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陆衡玉
作品:《时间心跳》 周学林被带走调查后,周家老宅贴上了封条。周璟长也被暂停职务,处于待查状态,这段日子暂时借住在周杉月家。
没叫佣人帮忙照料,周璟长翻箱倒柜才找着感冒药。撕开包装袋,将苦涩的冲剂一股脑倒进嘴里,赶忙灌了口温水冲下去。
窗外的风裹着细雨拍打着玻璃,首都最近天气忽冷忽热的,昨晚周杉月还特意叮嘱他多穿衣服,今早就开始头疼鼻塞,整个人昏昏沉沉。
周杉月推开后院雕花铁门,找到正在岛台发呆的周璟长:“璟长,NA检察署待会派人过来,说是北部新调过来的检察官,要来对接一下情况。能进NA的多少有点真本事,但你也不用太紧张。”
周璟长捏着空水杯,喉间还泛着感冒药的苦涩。他仰头将杯中最后一滴水饮尽,玻璃杯壁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我没事,姑姑不用担心。”
“那就好。”周杉月眉眼舒展,正想再说什么,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她接起电话说了两句,匆匆说了句“有急事”,踩着高跟鞋小跑着出了门。
家里只剩周璟长一人。他盯着杯中晃动的倒影,又续了杯水。感冒药带来的口干愈发明显,可无论怎么喝,喉咙里总像堵着团棉花,连带着太阳穴也突突直跳。
周璟长已经许久没关注过新闻。其实首都来新检察官的消息,早在周家出事前就听说过。
那时穆首席在晚宴上随口提过一嘴,他不过当个官场新动向听过就忘,哪能料到如今这消息竟和自己的处境扯上关系。
周学林被查的消息如巨石投湖,在联盟掀起惊涛骇浪。往日与周家称兄道弟的官员们,此刻像惊弓之鸟般忙着切割关系,撇清往来文件。
最近官邸区人心惶惶,调职申请雪片般飞向人事处。街头巷尾都在传,联盟高层已秘密讨论迁都事宜,仿佛只要换个地方,就能斩断与周学林案的牵连。
更有小道消息说,各派系大佬正暗中拉拢势力,推举新的理事长人选,连候选人名单都传得有鼻子有眼。
周璟长倚在窗边,看院子里匆匆而过鸟儿,忽然想起父亲常说的那句话:“政治场上没有对错,只有自己的立场。”
以前他觉得这话太过凉薄,如今站在风暴中心,才明白这短短几个字里,藏着多少身不由己的现实。
时钟指针划过十一点,别墅外外终于传来车辆停靠声。周璟长朝佣人示意,青瓷茶具在红木茶几上碰出轻响,蒸腾的茶雾里浮动着不安的气息。
正如周杉月所说,敢在联盟大厦将倾时接手烂摊子的,必然不是简单人。
“录音笔和文件还有记录表都给我吧。”清冷嗓音穿透玄关,周璟长指节骤然发白。
周璟长的直觉向来准确,这让他心生出一股不妙。
也有一丝期待……
男人步伐沉稳,雨丝斜斜掠过男人肩头的检察署徽章。皮鞋踏过地板的声响,竟让他胃部泛起熟悉的痉挛。
男人站定在三步开外,墨色瞳孔扫过周璟长苍白的脸,又瞥向躬身倒茶的佣人:“周会长不坐吗?”
四目相撞的刹那,周璟长感觉血液直冲头顶。
记忆里的人早已褪去青涩,肩章上的图标在光线下泛着冷芒,唯有嘴角那点弧度还微微带着那年的温度。
他喉结滚动两下,强压下胸腔翻涌的情绪,唇角勾起标准的客气微笑:“您请坐。”
男人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牛皮纸文件夹,将周璟长那瞬间凝固的神色尽收眼底。那抹意外不似寻常人面对陌生调查官时的惊愕,倒像是被冷水浇头般的震惊。
眼神里除了惊愕更多的是意外,就好像在说“怎么会是你”。
他不动声色地落座,接过佣人递来的青瓷茶盏。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眼前,思绪在飞速运转。
记忆里确实从未与这位周会长有过私交,有也应该不过官场上照面的点头之交。
客厅的雕花门重重合上,佣人们的脚步声被隔绝在外。周璟长盯着茶杯里打着旋的热气,氤氲水雾模糊了对面人的轮廓。男人垂眸翻动文件的动作很轻,纸张摩擦声却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趁对方专注翻阅资料,周璟长不着痕迹地侧头打量。从他垂落的刘海,到握着文件的修长手指,每个细节都像根细针,扎得他眼眶发烫。
周璟长收回视线,喉结滚动着咽下苦涩,强迫自己放空思绪,却止不住心跳擂鼓般轰鸣。
好在沉默没有持续太久。
“在结果出来前你可能要搬去别的地方住。”陆衡玉突然抬眼,深色瞳孔像淬了冰。
“可以,”周璟长迎上那道冷冽目光,语调平和得近乎温柔,却带着刻意拉开的疏离,“请问要搬到哪里?”
这份温柔里又掺着刻意的感觉竟然让男人心里莫名生出一丝不悦,但他一时想不到原因。压下异样情绪:“好了会通知你,你可以先收拾,不会很久。”
“行”周璟长笑了笑,目光不经意扫过对方微抿的唇,“还未请教检察官姓名?”
“陆衡玉。”陆衡玉皱了下眉,随后低眼看文件上的记录,按下手中录音笔,问:“知道你理事长贪了多少吗?”
“这个问题问过太多次了,”周璟长摇头,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我不知道,也从来没过问。”
陆衡玉偏头审视他眼底的平静,笔尖重重戳在纸面:“周家名下好几处房产,你作为长子,就对资金来源毫不好奇?”
“我的职责是处理□□的事,”周璟长直视他的眼睛,语气淡得像在说天气,“至于父亲的事,不在我过问范围内。”
陆衡玉没接话,而是在纸上做下标记。
“陆署长结婚了吗?”周璟长不合时宜地问。
陆衡玉睨他,“未婚。”
“也是,我们年纪看上去相仿,你应该在事业上升期,是要以工作为主。”周璟长说着自己的猜测,语气轻松,听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陆衡玉盯着他看了两秒,没接话,目光重新落回文件上。
“不过以陆署长的样貌,刚来首都怕是要被追求者围堵了。要是之后遇到喜欢的……”
“周会长,”陆衡玉冷声打断,笔尖重重抵在纸面上,“我今天来是调查案情,交接工作,无关话题不必多聊。”
周璟长脸上的笑意没淡,反而坐得更直了些:“好,那陆署长请问。”他迎着对方的视线,仿佛刚才那些话不过是随口提起的家常。
陆衡玉只觉得周璟长言行怪异,隐隐约约又觉得哪里很熟悉,至于到底哪里熟悉,他暂时还说不出来。
听署里记录员说过,周璟长大学毕业就进了联盟,短短一年就靠个人能力坐上会长位置。周家出事后,人人都忙着和周家划清界限,却没人否定过周璟长的能力。
看来这位会长真的不简单。
来之前秦佳年特意叮嘱过,说周璟长不好对付,让他千万别掉以轻心。可眼前这人明明笑得温和,不像档案照片里那般锐利。
是纸老虎还是真老虎,还得慢慢较量才知道。
陆衡玉问的问题都很常规,基本是之前调查人员问过的话术,看来确实只是来核对卷宗内容。
做事谨慎,不错。
“情况差不多清楚了,搬离时会有专人对接,等通知吧。”陆衡玉收齐录音笔和文件,起身准备离开。
周璟长跟着起身送客,在门口忽然叫住他:“我从小娇生惯养,喜欢干净安静的环境,还怕黑。陆署长能不能通融一下帮忙安排个朝阳的房子?”
陆衡玉回头看他,眼神带了点冷意:“你当是出来旅游选酒店?”
“可我是过敏体质,”周璟长眨眨眼,故意做出委屈模样,“万一过敏严重没被发现,我要是出了事,你们岂不是永远查不清真相了?”他说得煞有介事,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陆衡玉却不吃这套,冷声嗤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一枪崩了你?”
周璟长忽然沉默下来,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他。
陆衡玉耐着性子等他下文,却在这时嗅到一丝香气。不同于刚才屋里用的木质香氛,是清甜的花果味,正从周璟长身上淡淡逸散。
很快他就知道了,这是周璟长信息素的味道。
对方的眼神和信息素让陆衡玉莫名一阵心悸,不是难闻,而是从心底泛开的钝痛,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这种没来由的难受陆衡玉遇过多次,每次都无迹可寻,此刻却在周璟长身上清晰复现。
他皱眉别开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枪套扣。
“陆署长倒是一点不好说话。”周璟长垂眸笑了笑,退后半步。
陆衡玉用录音笔抵着他肩膀推开,力道不轻:“以前的周会长我都未必买账,何况现在。”他瞥了眼对方苍白的脸色,语气带刺,“我对病秧子没兴趣。”
周璟长只是淡声回答:“嗯,知道了。”
目送陆衡玉转身离开,大门合上刹那,他自嘲地笑出声。
刚才对方用录音笔推搡的力道不小,肩膀此刻还隐隐发疼,他却抬手揉了揉那块地方,指腹隔着布料仿佛还能触到录音笔的凉意。
玄关处残留的橙香混着自己逸散的花果味,在寂静里织成张细密的网,让他莫名想起多年前某个被暴雨困住的黄昏。
·
晚上陆衡玉被拉去参加饭局,说是给新来的检察官接风。满桌联盟高官,推杯换盏间话题绕来绕去,无非是变相探他的底。
本来想拒绝,但又怕被觉得他是在耍威风,于是就答应了。
联盟副会长举着酒杯凑过来,他刚从议院调过来没多久,话里话外都透着股精明:“听丁署长说周家的案子全交给你了?衡玉啊,这担子可不轻,以后要多辛苦。”这人算盘打得精,等着周家倒台后接周璟长的位置。
陆衡玉指尖摩挲着酒杯边缘,淡淡应:“应该的。”
旁边的首都代理首席长跟着搭腔,语气里带着几分警告:“这周璟长可不是善茬,跟老狐狸似的。你接手他的案子,可得多留个心眼。”
陆衡玉只淡淡点头。
“要是遇到麻烦尽管开口,这周璟长留不得,”现在说话的这位是NA的官员,他灌下杯酒,舌头都捋不直了,“小丁说他嘴严得像蚌壳,还做着翻身的梦呢!”
他没接话,只端起水杯抿了口。不是说好了不聊工作?怎么一开场就绕着周家打转。
“到底是周学林的种,老子当理事长,儿子哪能认账。”
“以前在议院就爱摆架子,净指使他的人办事,你看现在……”
……
满桌人一边痛斥周家,一边往嘴里灌酒,没多会儿就东倒西歪。
陆衡玉没什么可吐槽的,加上本就不爱喝,只象征性抿了两口,此刻脑子清醒得很。他摸出手机给113发消息,让通知这些人的家属来接人。总不能让一群醉醺醺的高官瘫在饭店走廊里。
“这些老狐狸,真是墙头草。”陆衡玉摇下车窗夹着烟,驾驶座的113低声骂了句。
他挑眉瞥过去:“你还敢有不同想法?”
113系安全带的手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开口:“我一小职员怕什么。以前他们变着法巴结周会长,巴结不上,现在周家倒了,一个个踩着上位,”车子发动时,他后视镜里扫了眼陆衡玉,“您不觉得可笑吗?”
陆衡玉吐了口烟圈,没接话。
113的话糙理不糙,比饭桌上那些冠冕堂皇的牢骚顺耳多了。想当年周家风光时,谁不是捧着厚礼往门里钻?如今树倒猢狲散,踩上两脚才算“政治正确”。
要他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理事长怎么样不好说,”113忽然叹了口气,“但周会长……他从没对我们耍过官威。外面都说他笑面虎,可我以前偶然跟着他跑过几次任务,下雨天会把伞让给实习生,批文件到后半夜还会给值班的买宵夜。”
陆衡玉指尖的烟灰震落,他哂笑:“是吗?”
喉间却莫名泛起股涩意,像被烟呛到似的,他忍不住又深吸了一口。车窗外霓虹掠过,在陆衡玉眼底碎成明明灭灭的光。
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指尖一缩。
爷爷那句“笑面虎最是心狠”忽然在耳边响起,可白天周璟长垂眸时睫毛投下的阴影,又莫名和这评价对不上号。
周璟长确实生得好看,明明是Alpha,却总带着股病气,像幅被雨水浸过的工笔画。
“我觉得会长挺可怜的。”113的声音再次从驾驶座传来。
“可怜?”陆衡玉想说你知道周家过的什么日子吗,一个社畜还可怜起周璟长起来了?
“署长知道他腺体有问题吗?”113嘴上说着话,方向盘却打得很稳,“我听以前秘书处的人说,他分化后腺体就没发育好,信息素紊乱得厉害。”
陆衡玉捏灭烟蒂的动作顿住。
他翻看过周璟长的档案,健康栏空空如也。NA权限再高,也碰不得“腺体”这块禁区。
他忽然想起白天闻到的花果香,那信息素淡得像层薄雾,当时只想着心悸,完全没往腺体方面想。
关于“腺体”这一块,NA的人都没权限去干预,甚至调查。所以在周璟长资料送到他手上时,健康状态那一栏空白并不不奇怪。
其实要说起来,陆衡玉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国际监察会要他一个NA的人来协同查案。
在他的从小受到的所有教育里,NA根本不插手联盟高层的事。
联盟一共分为五种人Alpha、beta、Omega、异能者和毫无特征的普通人。
因为异能者的异能过于特殊,S级异能者甚至拥有毁天灭地的能量,所以国际监察会在各联盟给异能者统一划分为“NA”,并且增加了更多的法律约束。
异能者不同于ABO,他们没有腺体,男人没有生殖腔,但可以闻到信息素。
联盟的理事长是周学林,执掌者联盟大权,更是国际理事会六大核心成员之一。
去年,国际理事会一纸决议,在全国常任理事联盟NA内增设了审判庭和检察署。
这看似常规的机构调整,却如巨石投入深潭,在各联盟内部激起千层浪。权力架构的重组、职能范围的更迭,都预示着一场无声的博弈即将拉开帷幕。
“他分化成S级Alpha后,腺体却出了问题。明明信息素检测正常,可实际状态和Beta没什么区别,后来理事长直接给他的腺体植入了芯片。”113握着方向盘,语气里带着几分愤怒。
陆衡玉闻言猛地皱眉,明明自己没有腺体,事情也与自己无关,但后颈的皮肤突然泛起一阵细微的刺痛。
在腺体里植入芯片这种近乎疯狂的医疗手段,恐怕只有周学林这种的人敢做。
抬手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侧颈,想象着冰冷的芯片刺入腺体的场景,胃部不禁微微抽搐。
这么说来,周璟长病弱的模样并非装出来的。腺体本就脆弱,强行植入芯片必然会带来不可逆的损伤。
心脏突然被攥紧,那种没来由的钝痛又一次席卷全身。陆衡玉猛地打开车窗,让冷风灌进肺里,喉头泛起的铁锈味怎么也驱散不。
车载电台在播报晚间新闻,声音混着引擎嗡鸣,将他眼底转瞬即逝的慌乱彻底掩盖。
不会很长的一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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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陆衡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