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是借调，不需要办调转手续，人直接过来就行。


    张竞远给她在综合二科安排个座位，笑着道：“你来的刚好，科里正缺个女同志。”


    这话也不是无的放矢，广南县委县政府男领导居多，为了方便，政府办承担秘书职能的综合科，基本没安排女同志。


    偏偏广南又来了位女县长，只能说林妍赶上了好时候。


    想到这，张竞远眸光闪烁，田局带个女同志过来，李县长又给留下了，两边眉来眼去是一方面，更深层次的含义，或许是准备接他的班。


    对于自己的处境，张竞远心知肚明，他只是李县长过渡的选择，毕竟他和领导年纪相仿，又都没有成家，孤男寡女的，时间久了，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


    看着乐天派的林妍，说实话，连他都有些嫉妒，运气真好。


    之前他迫于处境，给李小南当秘书，刚上任时，甚至已经做好‘女领导不好伺候’的准备。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慢慢理解，为什么李小南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


    除了遇到伯乐外，更重要的是她身上所具备的品质，胆大心思，敢想敢做。


    本想跟在领导身边多学习，但他隐约感觉，这时间不会很久。


    “林妍，这是我的工作手札，记录了李县长的生活习惯，没事的时候，多了解一下。”


    “我、我吗？！”林妍瞪大双眼，激动的用手指向自己，突然鞠了一躬，“谢谢张哥，我会用心学的。”


    一时之间，办公室内，众人神色各异。


    张竞远笑笑，转身回了副县长办公室外间。


    虽说他是名义上的科长（股级），但日常有副科长主持工作，他的主要任务，还是服务好领导。


    李小南此时，正在批阅文件，内线电话突然响了。


    “县长，您找我？”


    郑荣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小南同志，你过来一趟。”


    “好的，县长。”


    李小南挂断电话，立刻起身，听郑荣的语气，不像是好事。


    见她要出门，张竞远问道：“领导？”


    李小南摆手，示意他坐下，“我去县长那，你不用跟着。”


    因为在同一楼层，李小南到的很快，县长办公室门口，秘书已经等候多时，见她过来，直接帮她开门，“李县长，您请。”


    李小南微微点头，径直朝里面走去。


    “县长，什么事这么着急？”


    郑荣坐在沙发上，朝她招了招手，“先过来坐。”


    李小南前脚刚坐下，后脚茶水就端了进来。


    郑荣也没绕圈子，直接道：“泳装产业的事，我跟吴书记、刘副书记碰了头，情况并不是很乐观。”


    “是什么原因？”李小南问道。


    “短期GDP拉动不明显，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吴书记虽没表态，但刘副书记态度明显，更倾向房地产市场。”


    郑荣抬头，表情严肃，“和他有相同想法的，不在少数，你要有心理准备。”


    李小南总算知道，市里派下的这群人，为何如此不招待见。


    房地产固然好，土地出让金和建筑业税收，能让政府迅速充实财政，经济数据十分好看。可透支土地资源换取政绩，他们会看不出潜在的危机吗？


    只不过想着，捞一笔就走，不在乎罢了。


    他们可以不在乎，她李小南能不在乎吗？她不想日后，被乡亲们戳脊梁骨。


    这一刻，李小南突然同情了 以郑荣为首的本地干部，下来镀金的，拍拍屁股就走，他们能吗？


    李小南深吸口气，“郑县长，房地产行业确实是‘速效药’，这不可否认。


    但和搞泳装产业并不冲突，一个是短期政绩，另一个是长期的产业培育，完全可以俩手抓。”


    郑荣摇了摇头，“你太理想化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土地问题，你建设产业基地要土地吧，房地产开发更需要土地，以广南现有的情况，哪有那么多土地。”


    说到这个问题，就不得不提 前两任班子，为了政绩，吃干抹净，大肆出让土地，维持广南县经济繁荣的表象。


    不然，吴书记上任后，也不会把土地握的这么紧。


    从这个角度看，省里下调的吴明远和李小南，倒是比市里那群人强。


    “郑县长，执着房地产行业，放弃轻工业转型升级，这是竭泽而渔。


    您应该清楚，咱们这是小县城，人口基数就在那，没有人口流入，盖那么多房子，谁来接盘？


    泳装产业就不同了，一旦做起来，会带来稳定的就业。


    您总说我太过理想，可人人都追求理性、追求政绩，不为广南的未来考虑，那么广南还有未来吗？”


    李小南声音里带着颤抖，“郑县长，您是在广南这片土地成长起来的，而我是广南人，如果连我们都不为广南考虑，指望外来人吗？”


    此话一出，直击郑荣软肋。


    是啊！这是他大半辈子的坚守。


    他这个广南女婿，从乡镇泥腿子，一步步干上县长，半生殚精竭虑，不就是为了这片土地可以发展的更好，人民能够丰衣足食。


    心绪翻涌，郑荣下意识从兜里掏出烟，看了眼李小南，“不介意吧？”


    李小南摇头，“您随意。”


    她虽然不抽烟，但也知道，不少男领导，在心烦意乱的时候，喜欢抽一根，平复下心情。


    唯一让她感到惊讶的，是香烟的品牌，‘红梅’这烟，据她了解，是低收入人群的口粮烟，在县长手里看见，多少有些违和。


    见她的目光停留在烟盒上，郑荣挥了挥手，笑着解释，“以前当乡党委书记时，总下去调研，抽那些贵的牌子，跟老乡们有隔阂，散烟的时候，没人敢要。


    后来，我就换了这个，久而久之，也习惯了这个味道。”


    说到这，他看了李小南一眼，“小南同志，没在基层干过吧。”


    李小南摇头，两辈子加一起，也没在乡镇政府干过。


    郑荣感叹，“等你得闲，去乡里看看，去田间地头走一走，农民苦啊！”


    说到此，他话锋一转，“李县长，你说的对，广南的未来，还得咱们广南人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