!《甄嬛传》里,那甄嬛第一胎是怎么掉的?是麝香!她帐内悬挂的金香球里头就有麝香!


    那其他的呢?宫中会不会还有有毒的香料在用,而她不知?


    她一骨碌坐起来,连声唤道:“之兰!青竹!去传刘太医,立刻,马上!”


    刘太医跪在珠帘外,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娘娘明鉴,这驱蚊香方乃《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所载,以雄黄、艾叶、苍术为主,另添少许朱砂以增药效……”


    “朱砂?”寇听雨瞳孔骤缩,“可是丹砂?那水银之母?”


    刘太医伏身更低:“是……朱砂确有微毒,但用量极少,且置于帐角,理应无害……”


    寇听雨猛地拍案,茶盏震得叮当作响:“荒谬!本宫问你,帐设司防虫,可还用了别的?”


    “这……”刘太医额头触地,“各宫帐幕夹层多填朱砂粉末,以防虫蛀;地砖灰浆亦掺水银,可驱蚁鼠……”


    寇听雨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眼前发黑。


    “你退下罢。”她声音颤抖。


    待刘太医连滚带爬地退下,她攥着锦被,冷汗浸透了中衣。


    “青竹,”她缓缓抬头,声音冰冷如铁,“备辇,我要见陛下。”


    *


    垂拱殿内,龙涎香混着冰鉴的寒气,却压不住那股无形的窒息感。


    “砰!”


    景熙一掌拍在御案上,案上奏折哗啦散落一地。他盯着跪伏在地、浑身发抖的刘太医,眼中寒芒如刀:“你再说一遍,各宫帐幕里填的是什么?”


    刘太医额头紧贴金砖,声音发颤:“回、回陛下,是朱砂粉……防、防虫蛀……地砖灰浆里也掺了水银,可驱蚁鼠……”


    “混账!”景熙猛地抓起案头青玉镇纸,却在砸下的瞬间被寇听雨按住手腕。


    “陛下,”她声音冷静得可怕,“现在不是杀人的时候。”她转向太医,“刘大人,你且说说,这朱砂、水银之毒,究竟有多厉害?”


    刘太医冷汗涔涔:“朱砂遇热可释水银之气,轻则头晕目眩,重则伤及五脏……若孕妇长期接触,易致……”他偷眼看了看皇后娘娘的小腹,不敢再说。


    景熙脸色瞬间惨白。


    “传旨!”他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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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喝,声震殿宇,“即日起,宫中禁用朱砂、水银!各州县张贴告示,晓谕百姓此二物剧毒,不得用于房舍驱虫!违者,”他眼中杀机毕露,“以谋害人命论处!”


    翰林学士慌忙提笔拟旨,却听皇后娘娘补充:“再加一条,命太医署速研无毒驱虫方,制成图说分发各州县。”


    她指尖轻点案上《本草图经》,“就以樟脑、艾叶、薄荷为主。”


    景熙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就按皇后说的办。另,着皇城司彻查历年宫中流产、怪病案例,凡与朱砂水银有关者,”他咬肌绷紧,“一律记录在册,朕要看看,这‘祖制’到底害了多少人。”


    *


    “呸!什么朱砂有毒!”鱼贩王婆叉腰骂街,“俺家祖祖辈辈用这法子防蠹虫……”


    忽有稚童举着揭帖跑来:“阿婆看!太医署新出的《驱虫避害图说》!”纸上画着七窍流血的老鼠,正啃咬掺了朱砂的梁木。


    三个月后,同一码头。


    绸缎商数着铜钱感慨:“多亏宫里传出的樟脑配方,小儿夜里再不哭闹了。”旁边药铺伙计插嘴:“听说皇后娘娘亲自盯着改的宫规?”


    夕阳西下,货郎担上的木偶戏正演到“贤后除毒”。那凤冠人偶的眉眼,分明是坤宁殿主人的模样。


    *


    天佑三年夏,皇女降生前夜,汴京异象频现:九只丹顶白鹤栖于宣德门鸱吻,引颈清鸣,直至公主啼哭方振翅而去。太史局急呈《瑞鹤图》,朱批“此舜帝《箫韶》九成之应”。


    宫中随后颁布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膺昊天之眷命,承列圣之洪休,夙夜兢业,以绥万邦。


    天佑三年,荷乾坤之灵贶,始得爱女,毓秀钟祥,名灵雎,取《关雎》之雅意,彰德容之粹美;小字阿昭,昭如日月,朗照乾坤。


    公主生而颖慧,粉雕玉琢,灵心蕙质,深惬朕心。皇后抚育有方,慈爱备至,朕每观其嬉戏庭前,辄觉天伦之乐,胜却万机之繁。


    兹因天赐麟儿,国本愈固,朕心欣悦,改元明德,以彰盛世之祥,初年肇始,与天下同庆。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钦此。”


    圣旨传出后,举国欢腾。


    汴京御街上,彩棚连绵十里,货郎们叫卖“灵雎娃娃”,即陶土捏就的女婴像,眉心点朱砂,颈挂长命锁。


    杭州西湖之上,画舫主人免费载客三日,船头皆悬“昭”字琉璃灯。有歌女新谱《阿昭曲》,词云:“白鹤飞过十八桥,官家笑折青梅梢。”


    皇宫内,陛下罢朝三日,亲手为阿昭设计“百毒不侵”金镶玉长命锁:正面刻“灵雎”二字,背面却是寇皇后用簪子划的奇怪符号。


    更漏三更,帝后并肩立于婴孩榻前。阿昭公主身上裹着薄荷蚕丝襁褓,浸过太医局新研的樟脑艾草汁,正散发着阵阵清冽药香。


    景熙忽然解下玉佩悬在女儿摇篮上,那是他幼时母亲给他戴过的驱邪玉,刻着“长乐未央”。


    “怎么?怕阿昭也做噩梦么?”寇听雨笑问。


    景熙将妻女一同揽入怀中:“我要这世间.……再无不祥之物能近她身。”


    《宋史·公主列传》载:“明德昭公主,帝第一女也。生而异香满室,帝改元以贺。后民间效其襁褓制‘驱毒衣’,活婴孩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