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不再清澈，不再单纯。


    那是一双纯粹由黑暗构成的眼眸，里面没有半分人类的情感，只有俯瞰众生的冰冷、漠然与威严！


    宛如执掌生死轮回的远古神魔，从九幽深处，投来了冷漠的一瞥！


    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李玄风的灵魂，一个筑基期天骄的神魂，被那双眼睛硬生生地从身体里扯了出来，然后……被吞噬了！


    用眼睛，吃掉了灵魂！


    这是什么邪法？


    这是什么魔功？


    这一瞬间，前世身为正道栋梁，斩妖除魔数十年的记忆疯狂涌上心头。


    魔头！


    她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她这一世发誓要用生命守护的夫君，那个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脸红，会笨拙地给她递糕点，会因为害怕而躲在她身后的男人……


    是个能生吞他人灵魂的盖世魔头！


    极致的恐惧，让她几乎要尖叫出声。


    而此刻，墨尘也感受到了她的目光。


    他心中咯噔一下。


    完了完了，大型翻车现场！


    偷看！居然不讲武德搞偷看！说好了闭上眼睛的呢？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这下人设彻底崩了，从楚楚可怜小白兔，一步到位快进到了深渊大魔王模式。


    墨尘心中疯狂吐槽，但表面上，他只是缓缓地转过身。


    他眼中的漆黑漩涡与无尽威严褪去，重新恢复了那份清澈与“单纯”。


    然后，他就看到了凌霜雪那张煞白如纸的小脸。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的魔影都保持着绝对的静默。


    墨尘也没有解释，没有说话，甚至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等待着她最终的裁决。


    来吧，我的重生女帝，这是你的毕业大考。


    是拔剑相向，视我为仇寇，还是……接受你夫君的全部？


    他很好奇。


    这份好奇，甚至压过了暴露身份可能带来的风险。


    凌霜雪的身体在发抖。


    她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剑柄。


    这是她前世养成的本能，遇到魔物，便当拔剑斩之！


    可她的手刚碰到冰冷的剑柄，脑海中却闪过了另一幅画面。


    在卧房里，他“虚弱”地躺在床上，用沙哑的声音叫她“娘子”。


    在王腾面前，他明明怕得要死，却还“鼓起勇气”挡在自己身前。


    就在刚才，他用那么温柔的声音对她说：“娘子，闭上眼睛。”


    ……


    他不想让她看到。


    他是在……保护她？


    保护她，不让她看到自己这副可怕的一面？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撕裂了她脑中所有的恐惧与混乱。


    是了！一定是这样！


    凌霜雪的脑补天赋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夫君他……他一定不是自愿的！


    这种生吞灵魂的恐怖能力，或许是他的血脉诅咒，或许是他那个神秘魔门强加给他的枷锁！


    他一直在我面前扮演着一个弱小、单纯的凡人，不是为了欺骗我，而是因为……那才是他真正渴望成为的样子！


    他渴望平凡，渴望温暖，渴望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所以，他才会选择入赘凌家，才会对我那么好！


    他背负着地狱，却向往着人间！


    他拥有着足以颠覆世界的力量，却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一个赘婿！


    这是何等的悲情！何等的孤独！


    何等的……令人心碎！


    前世，他为了保护我，被魔物撕碎。


    这一世，他为了不吓到我，独自承受着这吞噬灵魂的痛苦与罪孽！


    我……我怎么能因为恐惧，就怀疑他？


    我怎么能因为他展现出的力量，就将他推开？


    我凌霜雪，前世没能护住你，难道这一世，还要因为我的无知与懦弱，再伤你一次吗？


    不！绝不！


    这一刻，所有的恐惧、排斥、以及来自前世正道教育的本能厌恶，都在她那强大的自我攻略之下，被一种更深沉、更滚烫的情感，彻底压了下去！


    那是怜惜，是心疼，是至死不渝的决心！


    在墨尘平静的注视下，凌霜雪那只放在剑柄上的手，缓缓地，坚定地移开了。


    她颤抖着，朝着墨尘，伸出了手。


    那只手，在清冷的月光下，也白得有些透明。


    墨尘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手，微微一怔。


    ……不是，这都行？这都能圆回来？老婆你的脑回路是什么超合金材质的？


    他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


    凌霜雪见他不动，以为他还在担心，还在害怕自己会排斥他。


    她咬着下唇，鼓起勇气，又向前走了一步。


    然后，她主动地，握住了墨尘那只因为刚刚吞噬完神魂而略显冰凉的手。


    “不管你是神是魔……”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哽咽，却又无比清晰，无比坚定。


    “你是我的夫君。”


    这六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又像是一股暖流，在墨尘的心中炸开。


    他抬起眼，看着凌霜雪。


    她眼中的恐惧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杂着心疼、怜爱与决绝的光。


    她不怕他。


    她选择了他。


    墨尘的心，没来由地，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一直以来，他都将这个世界当成一场游戏，将身边的人当成NPC，他享受着扮演的乐趣，享受着操纵一切的快感。


    可这一刻，当这只温暖又微微颤抖的手握住他时，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似乎有了一丝真实的羁绊。


    他反手，握紧了她的手。


    一股暖意，从掌心传来。


    他知道，他赢了这场豪赌。


    从今天起，他在这世界上，有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同谋”。


    “清理干净。”


    墨尘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对身后的魔影下令。


    “是，少主。”


    地级魔影恭敬地一躬身，随即一挥手。


    两名玄级魔影立刻上前，一个拎起地上李玄风那具失去灵魂的空壳，另一个则开始处理现场的痕迹。


    他们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凌霜雪看着这一切，心中再无半分波澜。


    既然选择了与他共担，那这些，便是她即将习惯的风景。


    墨尘转过头，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次的笑容，不再是伪装，而是带着几分真实。


    “娘子，刚刚我吞了他的魂，得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吞魂？”凌霜雪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嗯，我的眼睛，比较特殊，可以读取和吞噬别人的记忆与力量。”墨尘半真半假地解释道，反正具体怎么回事，全靠她自己去脑补。


    果然，凌霜雪立刻就自己补完了设定。


    原来如此，这是一种天赋神通！是夫君与生俱来的能力！我就知道，他不是邪恶的魔头！


    她看着墨尘的眼神，愈发怜爱。


    “那你……会不会很难受？”她关心地问道，在她想来，吞噬别人的记忆，一定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还好。”墨尘摇了摇头，然后话锋一转。


    “从他的记忆里，我发现了一个青阳宗的重大秘密。”


    “秘密？”


    “嗯，”墨尘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青阳宗之所以能成为这方圆千里的大宗，并非因为他们的功法有多高明，也不是因为出了什么绝世天才。”


    他凑到凌霜雪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是因为，他们的宗门主峰之下，镇压着一头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魔物。”


    “什么？”凌霜雪大惊失色。


    上古魔物！


    这四个字的分量，她比谁都清楚！


    前世，江宁城的覆灭，就是因为上古魔物出世！


    青阳宗，居然敢将宗门建立在封印之上？


    他们疯了吗？


    “他们不但没疯，还很聪明。”墨尘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他们利用宗门的镇山大阵，常年累月地从那头魔物体内抽取最精纯的魔气，再转化为灵气，供给整个宗门修炼。所以青阳宗所在之地，才会成为一方灵气福地。”


    凌霜雪听得遍体生寒。


    窃取上古魔物的力量来修炼？


    这是何等疯狂，何等大胆的行径！


    “那头魔物，经过这么多年的消磨，已经非常虚弱了，但它的本源还在。而那个镇压它的大阵，核心也并非牢不可破。”墨尘看着凌霜雪震惊的表情，满意地继续说道。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抚过凌霜雪的脸颊，动作轻柔。


    “娘子，想不想要一份大礼？”


    凌霜雪的呼吸一滞，看着他。


    墨尘的嘴角，缓缓翘起，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邪异而又充满魅力的神采。


    “我们去把青阳宗……变成我们的后花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