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


    一滴、一滴血随着男人的脚步流淌在小巷中。


    喉咙中全是铁锈的味道，心脏也超负荷的跳动着，他双手紧紧捂着腹部堵住喷涌而出的血液，脚步沉重的一刻不敢停。


    要逃、要逃出去。


    男人甚至不敢回想刚刚看到了什么，数百双眼睛盯着他……渗人到想吐，事到如今大脑还有那种坐在小船上晃晃悠悠的晕，那到底还属于人类的范畴吗？


    快要到了，前面就是监控的覆盖范围。


    “叔叔，你不是说要给我看个东西，”少女天真无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来了，你又为什么跑？”


    身后的声音响起的瞬间，男人感受到每一寸皮肤在颤栗。


    不、不是幻觉！他眼神下移，就看到下半身遍布着无数虫子，仿佛哪双嗜血的兽瞳能吐人语，男人吓得魂都掉了，不管腹部的伤势快速的拍打着全身。


    如电流一样流窜的痛意，他甚至觉得它们正张着血盆大口咬下血肉。


    “啊——！”


    尖利的声音恍若正在抽筋拔骨，让人毛骨悚然。


    片刻后，狭窄的巷子中重归沉默。


    *


    “……你可是家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呀，没给你爸妈丢脸。”


    “……只要你读的上书，别说的上是砸锅卖铁就算是把房子买了也要供你。”


    “……自己好好学习，以后考公做办公室，别想你老汉一样在大太阳下晒。”


    这些话宛若弹幕一样不断在脑海中回现。


    一眨眼的时间，画面又换了个不停，仿佛时间的跨度能在这场梦幻的旅行中肆意的被拨动。


    这次我的四周起了透明的薄膜，在我触碰到它的那一刻，周遭发生了变化。


    我带着之前的记忆在大脑清晰的状态下再一次来到了三年后。


    不过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我的脑海中不断闪现过去发生的片段。


    高考成绩出来了，我考上了普通的一本。这个成绩和我们学校的其他同学想必算不上什么好成绩，甚至过于垫底些了。


    即便如此，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十分高兴，我第一次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这样的神色。爸妈帮我夹菜，两人交谈我未来会有多么前途无量，能摆脱一代接着一代无止尽的奴役。


    他们成功认为我已经能实现他们所托付的梦想了，所以放下包袱。


    好似家庭变得和睦那些裂缝都是假象，好似过去的争吵是一场梦魇，好似他们……从来都爱着我。


    “来，多吃点。”我妈将餐桌上的大虾夹在我的碗里。


    我沉默的望着桌子丰富的菜品，上面的都是我喜欢吃的，他们都期待的看着。灯光照射下，银白的发丝再也遮挡不住，和过去相比，两人都消瘦了不少。


    仿佛在未曾知晓的角落，有人啃噬着他们的血肉，吸食着他们的营养，压弯他们的脊梁。


    而后那人还能站在阳光下漠不关心的说着，这与我毫无关系吗？


    待我咽下后，借着喝水的缘故逃离了他们紧紧跟随的目光。


    我宁愿他们像以前一样，多责怪我一点，起码我会好受一点。


    ……原来，真正原谅不了的是我自己。


    耗尽家财，呕心沥血，就这样的我怎么就能让你们满足了呢？


    “喝个水都磨磨蹭蹭的，等下菜要凉的差不多了。”


    爸妈嘴上催促着你快点，却又拿了一个碗重新为你乘汤。


    我并不优秀，也不努力，也有着常人之中都有的惰性。


    如果我没有学习的天赋，完全可以靠日复一日的重复去背那些绕口的文言文去练习繁琐的数学题，如果我想要改变自身，完全可以报名去西部开荒计划磨练意志；我可以借着学校的这个平台参加各种各样的竞赛，即便成为候补也能跟着那群天骄去其他地方学习书本上不会出现的知识；也可以提前参加招生考试，成为官方基础成员后参加专业培训。


    这样一所全省的重点高中，注定让我遇到很多将坚持自律刻在骨子上的人。


    很多我都可以做到。


    但我没有。


    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也更无法忍受。


    要是我是天才就好了，要是我记忆超群能过目不忘，要是我能重新带着记忆回到小学，要是……


    就在这时，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操场上曾经碰到的那位少女，眉目精致，在她的生活中随时都沐浴着其他人的夸奖。


    要是我成为她该多好。


    *


    什么鬼？


    成为其他人，我是这么逊的人吗？


    压下那股莫名的情绪后，我再次睁眼，努力不再回想记忆中的碎片，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上床下桌，四个床铺，我判断这就是回忆片段中我大学的宿舍。


    大脑比上一次更晕晕沉沉的，仿佛泡在水里变得软乎乎的。


    就在我还想继续休息的下一瞬，手机传来‘嘀嘀’的尖锐声。


    “喂！时间都超了十分钟了，怎么还没送到！”听筒中传来凶巴巴的声音。


    我低头瞧向角落中黑色的大箱子，迅速将上面翻看，体积占着三分之一的塑料装着的盒子都在其中。我也瞬间理解了自己的处境。


    点开手机，用指纹解锁，进入了其中在校的小程序，我很快做出判断利索的将摆在书桌上的房卡拿出后关门。


    “对你带来的不便，我深感抱歉，”我口头安慰着，视线打量着陌生的环境，“人流量很大，是按顺序派单的，我尽量快点。”


    校园送？


    瞥了一眼那爆满的红色小点，我叹了一口气，这一天是别想休息了。


    “可以不做下去的吧，反正又不是你的职责。”


    我顿了一下，又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继续往前走，刚才仿佛有人亲自在耳边说的话……不是错觉，不是幻听。


    这是第二次了。


    提着一大推东西上下楼，来到对应的门牌后，两指微弯敲了敲，门开后，我将餐递了过去。


    至于为什么要接替这份工作，其实很简单。


    是直觉。


    即便内心是抵触不想干的，但我潜意识告诉我必须要持续扮演还没失去记忆的“我”。


    “用餐愉快。”


    ………


    “嘀嘀！嘀嘀！”


    手机铃声在空荡的环境中响起、震动。


    一直不停歇着。


    直到从黑暗伸出的手，将它划了一下。


    “你去哪里了，我给你带了饭敲了你宿舍的门好久都没有人应答。”话筒中女生不满道：“快点回来，不然就要凉了。”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唔……我已经用餐结束了哟。”


    “哈？”对面显然没想到，有一瞬间声音拉得极高，“叛徒！你竟然不叫我？！”


    “我以后就算是喂狗也不会给你带饭了！”


    罗澄狠狠的敲了敲自己床上的枕头，显然是气得不轻。


    “咳，”偏偏话筒对面还传来捂嘴的笑声，简直气人到不行，“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下次喊你。”


    “谁要你喊我，下次我自己去！”


    “哎，是生气了嘛，”软乎乎的声音从哪边传来，“好吧好吧，我的错，只是这次实在是太饿了呢，就原谅我吧。”


    “哼！”


    待电话挂断后，顺着指尖的液体吮吸，黑发少女将手上沾染的血渣舔舐干净。


    *


    “咚——”


    被撞的人肩膀上传来一声沉闷的碰撞声，得益于厚厚的脂肪，从外观上来看体型较大的青年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毕竟他又不是什么易碎的瓷娃娃。


    只不过，多少有被撞到还不道歉的人感到有些不爽，方澈转身便看到穿着帝都校服的学生从拐角处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一阵风突地吹来，方澈皱了皱鼻，空气中弥漫着很细微的……血腥。


    怎么回事？出于对职业素养和对自身实力的自信，方澈立马做出决定。


    跟上去。


    对方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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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都没察觉到一样，心情颇为不错蹦蹦跳跳的走着，方澈望着前方那人，纤细的背影，藏在衣袖下毫无训练过的痕迹，跟一路上就碰到千千万万的普通人看上去没有什么差别。


    可就是这样毫无破绽的表现让他愈发警惕，方澈瞥了一眼手臂上汗毛竖立，多年来与危险相伴的那股感觉不断提醒着他，抬眸的下一秒。


    面前的人消失不见。


    “果然有问题。”


    待在原地良久，而后方澈顺着嗅觉，顺着风走了十几分钟后来到了一片由瓦片建筑的老房子，他看过规划图，这一片是废弃区蛛网遍布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居住了，


    越是前进里面的铁锈味越重，他的心中隐隐约约有个不好的想法，待走到最后一处死角后想法得到了印证。


    “您好，我是协会专聘现场调查员，我的工号是XXXXXX，过路途中发现第三起相似的啃食案……嗯，没错，判断是同一人的概率提升到百分之百，我已经将定位发送到官方邮件中，请尽快出警。”


    挂断电话后，他忍不住转身，将视线移到其他地方去。


    血迹斑驳。


    现场，过于惨不忍睹。


    *


    “骗子！叛徒！


    亏我对你这么好，做什么都想着你。”好心没好报。


    罗澄戳了戳菜，把原本还算精美的午餐毁的不像样，瞧着桌子上的两份餐盒胃口都没有了。


    即便对方态度很好的认错，罗澄还是气愤不已，要不是看在对方自从从那栋楼出来后情绪怪怪的，她才不上赶着去做这样讨好人的事……不过，从刚刚那通电话来看，她似乎恢复过来了语气也跟平常无异。


    也不知道江问鱼最近忙着做什么，整天无影无踪的，也不知道这个案件真的有这么吸引人吗？她反正是感受不到的。


    ——“为了我自己”


    破案是为了她自己吗？搞不懂，都不能说得明白一点，但那时她的神情又过于孤寂，让我怎么好拒绝！


    也不知道她现在知道些什么，进行到哪一步了，当时江问鱼出来看她不对劲又没好意思问出来，现在心就像饶痒痒一样。


    “叮铃。”门口的铃声响起。


    这个时候又会是谁？罗澄顺着猫眼看过去，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形。


    她气不打一处，没好气的开门：“不是才结束用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戴着口罩的黑发少女默不作声的盯着她，那双黑沉的眼神在此刻显得幽深，她的双手还背在身后。


    不对！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条件反射的将门关上。


    不是她，这人……不是江问鱼！


    可是，晚了。


    早在门开的那一瞬，对方就已经打开铃声身后的瓶子，在闻到那股奇异的香味，罗澄的身体忍不住软了下来，大脑也逐渐陷入昏厥。


    十分钟后，走廊再次响起一阵脚步声。


    黑发少女手上还提着两个小蛋糕，回来时便看到对方的宿舍大门敞开着，却空无一人。


    只这一眼，海量的数据快速的在大脑中流窜着。


    “被人抓走了耶。”


    还真是可惜，江问鱼若有若无的感叹着。


    以及这具身体可真好用，正是如此……


    她，就这样永远沉睡着吧。


    我可不想要再去寻找，万一找到的还是些庸才。


    我可不要笨蛋，我可不要普通……


    我要成为……


    黑发少女歪了歪头，要成为什么来着，她站在原地良久，可最后一句话怎么也想不起来。


    *


    “成为爸妈的骄傲。”


    “嗯好的，”我像往常一样跟父母保持通话，“你们照顾好身体，早点休息哈。”


    待挂断电话后，我毫无形象的趴在桌子上。


    爬楼梯下楼梯，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了，除了上该上的课后我什么都没干除了送买卖就是送买卖。


    倒也不是体力的问题，反倒是精神的疲惫。


    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