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桑仙济世

作品:《乔桑外史之仙郎在劫难逃

    李府内,鎏金香炉飘出袅袅青烟。李齐远斜倚在檀木榻上,指尖绕着翡翠扳指,唇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意:"那小竹堂方圆十里的草药,都采干净了?"


    "回少爷的话,一株都没留下!"灰衣侍从弓着腰,眼中闪过谄媚的光,"只是......那些村民染上瘟疫可怎么办?"


    李齐远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袖中玉扇,嗤笑道:"贱命一条,与我何干?若想要药,就拿银子来换。"


    他忽然坐直身子,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倒是望双那丫头......她就住在附近?"


    另一名侍从立刻会意:"少爷的意思是......"


    "等她染上病,本少爷便大发慈悲送药过去。"李齐远摩挲着扇骨,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到时候,她还不得对我感恩戴德?"


    殊不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人早已悄然种下药田。有草木仙人的灵力藏在药田的土壤深处,到那时,晨露沾湿草叶,月光浸润土壤,那些带着生机的药苗正在寂静中悄然生长,只为在最需要的时候,绽放出最珍贵的希望。


    扶苏回到小竹堂时,望双正倚在门边捣药,日光淌在她素白的襦裙上,像裹了层金色的薄纱。他藏在袖中还沾着药田晨露的何首乌,在望见她的瞬间,仿佛又染上几分鲜活气。


    “村西……”扶苏脚步顿了顿,将手中的两桶水放在地上,望着望双白皙的侧脸,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桂花瓣,“村民染上瘟疫了。”


    “原来是真的,我前几日就听到这些消息,可惜后山的药草已经被采光了,并且药馆里的药也成了天价。”


    望双手中药杵猛地一僵,抬眸时眼睫上还沾着星子似的药粉,扶苏望着那汪盛满担忧的眸子,喉间发紧,又快速补充:“我、我采了药草,治得了肺痨,我们便熬药试试?这样也能救得了人命。”


    说罢,扶苏从袖中捧出何首乌,指尖相触时,望双的温度顺着肌肤钻进来,让他耳尖瞬间烧红。


    药庐里,火光跳耀。望双低头切药,鬓边碎发垂落,扶苏盯着那缕不听话的发丝,好几次想伸手替她别到耳后,又生生忍住。


    药香漫上来,混着望双身上若有似无的清香,他望着她专注熬煮的侧影,缓缓道:“小竹堂的后山向来是种药材的吗?”


    “我听说,以前,上一代住在这里的村民亲手耕耘,将这荒凉的山野种满了救人性命的药草,此处的人原来便是采药并卖给城里的药馆为营生,只可惜……”望双叹了一口气,“现在有些人知道了,这里是风水宝地,仅一株何首乌便可买得千金,就连平日不大值钱的车前草,麦芽,还有远志,都能抵上一般人两个月的工钱,可想而知,这些药材真是离谱的高价。”


    “若救死扶伤的大夫都如此盈利,那老百姓岂不是常年因一些小病小患,便身在水深火热之中?”扶苏听此眉头紧皱,显然是对这些人的勾当不满。


    “他们能够结党营私,我猜,还少不了李府的人的掺和。”望双想起李齐远的药馆,眼中闪过仇恨,少时经历的事又漫上心头。


    扶苏庆幸自己是仙人,又擅长于药理,他种药不知能挽救多少人的性命。


    熬一份药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太阳落山,直到月光漫上山头,方闻到一阵何首乌的清香。


    “现在,我便将这些药拿给村西口的老伯,他的肺痨很严重,我怕耽误了!”扶苏小心翼翼地将罐中熬好的药倒在碗里,话语间有点匆忙。


    “你说的是张大伯吗?”望双诧异,她神色更是担忧,“那我随你一起去,张大伯对我有恩,我也随你去照顾他。”


    他们知道肺痨能传染,便取了棉布,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随即端着药碗,往张大伯家走去。


    夜路难走,扶苏刻意慢下半步,看望双裙摆被草尖勾住,便自然而然伸手帮她理好。月光透过枝丫,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光影,偶尔肩头相碰,那点酥麻从相触处蔓延开,让两人都忍不住偷瞄对方,又迅速错开眼。


    圆月悬在半空,映照得两人衣冠似雪。两人到了村西口,几户人家夜里散发稀疏的烛光,不时传来一声声干咳。


    扶苏轻轻叩响张大伯家的柴门,发现只是掩上了,张大伯听到敲门声,以为是邻里,他躺在床上,已经很难动身,道出“进来吧”时还伴随着几声咳嗽。


    张大伯,没想到来者竟是一对年轻人。


    扶苏怕张大伯没将他认出来,就掀了一下他的棉布,将药碗递给他,说道:“老伯,这是我们熬制的药,你快试试,肯定能将您的病治好。”


    张大伯还未反应过来,望双,皱起眉头,忧心的眼光扫过张伯枯槁的脸,补充道:“这是他今日在山里采到的药,我听说您病得很重,张伯您怎么不告诉我,还是快把这碗药喝了,身体要紧!”


    “这熬的可是何首乌?”老伯的声音微颤,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


    张大伯凑近闻到药香,他靠采药生存了大半辈子,自然能知道这正是价值千金的何首乌。而令他疑惑的是,何首乌这种价值千金的药,居然没被挖走。


    “不错,我熬了快一日,您快喝下,明日肯定能好的”扶苏有些急促,在他眼里所有药并没有价钱高低之分,唯有人命之重。


    张大伯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喝上何首乌,从前只能历经万险采来又卖给京城中的人,而求此药的贵人,为了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不惜抛掷千金,只为得到这一株。


    最终,张大伯在两人期盼的眼神下,将这碗药一饮而尽。


    望双没想到,不过盏茶功夫,原本气若游丝的张大伯,浑浊的眼竟亮得惊人,也在难听到他的干咳声,扶苏问道:“老伯感觉如何?”


    “浑身舒坦!不愧是是名药,一碗饮下去,似是有活气顺着骨头缝往外冒。”


    “那么说,张伯,您喝了这碗药,很快就会恢复。”


    望双又惊又喜,回头看扶苏,眼里满是欣赏与信赖。扶苏被她看得心慌,却舍不得挪开眼,四目相对时,屋子里的风一时变得燥热起来。


    张大伯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他的心口也不疼了,望着眼前这对年轻人,浑浊的泪在眼眶里打转:“城里药铺黑心哟,这治肺病的药材,价码翻着跟头涨,我本想着挨日子…… 多亏了你们这对好心人!”


    扶苏忙道:“老伯别客气,能帮上忙就好。”


    望双笑着应和,指尖不经意碰到扶苏手背,两人又各自缩手,却都红了耳尖。


    从张伯家出来,夜色如墨,月光像揉碎的银箔,洒在青石板路上。


    望双脚步轻快,像踩着云,“一株何首乌,竟有这么大效力,往常可从没遇过。” 话里是藏不住的欣喜,眼梢都染着笑。


    扶苏走在旁,垂眸笑笑没应声。他灵力生出的何首乌,本就不同凡响,可这些,怎么同望双讲呢。夜风吹过,路边野花簌簌响,望双忽又开口:


    “方才张伯那番话,倒是提醒了我,往后我们有空就去采药,能帮到这些村民,他们没银子看病,还要养家糊口,若是遭遇不测,不知该当如何了。”


    她说着偏头看扶苏,月光漫进她眼里,亮得像星子。


    扶苏被这目光烫到,他点点头,耳尖微热,刚要找话,望双却又自顾自笑:“也不知怎的,同你一道做事,总觉着踏实。”


    声音轻轻的,像一片羽毛,飘进扶苏耳朵里。他心跳陡然乱了节奏,嘴角却扬得更开,“往后… 往后还能一道。” 这话出口,惊觉自己竟这样盼着。


    望双耳尖腾地红了,别过脸看路边树影,影子被月光剪得细碎,晃啊晃,像她此刻乱纷纷的心。


    她偷瞥扶苏,见他耳尖也红,青石板路上,两人影子渐渐交叠,夜风吹来,带着不知名花香,把那些青涩的、欢喜的情愫,悄悄揉进这漫漫长夜 。


    果然,如扶苏所料,三日后,张大伯的肺病果然全好,红光满面地在村里走动。村民们瞧着稀奇,纷纷追问,张大伯笑得合不拢嘴:“是小竹堂的扶苏公子与望双丫头,给我喝了神药!”


    没过多久,村民们便结伴往小竹堂来。一见到扶苏和望双,如同见了神医,扑通跪下,哭求帮忙。望双忙不迭去扶,急得声音都颤:“乡里们请起。”


    “这位公子,望双姑娘,我听说了张伯病情痊愈,是你们救了他,相信你们肯定有神奇的药方,不知可否救救我们,我家官人快不行了!”一位穿着朴素的妇人话中带着哭腔,跪在地上,拉着望双的手,乞求道。


    扶苏也在一旁劝,伸手拉人的时候,与望双指尖相缠,两人耳尖发烫,却都没松手。


    片刻后,扶苏走到妇人身前,扶起妇人,后退两步,面对全部乡亲父老,语调谦逊,道出:


    “乡亲们,能让张伯痊愈的,并不是我们使了什么神奇的方子,只是取了些普通的药材,不信你们到后山处看看。”


    “后山的药早就被城里来的那些人搜刮走了!”一个年纪不大的汉子接话。


    扶苏一笑,他摇摇头:“乡亲们有所不知,后山如今一片苍翠,不信的便随我来。”


    扶苏带着村民往后山去,行至山脚,众人便觉眼前一亮 —— 原先荒凉的山野,竟铺满名贵药材。


    桔梗在坡上挺起身,紫莹莹的花苞藏着止咳妙处;浙贝母挤在石缝间,肥厚鳞片泛着玉色光泽,最擅清肺化痰;还有那满山的麦冬,细长叶片间垂着紫蓝小花,滋阴润肺功效极佳。更不必说蒲公英撑开白绒伞,苍术裹着棕黑外皮,连极难寻的重楼,都在背阴处攒着层叠花瓣,七叶一枝花的模样,专治热毒疮疡。


    村民们看得呆愣,扶苏笑着说:“这些药,够给大家治病。”


    望双眼睛都瞪大了,低声喃喃道:“我上一次见到还是满目荒凉。我记得只过了三日,这怎么可能……”


    她的目光投向眼前这个只出现了几日的男人,他长身玉立,满怀自豪地看着满山的药草,展露出志在必得的浅笑。


    她心中的意念决然指向眼前这个男人——一定是他做的!自从他出现之后,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变了。被搜刮殆尽的山野,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如露如电地长出满山的药草?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什么就可以做出这些?


    望双难以置信,她一时呆站在原地,以至于没有发现扶苏向他走来。


    “有这些药,你就不用担心他们了。”扶苏爽快笑言。


    “公子,我们都觉得奇怪了,这药不可能长得这么快呀,现如今怎么满山遍野都是呢?”一个年迈的大嫂向扶苏问道,这时大家窃窃私语,都不解此事。


    “可能是你们乡亲之间各自放了药种,你看这几日有春雨,万物生,自然就发芽了,现在长得茂盛也是不费解的。”扶苏向大家解释,言语间,都是亲切与关怀。


    扶苏说话时,发丝拂过他的脸颊,望双瞅扶苏,心尖儿颤巍巍的,见他认真教村民辨认药材,阳光落在他眉眼间,美得像幅画,忍不住走上前站在他身侧。扶苏回眸,两人相视一笑,那点暧昧在满山药香里,愈发浓得化不开。


    村民们采了药回去煎服,没过几日,病症渐渐好转。两人的善举在村里传开,家家户户都念着好。


    夜里,两人坐在小竹堂前,望着后山方向,望双不由地感叹到说:“天公作美,真是功德无量,救了这么多人。”


    扶苏看着她眼睛,觉得她一副恭敬的模样,像是感念上天,觉得有点好笑,他试着撩逗道:“那可能是神仙下凡了!”


    望双没有觉察他的玩笑,反而认真思虑下来,片刻后,缓缓道:“这世界上真的会有神仙吗?”


    扶苏怔住,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声的言道,让人听不清楚:


    “会有的。”


    说着,扶苏微微倾身,指尖轻轻碰了碰望双垂落的发梢,似是怕惊落这静谧。望双肩头微颤,却没躲,月光淌下来,把这若有似无的触碰,晕染成藏在夜色里、说不明道不清的悸动,任朦胧情意,在呼吸交错间,悄然漫进往后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