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海棠悲

作品:《公主她是万人迷

    在蝉声躁起的夏天,皇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谁都不知道那名少年的身份,只知道他初来乍到时总是整宿整宿地坐在屋顶上看星星。


    有时他会折过一片树叶放在嘴边吹。


    那乐音凄美动听,让人情不自禁沉浸其中。


    外行人附庸风雅,拍手称好,内行人悲从中来,掩面离去。


    后来那名少年又莫名其妙地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只是在很平常的一个晚上,再也没有人独坐屋顶枯对漫天星宿,再也没有了时不时响起的乐声。


    大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里曾经来了一个怪人,又不知不觉地走了。


    又是在很久之后,大家才知道少年当时吹的曲子名唤折杨柳。


    沈宿雨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再次见到李观砚。


    在异国他乡,在一个平常的下午。


    彼时少年已褪去少年稚气,一身冷静杀伐。


    他一身玄衣,墨发高绾,发尾垂落到腰间金丝玄封。


    他总是蹙着眉,明明是在酷暑,眼里的寒意却能冻死人。


    有什么东西彻彻底底地改变了,永远地停留在记忆中。


    至少他再也不是记忆中喜欢穿蓝衣绛袍的少年了。


    沈宿雨不禁去想,李观砚到底经历什么了,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她斟酌着开口询问他。


    夏夜凉风习习时,他缓声开口,“我母后死了。”


    他眼尾稍稍染上一丝绯红,里面有浓郁到化不开的悲伤。


    此刻,他才卸下自己顽强的伪装,展现出自己的脆弱。


    沈宿雨怔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谢之桃的身影。


    这个在记忆中只有几面之缘,音容模糊的人。


    最后的回忆定格在满城风中招摇的秋海棠。


    等这个夏天过去,又是一个秋天,又是一个海棠绽放的时节。


    只是斯人已逝,海棠依旧。


    惆怅慢慢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李观砚苦笑了一下,“我带领谢家旧部杀出重围,辗转多地,来到宛国避难,休养生息。”


    沈宿雨如鲠在喉,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想安慰几句,可话到嘴边刚张嘴蹦出一个字时便已经溃不成声。


    如果在当时,她把谢迟真正的死因告诉李观砚,那么现在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谢之桃会不会免于一死。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也没有如果了。


    凉风骤起,李观砚闭上眼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得之于权,失之于权。


    他永远也忘记不了谢之桃那双绝望悲伤的眼睛。


    在与这双眼睛对视时,心脏仿佛被一双手无形巨手捏住,通到一时之间连呼吸都忘记了。


    哀莫大于心死。


    在看见那双眼睛时,他知道,无论如何,谢之桃再也活不下去了。


    心死之人,该如何活下去。


    谢之桃死的那天,满城的桃花一夜之间都谢了,像是一场无声的道别。


    *


    春风起,桃花落。


    在真正摊牌那天,


    一切都无所遁形,被赤裸裸地呈现出来。


    她再也不愿意与李行且虚与委蛇,逢场作戏了,她再也装不下去了。


    谢之桃神色癫狂,如痴如醉,大笑起来。


    只是她笑着笑着便落下泪来。


    她歇斯底里道:“李行且你没有心,你没有心!”


    他明明知道她最在意什么,他偏偏往她最痛的地方刺。


    谢之桃最在意感情,所以到头来落得个如此下场。


    殿外昏暗,殿内烛火摇曳。


    李行且俯身想替她拭去眼泪,谢之桃见他走近,却颤抖地往后退。


    李行且一下子僵在原地。


    他看见谢之桃那双绝望的眼睛,那双眼睛在落泪,像一个无底黑洞,对视的瞬间仿佛要把人全身的力气都抽走。


    李行且一下子卸了力,连行动都变得艰难起来。


    谢之桃直直地看向他,声音艰涩道:“你下一个要对付的人是谁?是李观砚?还是我。”


    李行且动了下嘴唇,“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种人吗?”


    仿佛仅仅只是说这一句话,他便已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李行且,你现在这样惺惺作态又是在给谁看呢?”


    “谢之桃……”


    “够了,我不想听你喊我的名字。”她出声打断他,“李行且,你不需要再假惺惺了,都到这个份上了,我们还不能坦诚相待吗?”


    李行且终于垂下头去,不再做无谓地挣扎,“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我的重要吗?”谢之桃笑着看向他,“李行且还在乎这个吗?”


    他声音闷闷的,明明是一个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语气,“李观砚,对不对。”


    他眸中似有烛火跳动,明灭闪烁。


    谢之桃的笑声止住了,好像被一巨大的悲伤压垮了,“没有任何人。”


    李行且蓦地抬头,怔怔地看着她。而她接下来说的每句话都像是在他心口凌迟。


    他听见她说:“我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你的为人,你的性格,你的贪婪欲望,你的阴谋算计,李行且,我清清楚楚!”


    这里面的每一个词语他都能理解,可放在一起他却怎么也听不懂了。


    他在原地沉默半晌,好像突然大彻大悟,眼里似有山峦倾塌,“谢之桃……”


    谢之桃恶狠狠地说:“李行且你一定想不到吧,你还把我当十五岁时被你骗得团团转的愚蠢的谢之桃。”


    “那个谢之桃早就死了,死在阴谋算计里,死在岁月的蹉跎里!”


    “这二十年里,逢场作戏的从来都不只是你李行且一个人,我也真真切切地陪你演了那么多年的戏。”


    “是我错了,我大错特错!我错在明明清楚的知道你是一个什么人,还是选择愚蠢的相信你,还是不可救药地爱上你。”


    李行且就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到像一个小孩子。


    他脑海阵阵轰鸣,谢之桃什么都知道,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二十年朝夕相处,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呢?


    如果一个人爱你,视线一直停留在你身上,还有什么是看不穿呢?


    因为足够爱,所以选择接受,毫无保留地爱,毫无保留地接受。


    从来不是不知道,从来不是他手段高明,自以为瞒天过海,暗度陈仓,是谢之桃一厢情愿,自投罗网,选择视而不见,选择接受包容。


    原来飞蛾扑火的故事是真的。


    原来真的会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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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你的全部。


    只是这份美好被他亲手打碎。


    李行且终于崩溃了,眼泪汹涌而出,平生第一次哭得像一个小孩子。


    他身形踉跄,想向她走近。


    内心的惊涛骇浪终于退去,此刻他内心只剩下一个想法,他想拥抱谢之桃。


    内心的那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着,仿佛不照做便会死去。


    随着他的前进,谢之桃一直在退后。


    直到最后退到墙角,再也退无可退。


    谢之桃拔出腰间匕首。


    手柄上镶嵌着一个颗光彩夺目的宝石。


    谢之桃看着这把匕首便笑出声来。


    这是李行且送她的生辰贺礼,让她用来防身。


    她还记忆犹新,仿佛就发生昨天,关于李行且的事,她总是记得那么清楚,他说:“这颗宝石像你的眼睛。”


    没想到如今这把匕首竟用到他自己身上。


    谢之桃举起匕首,对准他的心口,眸色狠厉,“你再往前一步,我便杀了你。”


    李行且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仿佛连生死都不甚在意,直直向前走去。


    他感受那把匕首一点点刺破他的衣裳,皮肉,随后便逼近心脏。


    他面色不改,仍是一步一步向前走,像是在做什么神圣的,不容拒绝的事。


    终于谢之桃收回匕首,然后将它放在自己的脖颈上,“你再往前一步,我便自尽于此。”


    几乎是在谢之桃将匕首靠在自己喉管的瞬间,李行且便止住脚步。


    他终于开口,终于妥协,“把匕首放下来。”


    谢之桃看他这副故作深情的样子,情不自禁笑起来,闭上眼睛,“放过谢家,放过李观砚,他们都是无辜的。”


    “好,我答应你。”


    “也放过我……好不好,李行且你放过我。”


    “……”


    李行且看向她悬在脖颈的匕首,看它因贴紧皮肤而稍稍刺破皮肤渗出的鲜血,眼里似乎有什么一直以来固守的东西瓦解了,


    良久,极低地说了一句,“好……”


    这声音沙哑到不成样子,饶是谢之桃也听不出来这是李行且的声音。


    接下来便是她一步步前进,李行且一步步后退。


    身份颠倒,顺序颠倒。


    李行且从来没有这样煎熬过,这短短几步路,每一步仿佛都走在他的心上。


    在这场无声的退让里,他觉得他的心早就被踩碎了,碎成尘埃,齑粉,然后被一阵过境的风吹散。


    于是再也没有被拼凑起来的可能性。


    恍惚间他看见了外面的桃花,随风吹落。


    他放谢之桃走,向全天下昭告她的死讯,又放李观砚走。


    他独独没有放过他自己。


    勤政殿的那棵桃树枯死了,他就坐在那棵枯树下喝了一宿的酒。


    说来也怪,这棵桃树自今年开春起便一直没有再长叶开花,想必是在去年寒冬时便冻死了,只是现在才有人注意到它的死亡。


    桃树枯死了可以再种一棵,那感情呢?


    可惜感情不可以重来,再种一棵树也终究不是当年那棵。


    他与谢之桃之间的桃树枯萎了,再也不会开花结果了。


    桃花的花语意为爱情。


    海棠的话语意为苦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