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原本被压制下去的、在睡梦中仍然记得的模糊场景再度在陆绯眼前浮现。


    简安宁还在说道：“你大师兄说，他想长生看沧海桑田。”


    “而我可以肯定，你二师姐的想法定然截然不同。”


    “所以你想要什么？”


    陆绯的脑海一片空白，可是他能够感觉到，在那些他遗忘的记忆里，他是一直在追求着什么的。


    所以他才不惜一切，从东昌来到中州。


    但是原本畅通无阻的思绪偏偏就在他回忆时被堵塞，就好像有人强硬地在通畅的路段里楔下一根钉子。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简安宁，目光里不自觉地带上了求助。


    简安宁：看我也没用啊？


    简安宁挠挠头，猜测道：“世家的子弟前来青云宗，多数是为了变得更加强大。”


    但陆绯否定了这一点。


    他虽然记忆有缺，但是却能够听到内心里模糊的声音，那是一种并不盛大的追求。


    陆绯下意识地朝着四周望去。


    这里是他的住处，是一间不算大却还算温馨的草无，此刻门窗洞开，门外与窗外的春风徐徐吹来。


    透过门窗，可以看到玉玄峰上日渐苍翠的树木，与逐渐开满枝头的桃花，刹那间，陆绯福灵心至。


    他想送简安宁一枝桃花。


    他这样想，便也这样做了。


    简安宁只看到陆绯突然快步走了出去，她正有些纳闷，就见他从外面折了一枝桃花，而后将那桃花送给了她。


    “这就是你想要的？”


    简安宁看着那柔软的花瓣，轻笑着问道。


    陆绯点点头，确定至极。


    “那就帮我戴上吧。”


    简安宁坐在床边，对陆绯露出满头如黑色绸缎一般的长发。


    陆绯微怔，显然是没想到简安宁这样的反映，他对着那头青丝愣了半天，终于还是将这枝桃花别在了她的耳畔。


    “好看吗？”


    简安宁微微笑着，转过头来看他，人面桃花相映红。


    明明只是在普通不过的问题，陆绯却觉得自己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只是脸颊兀自升腾起惊人的热度。


    而这在简安宁看来着实有些奇怪。


    他在脸红什么？


    简安宁自觉没有做任何奇怪的举动，不自觉地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难道很丑吗？”


    她摆弄起了鬓边那枝桃花。


    陆绯几乎不敢再看，直接低下了头，轻声说道：“不，好看的。”


    简安宁的笑容瞬间更加明媚，并道：“我就说！”


    她从怀中取出一块铜镜，欢喜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陆绯感觉到了他的动作，他偷偷地抬起了眼角的一抹余光，饶是如此，他也没敢直接看向简安宁本人，而是朝着铜镜看了过去。


    镜中女子与简安宁的容颜一般无二的姣好，只是，镜中人鬓边没有桃花。


    玉玄峰上的另一处地方。


    姜檀的洞府门前早就开满的桃花。


    樊清越穿过那灼灼盛开的桃花林，轻叩姜檀的洞府禁制，并道：“是我。”


    樊清越本来就和姜檀商量好的，解答过小师弟的问题之后，还要再见一面。


    可是姜檀的洞府里却听不见一点动静。


    这让樊清越颇感奇怪。


    于是他又连着扣动了几下，可是洞府里始终不见姜檀应答的声音。


    樊清越开始感觉到不对，他的师妹向来是个很守信用的人。


    他的眉头紧皱起来，从腰间的储物袋里取出了一个三角形的符篆。


    那是姜檀送与他的，她的洞府通行令。


    姜檀那时候说，师尊是元婴修为，若真有万分紧急的情况，可以强行突破，但是他的实力还不够，所以便给了他这通行令，以备不时之需。


    樊清越之前从未想过进入姜檀的洞府，可眼下姜檀的异常，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劲。


    樊清越不再犹豫，直接以通行令开启了姜檀的洞府。


    一股阴凉的气息顺着开启的缝隙渗透出来，像是那洞府里还在过着数九寒天的日子。


    樊清越的没有拧成一团，朝着里面走去。


    只见姜檀整个人直接倒在了打坐的蒲团上，看上去似是修炼出了岔子。


    樊清越顿时心头一紧，连忙跑到姜檀身边探查她的情况。


    他的灵力刚一探入进去，便被姜檀体内灵力的混乱程度而震惊，就像是乱作一团的麻绳根本找不到头绪。


    “这是走火入魔了？”


    樊清越不敢大意，直接将姜檀打横抱起，飞速赶去简安宁处。


    与此同时，陆绯刚刚注意到镜中的异常，他发现镜中人不止没戴桃花，甚至好像还发现了他正看着她。


    而后，对他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神情。


    陆绯正想开口寻问。


    但下一刻，便是樊清越火急火燎的声音响起。


    “师尊，师妹出事了！”樊清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说道。


    “诶？”


    简安宁没想过她的徒弟在玉玄峰上还能出什么问题，随手将铜镜倒扣在桌边，转而查看起姜檀的情况。


    这一探查，让简安宁也神色凝重起来。


    “师尊，怎么样？”樊清越焦急地问道。


    但简安宁并没有回答，而是双手结印，施展起不知名的法术，法术的灵光直直打入姜檀的眉心。


    一瞬间，姜檀便吐出了一口暗红色的血。


    樊清越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


    不过好在，下一刻姜檀醒来了。


    她看看周围的环境，不自觉地捂上了心口，神情中带这微微痛苦的神色，配合那张清冷至极的面容，格外担得起我见犹怜四个字。


    樊清越看着姜檀这模样，心都要化了，只剩下满腔的关心与爱护，别的什么都忘了。


    但是简安宁冷冷一笑，直截了当地问道：“说吧，你用那种秘法，用了多久了？”


    姜檀面上露出困惑，试图蒙混过关。


    “你师兄只是心疼你而已，但你可瞒不过为师，”简安宁抱着手臂，看着她继续说道：“我就说，你与清越的天资相差不大，怎么你的修为就高了这么大了一截？”


    “大抵是我日日修炼的结果。”姜檀的眼眸微微垂了下去，看起来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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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示弱，然而嘴上仍是不愿意服软。


    简安宁呵呵一笑，继续道：“修为的境界越到高深之处，就越需要顿悟，苦练的作用就越发下降，为师好歹也是元婴期修士，不是傻子。”


    樊清越越听越迷糊，但心底却多出了不太好的预感，于是他便插话道：“师妹怎么了？”


    “以秘法燃烧精血，强行提升修为，缩短修炼时间。”简安宁简单地解释道。


    “而且时间已久，在这样搞下去，燃烧的就是你的寿元了。”


    “我不怕死。”姜檀终于正面回答了一句。


    简安宁实在搞不明白，“你既然连死都不怕，为什么还要做这样饮鸩止渴的修行？”


    “我怕比不过姜卿，杀不了楚清河。”


    这话让姜檀说得掷地有声，只从言语里便可窥见她心底埋藏许久地怨恨之意。


    简安宁叹了口气，她多少也了解些许瀛洲姜氏的恩怨。


    姜家家主姜瓒不像樊观复一样杀人如麻还是个种马，他不仅修为高深，而且为人正直处事公正，不仅在瀛洲有口皆碑，甚至青云宗的修士也对其有所耳闻。


    只可惜，他膝下的两个孩子姜拂月和姜拂舟都没能完全继承他的天赋，不过那姐弟倆相处还算相安无事。


    真正出大问题的，是姜拂月的女儿姜檀与姜拂舟的儿子姜卿。


    姜檀与姜卿不对付极了，甚至到了姜卿强行将姜檀赶出瀛洲的地步，而作为姜家的家主，姜瓒也默认了孙子的做法。


    于是，姜檀才背井离乡，来到了青云宗。


    而她刚来时，便想着努力修炼以便回去，于是便有了拜师时的那一番折腾。


    至于楚清河，简安宁也从别的姜家人那里了解到，那人正是姜檀的生身父亲。


    那大概又是一番无法讲清的心绪，只不过，姜檀这言论实在让简安宁会想到那本破书上写的，她弑父杀兄的二徒弟。


    简安宁觉得非常难受。


    她抓着自己的头发，有些抓狂，她对于救死扶伤一途实在无能为力，想破了头皮也没能想到更好的办法，但是她不愿让姜檀走上书中所写的路。


    于是，简安宁对樊清越说：“你去将宗主与赵长老请来，看看他们对小檀的情况有什么看法。”


    樊清越忙不迭应下。


    不多时，云中子便来了，然而他的面色沉重，似乎也对姜檀的伤势无能为力。


    云中子捋了捋雪白的胡须，说道：“你这弟子的伤势，是修炼世家血脉秘法所致，也许她的家族中或许就有痊愈之法。”


    姜檀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是那种如寒冷锋利刀锋一般的雪亮。


    简安宁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姜檀这一次若是回到瀛洲会做些什么，她不允许世上的一切按照书上的内容发展。


    “小檀如今毕竟虚弱，”简安宁清了清嗓子对在场所有人说道，“所以这一次仍是玉玄峰集体行动。”


    按理来说玉玄峰上，她门下的这几个弟子不会有异议，云中子也不是那种会嘲笑别人的人


    可是简安宁分明听到回荡着的阵阵笑声。


    是谁在笑？


    但仔细听去，那又好像是她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