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南看着手中县政府办提供的行程安排，冷漠的扫了眼王德立，“王主任，广南县工业产值中，国企占比多少？”


    王德立一愣，快速回道：“这个……大约在25%左右。”


    “去年新增就业呢？”


    “提供了……”王德立支吾着，双手下意识收紧。


    李小南合上材料，“不到15%，而工业园区内的民营企业贡献率85%，为什么调研方案里，没有他们。”


    办公室内，突然安静下来。


    王德立垂眸，“李县长，这都是按照惯例安排的，如果您另有要求，府办这边可以更改。”


    李小南瞥了他一眼，真拿她当年轻人骗，就目前来说，国企就是个雷，谁碰、都落不得好。


    “那就按你说的，取消所有安排。”李小南将行程表扔在桌上，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上午十点，下午一点，通知税务局赵立春、发展计划局刘庆宝，随我去工业园区走访调研。”


    “好的，李县长。”


    王德立将行程表拿走，转身离开。


    他回到办公室，思考过后，还是拿起电话，给郑荣拨了过去。


    “县长，李县长下午要去工业园区调研。”


    听筒那边，沉默了许久，才突然出声，“既然她想去，你也拦不住，就由她去吧。”


    “是，领导。”


    电话挂断，王德立按照李小南要求，一一通知下去。


    下午一点，相关人员到位，李小南坐上为首的一辆黑色大众，后面还跟着两台，一行人朝工业园区开去。


    在车上，张竞远缓声道：“第一站是江泉机械制造有限公司，县里最大的民营企业，年产值在15亿左右。


    总经理兼公司董事钱卫东是县人大代表，更是县里一众领导的座上宾，据说跟郑县长关系也不错。”


    “嗯。”李小南看向窗外，汽车缓慢驶向人烟稀少的城郊，道路两旁的农田，逐渐被整齐的厂房取代。


    车继续行进，直到‘江泉机械’四个大字映入眼帘，电动栅栏缓慢打开。


    钱卫东挥手，脸上挂着笑容，身后还站着几位高管，显得十分隆重。


    见她从车上下来，钱卫东赶忙上前，“李县长，欢迎您莅临指导，我们倍感荣幸啊。”


    李小南笑着握手，“钱总，幸会，江泉机械是广南的税收大户，多关心民营企业发展，是县政府应该做的。


    我想去看看生产车间，要不咱们边走边说？”


    “行，”钱卫东退后一步，“李县长，咱们这边请。”


    他们刚走到车间门口，就有年轻女职员为众人递上安全帽。


    走进车间，机器轰鸣声不绝于耳，流水线上的工人们，正在组装农机配件。


    李小南放慢脚步，仔细观察着，时不时向身侧的钱卫东询问生产细节，“这条生产线利用率多少？”


    钱卫东扯着嗓子回道：“旺季能达到80%，淡季基本是半停工状态。”


    李小南瞥了他一眼，走向车间电表箱，张竞远很有眼色的上前打开，将数据记录下来。


    看见他的动作，钱卫东脸色一僵，在制造业中，用电量与产值有严格的比例关系，是最难造假的核心指标。


    这也是李小南选择来江泉机械的原因所在，要知道，上一世，辉煌一时的江泉机械被爆出产值虚报、偷税漏税。


    骗取政府补贴和土地支持不说，还用虚假财报获取银行巨额贷款，并利用其知名企业家、县人大代表的身份，非法集资，卷走了巨额资金，让广南县政府陷入信任危机。


    离开生产车间，李小南指向厂区后面，被圈起来的一大片空地，“那块地批给你们多久了？”


    “四、四年了。”钱卫东声音发虚。


    李小南斜睨着他，皱眉问道：“为什么闲置？”


    “我们计划扩建二期，但资金不足……”钱卫东一边解释，一边用手绢擦汗。


    闻言，李小南面无表情，直至离开。


    税务局局长赵立春坐上车，刚松口气，就见张竞远走过来，敲了敲他的车窗。


    他扯了扯嘴角，“张秘书，您这是？”


    张竞远微笑，“赵局长，李县长请您过去。”


    “啊？好。”赵立春赶忙从车上下来，跟在张竞远身后，试探性的问：“张秘书，您知道李县长找我干嘛吗？”


    张竞远回头，扬了扬手里的本，表情变得严肃，“赵局长不知道吗？”


    赵立春深吸口气，他该知道吗？！


    待他坐上车，李小南看着手中的材料，“赵局，回去之后，把江泉机械去年用电数据调出来，我要每个月的。”


    “是，李县长，我回去就查。”赵立春果断应下。


    李小南抬头，目光锐利，“要真实数据，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绝对真实。”赵立春连连保证。


    赵立春离开，张竞远提醒道：“领导，江泉机械走的是郑县长路子，我们查他，县长那边……”


    李小南摆手，江泉机械背后有人，是肯定的。要不然，如此作死，县里早就收拾他了，但走的却不是郑荣的路子。


    因为前世，江泉机械的事曝光后，省纪委、省审计、省公安多家部门联合介入，整整调查了三个月，郑荣却没出事。


    没记错的话，他只落个监管不力的评价，退了二线，这也是她敢调查江泉机械的原因。


    她要破局，但不能把郑荣推到对立面去，江泉机械是她考虑许久，才选定的。


    她要搞泳装产业基地，土地、税收优惠、财政补贴、基建配套缺一不可，手里握着筹码，才有上桌资格。


    “等会儿， 你跟着赵立春过去，看着点他，这老东西不老实。”


    张竞远点头，“是，领导。”


    李小南行动迅速，不等江泉机械托人递话，她已经拿着一手材料，坐在郑荣对面。


    郑荣翻看着材料，眉心的纹路纠结成一团，显得异常严肃。


    余光扫到镇定自若的李小南，郑荣心里满是抱怨，市里派她下来搞经济，她可好，瞄着炸弹引爆。


    郑荣不敢想，江泉机械的事一旦曝光，广南县又得下去多少人。


    这这这……


    可如今的广南，禁不住一点折腾了。


    郑荣揉着发疼太阳穴，将材料一把摔在桌上，怒声呵斥道：“简直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谁给他们的胆子。”


    见李小南不为所动，郑荣暗骂了句‘小狐狸’，就不能给他个面子，配合一下。


    收敛起脸上的怒意，声音平静道：“李县长，你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