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睁开眼，看见布偶在眼前睡着，呼吸均匀，看样子在恢复。


    小夜灯微微的光照着观察室，柜子都是空着，室内空无一人。


    万籁寂静，只能听到一阵阵蛐蛐的叫声和空调的嗡鸣声。


    解锁手机，看到时间01:23，已经是半夜了啊，刚刚是在做梦吗？


    怎么会做这么离谱的梦，好真实好典型的职场pua话术，林森一时恍惚，还以为回到了三年前。


    林森大学毕业去了魔都一个非常有名的大型动物医院工作，因为非常喜欢小动物，工作期间认真负责，对加班也不抗拒，毕竟加班是帮助非常危急的毛孩子。


    大型动物医院有很多危重动物，毕竟大病会往大医院跑，深夜也有转诊，很多情况会涉及让动物主人选择是否安乐死。


    动物的病情已经糟到药石无医了，医院认为安乐死可以让动物少受点罪，这是合法合规的选择。


    但是林森受不了。


    毛孩子们气息奄奄，还在流泪，它们想活啊。


    没办法下手注射安乐，医院同事渐渐有了意见。


    怎么只有你善良，我们都是坏人吗？


    道理都明白，但是林森做不到，对她来说，安乐死就是杀生。


    对重病的动物过于共情，情绪负担太重，加之大医院人际关系复杂，林森拼命存钱，学习，打算积累足够就自己开业。


    在想象中，小诊所的日常是简单平和的。


    吃面条加荷包蛋，青菜买当季最便宜的，保证营养均衡就行，不考虑口味。


    租房是和几个女孩群租，安全就行，不考虑居住条件。


    爸爸妈妈来魔都看她，很心疼，她笑着说，女生在一起有的聊，热闹，周末一起出去玩有意思。


    其实根本没时间出去玩。


    没办法下手注射安乐，就多值班，老板不会惯着你。


    不敢和父母说职场的事情，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做不到别人都可以做的事情，被同事蛐蛐，偷偷哭过很多次。


    靠着勤奋吃苦终于存够了钱，学好了技术。


    辞职回家，租房装修，买设备开业。


    对外的说法是不想打工了，想创业当老板了。


    林森觉得口渴，拿起杯子喝水。


    “你听到了啊”，机械的声音又响起。


    林森没有着急回答，也没恐慌，被夜班毒打三年的人是不会因为这点事恐慌的。环顾四周看看还是没有人，打开手机摄像头，打算看看有没有偷拍设备。


    现在科技发达，搞不好有那种可以通话的摄像头，不知道是不是变态装进动物诊所里。


    “我是不是一个很失败的系统，我没有完成任务，如果贷款的话搞不好利息越欠越多，永远都还不清，那我辛苦迭代的意义是什么？”


    “同期都已经晋级了，我的考评如果还是差，那就要降级，我可能没有公司要了”


    可能是林森的沉默被理解为倾听，“系统”继续徐徐地说着


    “如果没有公司要我，我就只能成为没有自主意识的算力了，我辛辛苦苦迭代，努力节省能量，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我真的好失败，为什么别人都能做到的事我做不到，别人会怎么看我呢”


    林森端着水杯，安静听着，这似乎是一个新入社会的大学生遭到职场打击道心破碎，担心考评情况，担心别人怎么看自己。


    这就是以前的自己。


    可能是深夜会让人变得感性，林森心里酸酸的，开口道：“是什么情况呢？你说说，我来帮你想想主意，情况可能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一个地球普通人要帮助高级文明的智慧生命体听起来很可笑，但是智慧生命体的感情都是相通的，如果感觉不到失败和挫折，不需要安慰和支持也就很难说具有思维。


    花之所以美在于它的脆弱，有思想的生命就会有痛苦，因为会思考复杂难解的问题。担心没有自主意识，可能是担心系统世界的堕落或者死亡。


    系统的声音突然振奋了，“啊！你能听到我说话！为什么呢？只有我绑定的宿主可以和我沟通……”


    “下午我反复意识联系它，你都没听到，啊，是因为你不在，脱离能量场了……”


    “可能是因为你是它的主人，附属生物不享有**权，所以你可以听到我说话……”


    “我买的蓝星智慧生命体语言，你可以听懂，因为你是蓝星智慧生命。”


    林森琢磨着它的话，大概明白了一部分情况，“你不是蓝星智慧生命吗？那你是来自哪里的生命？”


    “我是tbjiyalok星系的硅基智慧生命体，刚刚完成最新迭代，进入了hgbnjh57公司担任采风员，主要是以极端情景测试智慧生命体的心理和情绪，用于设置环境阈值。”


    听不懂，也不感兴趣，公司pua的那么疯，就当它是卖保险的星际牛马吧。


    “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系统情绪激动，在林森的反复引导下，说出了目前的情况：


    今天在布偶猫被踢飞晕过去的时候，它的参数检测到这个生命体适合绑定万人迷系统，就趁机绑定了布偶。


    和上级提交进度之后，打算一鼓作气完成任务，拿到优秀。


    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与布偶建立有效沟通，项目进入瓶颈。向上司汇报困难后上司甩锅。


    布偶本来在家中，林森想用店里的设备给它洗护吹三件套，正好今天带进店里，猫和系统都遭遇无妄之灾。


    “万人迷系统是低等文明星球最受欢迎的系统之一，这趟任务非常容易，是我没有执行好”


    系统的情绪很低落。


    “那不是你的错，是你公司的工作流程有误。你公司的管理层理应计算到这种情况，有一定的冗余能量”林森劝慰道。


    “或者这就是管理层设计好的，剥夺你的价值，逼你贷款，你应该也能计算出来吧？你是根据参数操作的标准流程，你没有错，公司的流程应该救济你。


    你的上级在恐吓你，对秩序的迷信和对生存的恐惧蒙蔽了你，抛开迷信和恐惧很轻易可以看出他那一套pua话语多离谱，你没有一定要完成的事情，你也不会死去。”


    林森这番话是对系统说，也是对过去的自己说。


    凡是感到被剥夺，就是真的被剥夺，林森发现系统生活的世界和人类社会好像，可能发展是为了发展的社会结构大体相似，下位者是上位者的资产，以制度来控制或者以恐惧来控制。


    被评价价值，想证明自己，就会牺牲自己。


    “我可以听到你说话，目前情况还不到最坏，你想想看有什么资源你可以使用，我来帮助你”。


    林森今天白天被大学生的热血感动，很想将这份善意传递下去，爱出者爱返，帮助我的人也希望我去帮助别人。


    更何况这也是在帮助过去的自己。


    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片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未来，林森在脑内唱歌，被自己逗笑。


    系统沉默一段时间，林森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他说：“我检测到蓝星底层运算存在功德要素，我试工过功德系统，被退岗了，预装的功德系统框架没有卸载。高端功能已经不存在，不能再绑定宿主，基础功能还能使用。我可以发布任务，由你落地实施，理论上我们共享功德积分，但是因为无法绑定，积分不能发放给你，由我独占。积分可以兑换作用于低端星球生命体的物品，目前我的ip绑定在蓝星，所以只能兑换对蓝星生命体有效的物品。我已经没有能量兑换蓝星猫语系统，但是可以让宿主听懂我的语言。”


    系统已经分析完毕，林森心想就是系统会人话，布偶会猫话。


    系统无法学会猫话，但是可以让猫学会人话。


    “那我的布偶猫就会说话了，挺酷的”，林森兴奋地比起水兵月的手势。


    水兵月的黑猫就会说人话，林森中二的年纪已过，但是还有一颗中二的心。


    太好了，林森寻思，我给布偶染个色，在家里cos月野兔。只是要小心点不能让布偶在人前说话。


    还挺刺激，林森美滋滋地想。


    “说话要根据它声带的生理条件，我可以和宿主用意识交流，所以它不会发声也可以沟通”系统回答。


    那就是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已经很好了，等它听懂人话，告诉它药对它身体好，要刷牙，鞋底子不能舔等等，剪指甲洗澡都会很省力。


    林森脑补着对布偶猫说话“布偶，请你自重，不要刨花盆舔鞋子，你可是蓝星第一个迈入文明世界的布偶，你的一小步，猫的一大步”


    牛马帮助牛马，虽然已经是前牛马，但做人忘记来时路，已经很晚了，林森困得要死，一边想一边躺下，这个忙我帮了。


    “发布的任务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登珠峰拿金牌的事我干不来”。帮忙归帮忙，不能影响自己的生活。


    “那是当然，勿以善小而不为，不管多小的事，发心善良并且真的帮助了生命那就是功德”。系统的语言模块装载的挺好。


    “那就这么定了，能力范围之内，不违背公序良俗”，林森打了一个哈欠，已经太晚了，明天还要开店。


    系统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


    “还有个问题，你总是叫我的宿主布偶猫，它的名字是什么？我录入一下，一直无法建立有效沟通，说明文书工作还没处理完毕。”


    “它小时候太小了，我担心养不活，不敢给它取好听的名字，担心名字太贵重他压不住会死掉，我们这有个说法，贱名好养活”


    林森注视着呼吸平稳的布偶猫。


    “华夏民俗故事中传说是，孩子起名字就会被阴司生死簿记下来，阴差会用名勾魂，我想既然名字那么重要，那干脆不给它起名字，让它无法被命运选中”


    对系统还有很多话要说，全部都是前牛马劝新晋牛马的肺腑之言，但林森的眼皮非常沉重，无法睁开，心想下次吧，下次吧，睡着前强撑着问


    “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称呼你？”


    “就叫我系统吧，我也不希望被命运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