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禾没有哄骗林玉珍。


    准确地来说，是林玉珍不觉得自己被哄骗了。


    何禾指着那怪物，告诉正在学习怎么用烙印把金枪鱼上交系统的林玉珍：


    她愿意用100积分，或是林玉珍觉得合适的道具，交换林玉珍咬这个怪物一口。


    卫沛白默默插嘴：“刚刚开的三个炮，你什么时候给钱？”


    何禾当没听到。


    “看，就是那里，你咬一口，咬点肉下来，皮也行。”她对林玉珍说。


    林玉珍有些听不懂了：“咬一口？”


    何禾点头：“咬一口。”


    林玉珍急忙摇头，张开嘴给何禾看缺掉的牙齿：“不成、不成。我牙不好的。”


    林玉珍最看重她的一口牙。


    要是牙齿碎了，就不能吃饭了。


    在林玉珍的心里，吃饭就是人活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况且这里没地方补牙的，就算有，肯定也很贵。


    林玉珍是个对自己很抠搜的人，痛能忍着就坚决不会去看病。


    可是牙痛忍不了，肯定就要花钱。


    想到那种把她折腾得在床上打滚的痛苦，林玉珍心底一阵后怕。


    何禾扶正林玉珍的头，强迫林玉珍和她对视，灌输自己的理念。


    “你可以的。你没有发现自己的能力吗？”


    “嗯，”林玉珍仔细想了一下，然后确认道：“我扛揍。”


    “……”何禾皱眉看着林玉珍。


    她不太理解林玉珍脑袋里在想什么。


    “不，你只看到了表面，”何禾深吸一口气，露出坚定表情，“你的身体能扛下大部分武器和怪物的攻击对不对？”


    林玉珍想到了医生对她的批注，钢铁战士。


    这是她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被夸奖。


    她默念了一下，低下头，终于说出口：“对，我是钢铁。”


    预料之中的嘲笑没有响起。


    林玉珍抬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何禾，只见她双目发烫，如熊熊烈火。


    好像……


    好像她是一大块金子。


    从没被人这样注视过的林玉珍当下感到的只有恐慌。


    “是的，你是一块钢铁。”何禾认真而诚挚地肯定她。


    “所以你才会被匹配到捕捉蓝鳍金枪鱼这样的任务。这是很难的任务，说明系统认为你有完成这个任务的实力。”


    而事实上，林玉珍确实完成了。


    猜想得到了验证，何禾脑中霎时翻腾出千百种林玉珍的使用方法。


    可她看到的却是老人不知所措的惊慌表情。


    何禾迟疑了一下。


    她微微偏头，凝视林玉珍。


    就连何禾自己都不清楚，她此刻在想什么。


    只是心绪五味杂陈。


    “你打到哪里，你的防御值就重伤到哪里，”她敛眸，平静地开口，“你是石头，那些人和怪物是鸡蛋。”


    “鸡蛋碰石头会碎。”


    “那么是用石头扔鸡蛋，还是用鸡蛋扔石头，还重要吗？”


    林玉珍似懂非懂，一双浑浊的眼睛此刻露出新生物般的懵懂。


    “所以，我应该这样说，你想当盾的时候，你就是盾。你想成为矛的时候，你就是矛。”


    林玉珍思维在随着何禾的话无限发散。


    听不懂。


    先记下来。


    反正，就是她很厉害的意思吧！


    嘿嘿。嘿嘿。


    林玉珍已经被哄得不知东南西北。


    “你可以做到的，”何禾趁林玉珍薄弱的时候，果断入手：“如果积分不合你的意，我可以用别的交换。你有什么想要的？”


    林玉珍什么都想要。


    但她不知道自己咬那个触手怪物一口值多少。


    “我的猫还在海底，”林玉珍说，“它也在和这个鬼东西打架，我帮你咬一口肉，你去帮我的猫。”


    林玉珍认为老猫要她走是因为她太弱了，会拖老猫的后腿。


    何禾就不一样了。


    林玉珍眼中的何禾很厉害，知道很多东西，打架也很猛。


    如果是何禾在海里的话，肯定能帮上老猫。


    本来在一旁玩自己假眼的卫沛白听到林玉珍的话，忽然来了兴趣。


    她一扭身，探过一颗头来。


    林玉珍想到了全子石。


    “一只猫在海底和这个怪物打架？我怎么听不懂了，”卫沛白沉思了一下，恍然大悟，“你上个世界是仙侠体系的？我猜猜……御兽宗？”


    林玉珍否认：“我是从村里来的。”


    卫沛白没多想。


    不管是对林玉珍，还是对何禾，她都不在乎。


    她只在乎积分。


    等在这个世界当船夫当够了，就去别的地方玩。


    何禾就不一样了，她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异样，心底却想到了林玉珍不久前讲过的话。


    深海残阳是林玉珍的第一次下车。


    第一次下车。


    可能有人不在乎，有人因为太慌张而没什么印象，但何禾有超忆症。


    这原本是她痛苦的根源，死后却成了莫大的助力。


    她记得初入万千镜像世界时的所有细节。


    她死后，先出现在000节初始车厢。在这里，系统向求生者们普及世界观，然后随机分发车票。


    求生者们根据车票，寻找自己的座位，等待下车，开启自己的旅途。


    林玉珍和她们闲聊的时候说过，她是新手。


    这是她的第一个世界。


    如果她话语中的山村指的不是现实世界……


    何禾眼神一暗。


    林玉珍看起来简单好骗，错漏百出，但每一个破绽背后都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信息。


    就算不提林玉珍，单说老猫，何禾还是头一次见作为动物的求生者。


    老猫思维敏捷，武力值也不低，还能如林玉珍所言得和怪物缠斗。


    有时候，何禾都怀疑林玉珍不是人，老猫也不是猫。


    起码不是和其他求生者从同一个世界来的人和猫。


    这就很可怕了。


    “可以，我会帮你的猫的。”何禾说。


    她也想到海中看一看，老猫战斗的样子。


    一直在海面上没有动静的怪物翻涌起来，吓了所有人一跳。


    何禾下意识就想使用「纳米天缚」，避免出现意外。


    “你把我丢过去吧。”林玉珍的声音在何禾身侧响起。


    她在对卫沛白说话，眼睛看着卫沛白手臂上戴着的钢铁兽爪。


    卫沛白的动作向来是快的。


    眨眼的工夫，老奶就被扔到了天上，呜哇乱叫着朝怪物飞去。


    啪！


    林玉珍面朝地落在了怪物足有一米宽的触手上。


    她赶忙两只手抱住触手，埋头啃起来。


    第一反应是，嚼不烂。


    比车上那人的耳朵难嚼多了。


    可想一想她可爱的老猫在海底上受苦，林玉珍加快了啃食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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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咔咔咔。


    她像一只猛啃玉米的老鼠，面容也狰狞起来，看着实在惨不忍睹。


    “不要虐待老人啊。”卫沛白虚假地用手遮住眼睛。


    何禾：“你行你上。”


    虽然过程有些辛酸，不过林玉珍还真如何禾所想的那样啃下些皮肉来。


    恶心的汁水同样流入了林玉珍的嘴巴。


    就算林玉珍第一时间把汤汁连同皮肉吐到了手掌上，还是吞进去了一些。


    【技能「吞噬」生效】


    【已通过「吞噬」获得技能「好大啊」】


    【「好大啊」：你可以变得很大。嗯。就是这样。哈哈。】


    “……”林玉珍被恶心得说不出话。


    她分不清这个技能和断肢的肉水哪个更恶心一点。


    “别洗！”何禾看见辛勤的林玉珍要把吐出来的肉放在海水中涮，连忙开口。


    天色有些昏暗了，温度降下来。


    海中的怪物动作越来越大，掀起的海浪也更高，卫沛白的渔船抛弃又落下。


    完成任务的林玉珍催促何禾下海捞猫。


    何禾接过林玉珍给的软糖，还没服食，甲板上就传来咚的一声。


    浑身湿漉漉的老猫像只瘦猴出现在那里。


    【讨厌所有人：人，猫回来。】


    林玉珍听到了老猫的语音。


    何禾立马转头去看海中的怪物。


    海面上已经什么都不剩了，风平浪静，除了有些冷，还是很美好的。


    下午的战斗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林玉珍惊喜地冲上去。


    脱掉自己的上衣，拧干了去给老猫擦水。


    擦完了给自己擦。


    “天冷了天冷了，你们快换衣服，别感冒了。”林玉珍提前穿在收容所里搜刮来的毛衣和羽绒裤。


    她还把另一件毛衣叠了叠，裹着老猫抱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卫沛白看了眼手表，“深海夜再过三十分钟左右降临，那我现在返航喽。”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何禾非常好脾气。


    卫沛白说什么就是什么。


    放松下来之后，林玉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系统发送的邮件。


    她、成功地、完成了系统任务！


    【尊敬的求生者，恭喜您完成第一天的系统求生任务。】


    【您已获得奖励：3L装纯净水*10，精美餐食兑换卡*2，250g速食碗装米饭*15，蔬菜大礼包*5，500g肉类拼盘*5，罐装健康补充剂*3，专业潜水服套装*1，随机武器道具礼包*1，四季通用床上用品*1！】


    【额外奖励积分120，数值点3，系统诚挚地祝福您，生存愉快。】


    这些东西都存放在系统商城中，林玉珍需要的时候可以取用。相当于一个免费的云储物空间，唯一的缺点就是取出来的东西不可以再存放进去。


    林玉珍仔细地盘点过战利品后，还打算看看从庞俊那里抢来的东西。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卫沛白的船即将靠岸。


    三人都换上了御寒的衣物。


    何禾没有下船的意思。


    她在等。


    等探索号渡轮再次来到岸边迎接乘客。


    林玉珍听何禾说过上船很重要，于是有样学样，有些高深莫测地表示自己也要登船。


    没联网的她不知道自己在求生者中间的风评已经烂到了极点。


    等她在渡轮上知晓时，貌似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