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夜晚被喊杀声打破。


    原本空空荡荡的街道被从山上下来的妖兽们挤满，明州城的居民原本对这些妖兽再熟悉不过。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妖兽身上的许多部位都是炼器炼丹的好材料，故而明州城的修士总是会克服内心的恐惧，前往附近的山上，猎杀妖兽。


    大多数的时候，修士们成群结队猎杀落单的妖兽，也不往深山去和那些修为深厚的大妖较劲。


    所以人类屡屡得手，零星小妖的反抗也只能杀死零星的几个人。


    而今夜，形势完全逆转了过来。


    那些看上去完全不具备灵智的妖兽，如同人类一般结队，深入一个个房屋，寻找落单的人。


    人类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防备之心比白日里弱上许多，须臾之间，便让那些突然下山的妖兽得逞不少。


    哀嚎声响彻整个明州城。


    正常来说，人类修士未必完全弱于妖兽，应当有反击之力的。


    可是，妖兽有人类不具备的野蛮，它们会直接生吞人类修士的身体，不好吃残肢断臂被甩在街道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无论是多么残忍无情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场景弄得发懵，失去了最佳的反击时机，让妖兽们长驱直入。


    毫无准备的人类，只能抱头鼠窜，像个无头苍蝇一样。


    樊清越手执长刀，只见刀光一闪，那即将扭下惊慌失措的路人头颅的爪子，便被直接砍下。


    殷红的血液径直撒在了那位路人的脸上。


    妖兽震耳欲聋的嚎叫，让这位路人实在惊慌到了极点，也顾不上那么许多，趁着腿脚还能动，妖兽还未追上来的空隙，他尽可能快的跑掉了。


    樊清越与姜檀两人便暴露在了妖兽群的眼前。


    妖兽没有太多的灵智，它只能意识到是谁伤了它，于是那妖兽群浩浩荡荡地调转方向，直冲着樊清越和姜檀袭来。


    樊清越与姜檀应对了几个回合，便意识到了不对。


    他们都曾经在青云宗接过帮助清扫妖兽的任务，妖兽并不总是成群结队。


    毕竟，这个大的概念里涵盖着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和水里游的三大类型，而且，他们彼此之间还互相猎食，且不说它们根本就没有维持一个团体的灵智，就算有，它们之间也是赤裸裸的血海深仇不可能如此团结一致的。


    姜檀皱着眉看着那些入侵的妖兽，越看越发觉了一点似曾相识。


    “师兄，你觉不觉得，明州城妖兽入侵的情况与当日在锦西城很是相似？”


    樊清越也发现了这一点，沉声说道：“的确，所以明州城这一出，背后不会又有魔修的痕迹吧？”


    然而现在，并不是讨论这些事情的好时机。


    明州城的修士们普遍已经缓过神来，一众修士聚集在叶家长老附近，展开对妖兽群的反击。


    而这反而更加激起了妖兽群的怒意，妖兽攻势有愈演愈烈之势。


    在激战正酣的明州城里，无人注意到一个娇小的身影穿梭在可怖的刀光剑影法术光晕之中。


    她看上去都快要急哭了，甚至忍不住喊道：“怎么会这样？”


    姜檀一眼就瞧见了那位少女，弯弓搭箭射穿了企图袭击少女的妖兽，又瞬间将少女带离了危险地带。


    “你怎么会在这里？”姜檀奇怪地问着。


    而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与他们在锦西城一别之后，许久未见的苏玫。


    明州城气候炎热，但她还带着那顶有着毛茸茸耳朵的帽子。


    苏玫吸了吸鼻子，眼角的泪痕未干，说道：“我本来是要找人的，可忘记要找的是什么人了，就想找爹爹问一下，结果连爹爹都找不到了。”


    “四下流浪到了这里，结果他们还不听我说话。”


    “他们一定是疯了，”苏玫看着妖兽群对姜檀低声说道：“爹爹告诉过我，深红色的瞳孔，是魔的标志。”


    姜檀心底悚然一惊，忽地抬起头，朝着妖兽群望去。


    那些妖兽悍不畏死，也无一例外的都有一双深红色的瞳孔。


    “定是魔修在背后搞鬼，”姜檀肯定地说道，“断不可让魔修的阴谋得逞。”


    樊清越立即将金之本源的力量融于长刀。


    金属相击之声不绝于耳，法术的华光在明州城中闪烁，妖兽们也不是好相与的，战况一度陷入焦灼。


    樊清越与姜檀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应对那些妖兽的身上，他们只来得及将苏玫放在了远离战火一些的地方，并没有注意到苏玫本身的异常。


    她仍有些不愿意相信，试图以声音呼唤那些入魔的妖兽，可惜根本无济于事


    这一点似乎让她想到了某种绝望的事情，她只身步入那些妖兽之间，仍然试图唤醒他们。


    不过，入了魔的妖兽什么也不管，只一味地发泄着暴虐的杀意。


    妖兽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白牙，霎那间，便要将苏玫整个人直接吞入肚中有。


    而恰在此时，只见一道红影闪过。


    陆绯一手执剑，一手拎着苏玫的衣领，带她离开了危险。


    他本是寻着那莫名吸引着他的力量一直走着的，可是人群哀嚎的声音生生止住了他的脚步。


    那份担忧胜过了追寻的本能，于是他便朝着最喧闹的地方赶了过来，而后便是遇见了苏玫遇到危险这一幕。


    “你的脑子还好吗？怎么往妖兽群里去？”陆绯眉头紧皱地问着，显然是真心实意地不理解苏玫的行为。


    然而，苏玫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几滴晶莹的泪珠就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她嗫喏地说着：“不该是这样的……”


    神情与语气中都充满着让人不解的哀伤，至少陆绯不明白，她在难过什么。


    可是他实在对女子的眼泪无能为力，于是便只能又将她往后驱赶，让她远离妖兽，而后又设下禁制，让她不能上前避免危险。


    而后陆绯提剑上前，义无反顾地投入到对妖兽的反击之中。


    苏玫本来在伤怀着她爹曾经和她提到过的一些事情。


    “无论生灵原本是何种族，入魔之后都只会是敌人。”


    泪水朦胧着她的双眼，她看见陆绯转身离去的背影，恍惚之间，那背影似与她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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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幼之时惊鸿一瞥的背影重合。


    明明她对幼年之事应当什么也不记得的，可是那一回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以至于那身影一直留存在了她的脑海里。


    苏玫眨了眨眼睛，想仔细看得更清楚一些，可是泪水滑落之后，她的眼前只有非常清晰的世界，也找不到那份莫名勾起她熟悉感的东西。


    她朝着周围四处张望着，入目便发现她正好遇见了简安宁的徒弟们，但是简安宁她去了哪里？


    与此同时，未知的某个角落。


    此处漆黑幽暗，不见天日，四下静谧无声也无山川树林，只有一望无际的原野，一条河流静静地流淌着，红色的花开在河岸两边。


    简安宁躺在花丛里，凝望着黑暗的天幕，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拿着一个葫芦，铜镜在放在她的身侧。


    镜中与她一模一样的女人正在恶意满满地说着：“你真的不怕吗？”


    “如果他真的想起来一切的话，那不是必然的会怨恨你吗？”


    “谁让你从一开始就说了谎话。”


    简安宁沉默着，只是摆弄着那个葫芦，直到镜中的声音满是尖酸与刻薄，才道：“我没有说谎。”


    镜中人一瞬间便笑了出来，就像是被什么好笑的笑话逗到了一样。


    “那他怎么会认为你叫做简安宁？”


    “人类那样愚蠢的生灵，只会被表象蒙蔽，根本不可能看透真实，当他得知一切时，他必定会认为你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简安宁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垂下眼眸看着盛开的花，说道：“不会的。”


    “他还救过我。”


    镜中人低低地笑了起来，说道：“救？”


    “你管那叫救你吗？你怎么会变成这种无可救药的模样？你怎么会相信人类根本无任何约束的语言？”


    “我都快要不认识你了。”


    简安宁面无表情地把镜子倒扣过去，抬手折下了一枝鲜红的花，并握紧挤出鲜红的花汁，滴到了葫芦的酒水中。


    可是，镜中人的声音仍然接连不断地传来，如同魔音一般缠绕在简安宁的耳边。


    “你是在恨我吧？”


    “没有。”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将我封印起来？明明我们才该是这世间最亲密无间的存在。”


    简安宁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把将镜子抄了过来。


    镜中化作黑雾的影子瞬间凝成与简安宁一般无二的人形，含笑看着她，好像方才什么话也没说。


    “你又做了什么？”


    镜中与她一模一样的脸笑容加深，并道：“你猜猜？”


    镜中人说着，在镜中的世界里敲了敲仿佛不存在一般的镜面，并道：“如果你愿意让我出去的话，我说不定会告诉你。”


    “否则，你就只能在众叛亲离之后来求我了。”


    镜中人的言语满是挑衅之意，仿佛已经遇见到了简安宁来求祂的悲惨光景。


    “呵，”然而简安宁不在意地笑了一声，说道：“我可以自己去人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会让他知道过去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