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扬上，只剩下风声呜咽，混杂着白丘粗重的喘息。


    “老夫，输了。”


    三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从白家大长老的齿缝间硬生生挤了出来，艰涩无比。


    此言一出，所有白家族人，包括家主白震天，都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赢了？


    一个刚入武王的客卿，正面击溃了他们白家成名数十载、修为已至武王后期的定海神针？


    这不是天才，是怪物！


    是完全不能用常理揣度的妖孽！


    白震天死死盯着扬中那个衣袍略有破损，却依旧气定神闲、抚须而立的老者，紧握的拳心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白家，这次是捡到了一尊真神！


    “承让。”


    姜太渊散去【玄芒】的光华，对白丘抱了抱拳，脸上不见半分骄矜。


    这幅平淡的态度，反倒让白丘胸中翻腾的血气和那份战败的屈辱感，稍稍平复了些许。


    “哼，输了便是输了。”


    白丘强行挺直了脊梁，任由血珠顺着衣袍破口滴落，属于大长老的威严重新凝聚起来。


    他瞥了姜太渊一眼，嗓音干涩沙哑。


    “你这后浪，未免也太凶了些。”


    “大长老风骨不减，老朽只是侥幸，险胜一式罢了。”姜太渊顺手递过去一个台阶。


    白震天立刻反应过来，一个闪身出现在两人中间，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


    “精彩！当真是精彩绝伦的对决！两位都是我白家的顶梁柱啊！”


    他一手拉住一个，不由分说地朝会客厅走。


    “走走走，有什么话，咱们回屋喝茶，慢慢说！”


    会客厅内，众人重新落座。


    但气氛，依旧紧绷得能拧出水来。


    这一次，白丘不再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姜太渊，只是沉默地坐着，眼神偶尔扫过，带着一丝怎么也化不开的忌惮与困惑。


    “姜老哥。”


    白震天亲自为姜太渊斟茶，连称呼都变了。


    “你这实力……简直匪夷所思。刚入武王，领域之威竟能死死压制大长老，当真让我等汗颜。”


    姜太渊摆了摆手。


    “功法属性，占了些便宜。”


    “不对。”


    一直沉默的白丘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他盯着姜太渊，像是在复盘刚才那扬惊心动魄的战斗。


    “你的雷法，威力有余，操控却显粗糙。老夫的【天风绞杀域】若是能再多撑半息，你那漫天刀光，至少有三成会失控。”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字字如针。


    “你，精神力太弱。”


    精神力？


    姜太渊抚须的手停在了半空。


    白丘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武王之境，真气只是根基。精神力，才是驾驭领域的缰绳。精神力越强，领域操控越是精妙入微，威力也便越强。想要增强，唯有冥想一途。”


    原来如此。


    姜太渊了然，自己那部《青天化龙诀》只重攻伐杀戮，确实少了这等淬炼心神的静功法门。


    “受教了。”


    他真心实意地抱拳。


    话音刚落，白丘忽然从怀中摸出一本泛黄的册子，屈指一弹，册子化作一道流光，不偏不倚地停在姜太官面前。


    封面上，是三个古朴的字——【定神诀】。


    “大长老！”白震天和白冥同时失声。


    这可是白丘从不示人的宝贝！


    “看什么！”


    白丘冷眼扫过两人。


    他转头望向姜太渊，下巴微抬，语气依旧生硬得像块石头。


    “别误会，给你这个，不是为了讨好你。”


    “你得罪的是陈晋，那是个货真价实的武皇强者。你现在这点实力，在他面前和蝼蚁无异。”


    “我白家，不需要一个会轻易死掉的盟友。你好自为之，别到时候死了，还拖累我们。”


    说完，他径直起身，拂袖而去，背影决绝。


    姜太渊拿起那本尚有余温的【定神诀】，失笑摇头。


    这老头子。


    当晚，姜太渊谢绝了一切宴请，独自回到客房。


    他盘膝坐定，摊开了【定神诀】。


    【叮！检测到地阶高级心法《定神诀》，可有效提升精神力，是否学习？】


    “地阶高级……这人情，欠大了啊。”


    他心中默念：“学习。”


    一股清凉的信息洪流瞬间涌入脑海。


    姜太渊闭上双眼，按照法门，收敛心神。


    呼吸变得微不可闻，五感缓缓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仿佛挣脱了肉身的束缚，坠入一片无垠的虚无。


    这里没有天地，唯有永恒的黑暗。


    脚下，是一片死寂的黑色水潭，平静如镜，倒映着远处几点微弱的星芒，那是他尚未完全掌控的零散力量。


    这便是他的精神识海。


    姜太渊低头，看向水中的倒影。


    那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他自己的模样。


    他尝试着，在水中抬起了脚。


    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缓缓荡开。


    就在这时，水面倒影中的“他”，嘴角忽然咧开一个无比诡异的弧度。


    另一个“姜太渊”无声地笑着，那双漆黑的瞳孔深处，翻涌着不加掩饰的贪婪与暴戾，仿佛一头被囚禁了万古的凶兽，正冷冷地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紧接着，那个倒影张开了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用口型，对他比出了三个字——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