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东西都在旋转。


    老猫藏在口腔中的黄色软糖被震入了咽喉。


    老它瞬间发出一声惨叫，脊背僵硬。


    平日里沉稳温柔的水流此刻爆裂恐怖，将林玉珍翻滚撕扯，随着水流转动的鱼群如子弹梭梭穿来。


    她当即放弃了抢夺过来的腰包，转身将老猫死死抱进怀里护住。


    要不是防御值高，林玉珍当场就会丧命。


    防御值可以让她不受损伤，但不能抵消全部痛觉。


    林玉珍蜷缩着身体，强逼着自己抵抗眩晕和窒息感。


    在腰包被水流卷走时，林玉珍的胳膊底下伸出了一根白到透明的指甲，牢牢勾住腰包。


    海水咆哮着击打林玉珍的耳朵鼻子，咸腥味和血腥味在耳鼻喉深扎。


    在海水的侵袭下，人类如同弱小的蜉蝣，难以抗争。


    林玉珍已经撑到了极限。


    她的嘴唇被一只砸过来的飞鱼撬开。


    飞鱼顿时血肉模糊。


    海水发现了缝隙，一瞬间强硬地灌了进来，淹没所有。


    林玉珍双目失神，被海水灌透侵吞，无法呼吸。


    白色的气泡像林玉珍仅存的生命，大量从鼻子和嘴巴中冒出。


    ……


    是不是……


    又要死了。


    难受啊。


    好痛啊。


    老猫也会死吗。


    见不到妙好了。


    才刚从村子里走出来。


    我还有好多东西没看到。


    我还没有……


    还没有真正地当一个人。


    我也想，也想好好当一个……


    当一个林玉珍。


    一个晶莹的水珠从林玉珍的眼角旁飘起。


    她缓缓地，冲着袭面而来的飞鱼群张大了嘴巴！


    时速极高的飞鱼群又被称作海底箭阵。


    霎时间，无数飞鱼射来。


    两只接连飞鱼撞入她口中，粉身碎骨。


    林玉珍坚定地用酸痛的牙齿咀嚼着飞鱼，然后痛苦地吞咽下去。


    系统的提示音没有出现。


    林玉珍忍着肺部即将爆炸的折磨，再次张开嘴巴进行吞噬！


    没有。


    再吞！


    没有？


    再吞。


    没有……


    意识到达极限，林玉珍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吞下去的是鱼还是海水了。


    上百条的飞鱼在林玉珍身上撞碎，在林玉珍附近形成了一个中空地带，碎肉在已经缓慢平息的海水中飘荡浮动。


    环绕她的剔透血肉随着水流旋转着，成了林玉珍的茧。


    在林玉珍昏过去的前一秒，一只熟悉的小爪子伸了出来。


    它往林玉珍的喉咙里塞了一颗软糖。


    ……


    脸被什么啪啪扇着，林玉珍被强制唤醒。


    她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只小猫头。


    林玉珍欣慰地伸手去摸它，却被一阵忽然来的水流推走了。


    老猫朝她游过来，嘴巴张着，仿佛在说些什么。


    可林玉珍的耳边只有水流模糊鼓动的声音。


    在海中，属于陆地生物的声响都被沉寂。


    而这个世界对林玉珍来说迟钝的、昏暗的、混沌的。


    老猫蹬着小腿游到了林玉珍身侧。


    【叮——一条来自「讨厌所有人」的讯息】


    【讨厌所有人：时间要到了，吃糖。】


    林玉珍读完语音条，就见老猫噙着一颗软糖贴着她的手。


    猫毛在海中的触感十分顺滑柔软。


    只是毛皮下藏着什么东西，硬得硌手。


    林玉珍拨开老猫脸上的毛，发现毛发底下藏着许多细小的鱼鳞。


    她听老猫的话快速吃下了软糖。


    【已使用一次性道具「大魔法师亚瑟手作软糖（航海版）」：您将获得在海底潜行时的呼吸能力，限时十五分钟，请尽情探索海洋、感受大海魅力吧！（亚瑟：好食却不可多食哦，魔法产品带来的身体变化法师概不负责）】


    【副作用：随机疼痛时间！就像小美人鱼长出双脚上岸一样疼！】


    被火烧、被水淹，林玉珍疼痛的阈值居然被提高，这点副作用于她而言已经麻木。


    虽然身体不好受，但大抵能够忍耐。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手背上反光的鳞片在幽暗的海水中格外明显。


    脸颊和耳朵之间的未知多了三道口子。


    林玉珍摸进去，摸到了软软的东西，像牙刷刷毛。


    哦，长出鱼鳃了。林玉珍想。


    摸着摸着，林玉珍摸到了一块肉，掏出来一看。


    嘿。


    这不是刚刚撞她的鱼吗？


    虽然她差不多已经恨上了飞鱼，但浪费粮食不好。


    林玉珍顺手把鱼肉丢进嘴里嚼。


    【技能「吞噬」生效】


    【已通过「吞噬」获得技能「飞速逃跑」】


    【技能「飞速逃跑」：真诚助力每一个逃之夭夭的梦想。快速运动时长出翅膀飞起来，提升速度100%！使用时长1分钟，冷却时间五分钟。】


    林玉珍：……


    林玉珍很郁闷。


    吃了半天都快把她吃死了，技能没来。


    反而现在来了。


    反正经过这一次的教训，她是再也不敢把活命的希望寄托在这个技能上了。


    她要变厉害，要稳稳地变厉害。


    就像……嗯，何禾那样吧。


    林玉珍重整旗鼓，手上又有了力气。


    水流要把林玉珍带到其他地方，她用手抓紧身旁的礁石，观察起四周。


    海底昏暗，头顶是亮的。


    她松了一口气，这说明她没有昏迷太久。


    这个地方的时间还没到那个什么深海夜。


    随着水流漂到林玉珍身侧，勾住了林玉珍的衣服，如吸盘鱼一样贴在她身侧。


    【讨厌所有人：人，有好东西。】


    老猫身上背着庞俊那里抢来的腰包。


    林玉珍稍稍拉开拉链。


    里面闪耀的戒指项链差点亮瞎她的眼睛。


    戒指和项链是最常见的储物空间。


    也就是说，她们收获了一座大金库！！！


    林玉珍急忙翻找，在最上面看到了自己的耳钉和项链。


    还好没丢。


    既然那个软糖不能多吃，林玉珍决定趁着自己还有鱼鳃，先游到水面去。


    她抬头看去。


    就算在这个狼狈的求生时刻，她还是为海洋的绚烂所震撼。


    大小不同的鱼群缓慢而规律地游动着，色彩鲜艳，体型各异，无论是什么物种，都在水域中温柔地交织，流畅地游动，把林玉珍的眼底也变得鲜活。


    往远处看，生命无穷无尽，每一种仿佛都有自己运行的轨迹。海幕庞大，没有尽头的。


    海水愈高愈清透，上面没有太阳，只有柔和的光。


    有几束光像丝线一般斜斜地射进海中，照在林玉珍不远的前方。


    林玉珍鬼使神差游过去。


    光打在了她的身上。


    她第一次有了一种自己站在舞台上的错觉。


    林玉珍慢慢笑了。


    海藻飘动，海龟滑行前进，身后跟着粼粼的一片鱼。


    它们看着站在光亮处的她，这个奇怪的生物。


    林玉珍很欢喜。


    她抬起头，蹬脚向上游。


    仿佛是她把厄运消磨殆尽了，美好与幸运重新降临。


    她看到一群大鱼游过来，大概六七只，腹部银白光滑，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它们的尾柄强壮有力，身体笔直，两侧的鱼鳍好似弯刀。


    林玉珍在何禾发过来的资料中看过它们的图片。


    这就是林玉珍的任务对象——蓝鳍金枪鱼。


    金枪鱼群游动的速度极快。


    就在林玉珍仔细分辨的时候，鱼群和她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开了肉眼可见的一段距离。


    林玉珍发动刚获得的技能「飞速逃跑」，扑腾着朝金枪鱼群前进。


    速度提升100%！


    老猫顺滑地一蹬，向前十米远。


    它疑惑地看着在身后的奋力奔腾的林玉珍。


    敏捷度3就算提升了一倍，那也只有6。


    林玉珍欲哭无泪。


    第一次主动使用技能以失败告终。


    眼看金枪鱼群越来越远，老猫慷慨地使用了道具。


    林玉珍收到系统的通知。


    【您已被道具「脐带」选中】


    【道具「脐带」：只要触碰，即为选中。脐带连接的双方牢不可分，共享数据平均值。道具使用时长20分钟，冷却时间36小时。】


    【请注意，本道具使用途中若因外力断裂，使用者双方有极大可能死亡！】


    不过几秒的时间，林玉珍看着自己的数据面目全非起来。


    力量：14（+27）


    敏捷：3（+106.5）


    精神力：52（-17）


    防御：568（-278）


    幸运值：19（-9.5）


    数据变化后，林玉珍没空想老猫的数值到底是多少。


    她只知道自己身轻如燕，时间紧迫，不得不快速向前划去。


    同样感受到数据变化的老猫震撼地盯着防御那一栏，半天没回过神来，被林玉珍通过脐带拖走。


    五十的敏捷度和海中刺客剑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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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上下。


    林玉珍瞄住了鱼群中体型中等，处于最外围的那一只。


    她的体型相当于金枪鱼幼鱼。


    这样一只大物靠近，鱼群通过水流发现，已经迅速转变了队形，将最小的金枪鱼围在中间。


    整个团体高速前进着。


    林玉珍追着有些吃力。


    不是速度不及，而是金枪鱼群尾鳍搅动的水流不仅干扰了林玉珍的视线，而且还给她带来了更大的阻力。


    老猫趴在林玉珍的背上，眯着眼睛，绿色的眼瞳狠戾地看着前方。


    群鱼没有进入它的眼瞳，它瞄准的是千米开外的一片阴影。


    最终，林玉珍还是追上了鱼群。


    鱼群外围的几条金枪鱼主动收紧了与林玉珍之间的距离。


    为首的蓝鳍金枪鱼如炮头般加速冲撞过来。


    林玉珍还不习惯自己的速度，一时间竟忘记了来得及躲闪。


    等她反应过来时，用最快速度闪身，金枪鱼还是凶猛地撞到了她的肩膀。


    290的防御值足以抵抗这一击。


    不过由于数据值被平分，她明显感受到了头部眩晕了片刻。


    回过神来，她已经被三条蓝鳍金枪鱼包围。


    它们转动身体，用钢铁一般的尾鳍抽打林玉珍。


    那只撞到林玉珍的金枪鱼头部凹陷了一块，但它没有犹豫地再次提高速度轰来。


    林玉珍咬着牙，在又一下即将被拍飞时，发狠地抓住金枪鱼疾速而来的锋利背鳍。


    金枪鱼疯狂地震动身体，林玉珍一鼓作气，越抓越紧，最后竟然把背鳍抓断了。


    这只被抓住的金枪鱼用胸鳍煽动水波，传递着信息。


    林玉珍读不懂。


    鱼群没有半分迟疑，重新组阵保护起幼鱼，向他们原本前进的方向撤离。


    受伤金枪鱼圆而大的眼睛平静地凝视着同伴的背影。


    它并没有放弃自己，继续和林玉珍缠斗。


    林玉珍夹着那扇被掰断的背鳍，爬上了鱼背，双手掰住了鱼鳃两侧。


    金枪鱼剧痛难当，怎么甩不掉林玉珍，只能用燃烧自己生命的速度向前跑游去。


    它只有这一种无力的方法，希冀极端的速度能让这个人类被水流冲下。


    水流冲的林玉珍头痛，双眼在强流下极端脆弱。


    她不得不埋头俯身，尽可能保护自己。


    同时，林玉珍拿出了年轻时和妯娌扯头发的劲，把手伸向鱼鳃中，大力撕扯里面锯齿状物。


    金枪鱼的反应只有越来越快的速度。


    快到每一滴海水都是钢针，将林玉珍仿佛穿刺。


    林玉珍此刻脑袋反而冷静下来。


    软糖是有时限的，想要拖死这条鱼，时间上不可能够。


    等下去，被拖死的只会是失去水中呼吸能力的林玉珍。


    于是她逼迫自己把手指卡入鱼骨中，抬起另一只手猛锤鱼头。


    没有章法，全靠力气的拳法，倒是把金枪鱼的脑袋砸出了诸多凹陷。


    鱼没有停，只是速度有所减慢。


    林玉珍在资料中看到过一句话：蓝鳍金枪鱼永不停止游动，它们必须让前进的水流进入鱼鳃。


    静止等同窒息。


    如果林玉珍不能分辨自己是否打死了金枪鱼，只需要看它是不是停下来了。


    只有死亡能让蓝鳍金枪鱼停止向前。


    林玉珍有片刻的分神。


    但马上，她的眼神更加坚毅和……


    冷酷。


    用尽力气挤压手指向内。


    她要把金枪鱼的脑子掏出。


    恰在她要动手时，金枪鱼游入了一片新的水域。周围海水的温度变冷，光线也昏暗起来。


    是深海夜降临了？


    林玉珍悚然一惊，向上看去。


    黑沉沉的阴影在纵横数百米的上方海域，黏稠的，丝滑的，一个个圆形的吸盘如横死的人眼，作为繁星，点缀了这个“深夜”。


    “奶奶。”


    耳熟的声音从林玉珍的脊背后冒出。


    林玉珍下意识要转头。


    可是……


    她想起来，海底可以听到这么清晰的人声吗？


    “奶奶。”


    林玉珍不再袭击金枪鱼，希望它游出这片叫人毛骨悚然的海域。


    可是那个声音阴魂不散。


    音量越来越大。


    声音越来越近。


    最后，它来到了林玉珍的身侧，维持着与金枪鱼一般的速度，和林玉珍维持的相对平静。


    “你为什么不回我。”


    人类冰凉的嘴唇贴着林玉珍的耳朵。


    林玉珍这次看清了。


    这是全子石死白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