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宋响不常回家，钥匙却一直放在身上，她自己开了门进去，没看见苏秀英，厨房有抽油烟机的呼声。


    新拖鞋正对着门口摆，她换了鞋进去，行李推到房间门前，先去了厨房。


    苏秀英关上玻璃门在炒菜，里面声音大，宋响怕突然开门吓着她，抬手在门上敲了敲，等苏秀英回头才推开门。


    “妈，我回来了。”


    离上次见苏秀英也没过多久，现在见到却依然有些不自在。


    苏秀英定定地看了她几秒，脸上拉开笑:“回来了，累不累？”


    “不累。”宋响摇头，凑近看锅里的菜，“炒牛肉？好香啊。”


    “香啊？蒸锅里还有糯米排骨，都是你爱吃的，等会多吃一点。”宋响爱吃辣口，牛肉是用红辣椒炒的，烟气重，苏秀英怕她呛到，让她先出去等着。


    五点多钟上桌吃饭，宋响平常下班晚，晚饭都要等到七八点才吃，今天吃得这么早，实在有点不习惯。但苏秀英煮了一大桌子她爱吃的，她还是硬着头皮吃了两碗。


    吃得太撑，宋响要出去散散步，问苏秀英去不去。


    “我也走走。”跟女儿见面说话的时间不多，她当然要去的。


    下楼碰到几个认识的邻居，宋响一一打过招呼，苏秀英挽着她的手，笑容满面。


    家里的调味料没了，她们散步到隔壁街上的超市买，宋响买了一大袋子零食，拎着挺沉，她换了一只手提。


    “给妈妈吧。”苏秀英看她手都勒红了，要拿过她手里的袋子。


    “不用，拎得动。”宋响笑着摇头。


    十月份了，临城的天还是很热，傍晚没风，燥得很，穿短袖还出一背汗，她不想走了，想赶紧回去洗澡。


    “闹闹啊。”苏秀英忽然叫她。


    宋响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偏头:“嗯？”


    “那个小孟……”苏秀英想了一路了，说出口还是面露纠结，嘴边的笑有些僵硬。


    宋响看她欲言又止，说:“没事，妈，想说什么说吧。”


    “好…”苏秀英垂了下眼，看着她:“妈妈前两天在我们小区看见一辆车，那车的牌子跟小孟之前来接我的车一样，我听你李阿姨说那车是豪车，得好几百万呢，最好的还要几千万。”


    她犹豫着问:“小孟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他家里有一些企业。”她迟早要知道，宋响没多想就直说了，捡了个好理解的说法:“之耀你应该听过，是其中一个。”


    之耀几年前上市，赶上科技的风口，风头很盛，被多数媒体报道，大部分人都知道。苏秀英听她说完，手一抖，眉头沉下。


    “闹闹啊。”她停下来，拉着宋响的手腕，语气着急，“那你们、小孟他们家对你……”


    宋响听出了她的意思，她是怕他们身份地位差距大，他家人对她不满意，他们在一起她会受委屈。


    看着她担心的样子，宋响心情复杂。先前她催她谈恋爱，大把大把地给她推相亲对象，她不可避免地以为她急着把自己嫁出去，不挑对方的家庭人品。


    所以即使自己清楚地知道她跟孟阅川家庭的差距，她也没想过主动跟苏秀英说，她以为她不会关心这些。


    “妈，我们挺好的。”宋响挽着她继续走。


    她一开始就知道孟阅川的家庭条件，当初决定追他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她说:“两个人在一起是互相选择的，我选择跟他在一起时，考虑过我们的差距，那他也应该想到。”


    “接受和适应阶级差是我们两个共同的事，如果他不接受我的家庭条件，或者他因为他家里看不上我而对我不好，我们就没有在一起的必要了。”


    女儿想得开，又豁达又勇敢，苏秀英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反对，她之前糊涂，让宋响受了那么多委屈，现在只想让她过得好过得开心。她抬头看着宋响的脸，叹息一声。


    “好了。”宋响又换了一只手提袋子，轻松道:“我也跟孟阅川妈妈说过话，她人很好。”


    “那他父亲呢？”苏秀英问。


    宋响:“去世了。”


    周日晚上她跟孟阅川妈妈聊完天，孟阅川跟她讲了他家里的事，和她想的差不多，只是更可怜一些。


    孟阅川父母是商业联姻，两个人工作都忙，很少有时间陪他，都是扔给保姆或者送去爷爷家住。怕打扰他们工作，怕他们嫌自己烦，孟阅川遇到什么事都不敢说，想他们了也不敢说。


    还是有次叶昭青拿下一个大项目，给自己放了几天假陪他，这才注意到他的沉默，慢慢从工作中抽出时间陪他。后来父母离了婚，他跟着母亲住，得到的关爱也多了起来。


    这些宋响没跟苏秀英说，只说孟阅川父母很早之前就离了婚，父亲前段时间去世了。


    苏秀英目光怜惜，摸了摸宋响的手臂，低声道:“都是只有妈妈的孩子。”


    他们还真有点像，父亲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不过孟阅川得到了钱，她只受到了气。宋响想到这儿真是苦笑了两声。


    回到家，她把零食放到茶几上，转头跟苏秀英说了声:“妈，我跟孟阅川妈妈约好了五号见个面。”


    “啊？”苏秀英正拿着调味料去厨房，闻言一顿，“这么快？”


    她走过来，语气认真:“是确定了？”


    宋响没听明白:“什么？”


    苏秀英放下手里的东西，又问:“你们是确定以后一起走了？”


    这是问他们是不是决定要结婚的意思，宋响笑了笑:“就是单纯见个面，以后的事还不确定。”


    是真不确定，她和孟阅川才在一起没多久，以后的事谁知道。她答应和他妈妈见面，只是想告诉他，她对他是认真的，对他们现在这段感情是认真的。


    苏秀英知道她有想法，想了想点了下头:“好，你自己看着来哦。”


    晚上洗完澡出来，苏秀英在客厅看电视，宋响擦着头发坐到沙发上，想起今天答应孟阅川给他看照片的事。


    她问苏秀英:“妈，我们家的相册放哪儿了？”


    “我房间的床头柜里。”苏秀英看她，“要什么时候的？”


    “我初中的时候。”


    苏秀英:“那就是中间那本。”


    “好。”宋响把毛巾搭脖子上，起身去她房间找出相册。


    相册一大本，她和苏秀英的都在里面，宋响盘腿坐在沙发翻。苏秀英低头跟着她一起看，问:“怎么突然想起看相册了？”


    “今天孟阅川送我回来，路过四中，我跟他说我初中在里面读的，他就想知道我那时候什么样。”


    “你那时候啊。”苏秀英想到什么，莫名笑起来，“你真给他看？”


    “对啊，我都不记得我当时什么样子了，只记得头发很长。”宋响不知道苏秀英在笑什么，狐疑地看她一眼，手里翻着照片。


    “后面应该就是。”苏秀英说。


    宋响翻了一页，目光定在上面，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往后翻，全都是一样的，一样的造型。


    长发梳得整整齐齐，盘在头顶上一大坨，额头上没有一点刘海和碎发，打了油一样往后梳了，露出犹如卤蛋一般的脸。可能是头发扎得紧的缘故，脸皮都往后扯了，眼角被提起来，看着都觉得发际线苦。


    “妈。”宋响声音颤抖，“这个发型谁给我设计的？”


    “你自己啊。”苏秀英抽下她脖子上的毛巾，站起来给她擦头发，“那时候要给你剪头发，说好打理又清爽，你当时可爱看那个仙女电视剧，死活不肯剪，头发长长的一大把，把你热得满头大汗，我就给你盘起来了。”


    宋响欲哭无泪:“那我怎么连刘海都没啊？”


    “你自己不喜欢。”苏秀英在照片里那个光溜溜的额头上指了一下，“一定要把头发全梳上去，害得我每次给你梳头还得给梳子沾上水。”


    那个时候好像确实流行把头发抹得油亮，宋响有点崩溃地摸上自己的发际线，特后悔初中天天看电视。


    “那还要不要发给小孟？”苏秀英问她。


    “不。”宋响很坚定地摇头。


    她不打算发了，但孟阅川一直记着这个事，没见她发过去，还主动提醒她。


    躺在床上看见他的消息，宋响一下子坐起来，踌躇半天，发了个卖萌表情包。


    孟阅川:【？】


    宋响:【没了。】


    孟阅川:【照片不见了？】


    【差不多。】宋响抱着玩偶打字:【我想让它不见。】


    孟阅川:【跟你的回忆不符？】


    宋响:【……】


    看到这六个点，他猜就是了，哄道:【没事，你五官在这，怎么样都好看。】


    宋响看到这句话，眼里盈满笑意。跟孟阅川在一起前，她绝对想不到他会说这些话，真的很会哄人。


    虽然刚才说绝对不给他看，但放相册前她还是拍了几张。她动了动手指，全发了过去。


    几秒后，孟阅川回复:【头上是什么？】


    “……”


    宋响:【帽子。】


    孟阅川:【很特别，很可爱。】


    【哦，谢谢。】宋响觉得还是不要和他说话了，她快速发了句“明天见”，躺下来，扯起被子往脸上一盖。


    *


    国庆临中放假，不知道学校还有没有人，宋响担心他们为了进去要爬墙，特地穿了条好发挥的裤子。


    还没走到临中门口，看见路边停着辆车牌很嚣张的车，大概是孟阅川的。


    走进，孟阅川正靠在门卫室窗口旁，弯腰低着头和里面的人说话。他今天穿得很休闲，白色半拉链领的polo衫，下搭墨绿色的工装裤，头上还压着顶鸭舌帽，这么看起来还以为是临中就读的学生。


    宋响过去在他手臂上轻拍了一下，看向窗口里的人。


    “张叔。”


    这么多年过去，门卫还没变，依旧是那个晚饭时间，牵着刚幼儿园放学的孙女，假装在校园里散步，其实在帮忙抓早恋的板脸大叔。


    “回来了？”张叔这回不板着脸了，朝宋响笑得亲切。


    他对这个学生记得清楚，每天傍晚他在操场上巡逻，晚自习上课的铃声都响了，她和另一个女生才从食堂里走出来，慢慢悠悠的，等他一催她们才开始跑。


    “嗯，回来看看。”宋响说。


    今天太阳晒，她出门什么都没带，孟阅川把帽子摘下来，戴到她头上。


    “你们两个现在处朋友了？”张叔的目光在他们身上遛了一回。


    孟阅川牵住宋响的手，勾起笑:“对。”


    “张叔。”宋响指指临中的大门，“我们想进去看看。”


    “可以啊。”张叔还是很负责，“你们有以前老师的联系方式吗？还在临中任职的，你们跟他说一声，同意了就行。”


    “有的。”宋响跟高中老师的关系处得都不错，有几个现在还时常联系，她发了个微信给以前的数学老师，对方知道她想进母校看看，很快同意，她把聊天界面给张叔看了眼。


    “那行。”张叔起身拿遥控器按了一下，校门移开，他笑起来脸上堆起几条褶，“进去逛逛吧，学校这几年变化大了。”


    “谢谢张叔。”


    临中的变化还没进去就能看到，他们读高中那会儿，校门还是个小铁门，现在换了新，两侧小门过去还有一排需要刷脸进出的门。


    进去先过一小段林荫道，每年大考被学生供奉的大孔子像立在校园广场中央，边上的灌木间加了几个科学家的雕像，漆面还没有被学生们的手摸掉。


    宋响拉着孟阅川在孔子像前站停，伸手在被摸掉色的“孔子”上碰了碰。


    孟阅川问:“家里离临中这么近，这几年来过吗？”


    宋响摇头:“我每年只有过年才回来，临中没人值班，进不去，就在外面走了走。”


    舒汶依过年回来看爷爷奶奶，来她家拜年时，有次想来学校看看，她们走过来发现进不去，大冬天的又没有翻墙的动力，就在外面往里看了看。


    往前走是一条绿枝攀满的木廊，临中管它叫心愿廊，上面挂了数条红色的飘带，全是学生的理想。


    飘带是他们那一届学生自发挂起来的，学校看见也没阻止，这么多年过去，绿色的木廊都快被红色挤满了。


    宋响随手抓了一条飘带，上面的字迹被雨水冲得有些模糊，依稀能看清写的什么。


    【要去京市！要和xty上一个大学！】


    孟阅川看完，眉毛一扬。宋响松开飘带，偏头问他:“你以前挂过没？”


    “挂过。”还是把肖弥忽悠走，等放学没人的时候挂的。


    宋响好奇:“写了什么？”


    “你猜。”孟阅川翘起唇，牵着她继续走，任她怎么问都不说。


    他不说就更明显了，宋响食指在他掌心上挠了挠，问:“和我有关？”


    孟阅川低头深深看她一眼，没否认。


    “小孟啊。”宋响叹气，摸了摸他的头发。孟阅川顺势弯腰，她就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宋响的身子开始发软，孟阅川搂着她的腰，等她缓过来，看见她心里的心疼，愣了一下。


    “以前那都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孟阅川手指挤进她的指缝间，笑了笑，“别想了。”


    宋响垂眼，扯起唇角:“好。”


    教学楼翻了新，已经没有十年前的样子了，他们就没进去，还省得爬楼梯。


    临中的光荣榜是钉在每栋教学楼两边的墙上，一块贴着年级前五和进步之星的照片，另一块写着上次大考六百分以上同学的名字。


    宋响靠在孟阅川身上，看榜上贴着的那些照片，想到自己高中的时候也上过这块榜。


    记起当年的事，她笑出声，从孟阅川身上退开站直，指着贴照片的光荣榜:“我高三下学期也上过这块榜，你看见过没？”


    孟阅川身形一僵:“…看过。”


    “那还是我唯一一次上照片榜。”宋响有些怀念。高中三年她虽说成绩好，可临中成绩好的人太多了，年纪前五她除了高考那次，一次都没挤进去过。还是那次期中考，她从五十名开外考到第八，被评了“进步之星”才上榜的。


    孟阅川听她说完，不知道为什么，语气有点紧张:“你很喜欢那张照片吗？”


    “不喜欢啊。”说到这个，宋响就想笑，她说:“那张照片是年级主任给我拍的，给我拍得巨丑，黑了好几个度不说，嘴都是歪的。”


    “我路过这个光荣榜都不敢直视，舒汶依笑了我好几次，我忍了好久。”


    “本来想着高考后回来偷偷摘掉。”宋响眯起眼。


    孟阅川见她没说话，觑她一眼问:“然后呢？”


    “然后没了。”高考完她等人都走了才下楼，想把照片撕下来，结果看到光荣榜的那一刻就懵了。


    宋响咬牙切齿:“我到的时候照片就被偷了，不知道是谁，把人家光荣榜的布都割了。”


    她靠回孟阅川身上:“太变态了，连我的丑照都偷。”


    谁知道她当时看见榜上只剩一个缺口有多害怕，怕哪个变态对她的照片流口水，更怕讨厌她的人拿她的照片作法。


    “……”孟阅川听她说完她的想象，张了张嘴，还是说:“应该没有这么变态。”


    “那谁知道。”


    他听到这事的反应和宋响想的不一样，有点古怪。她扶着他的肩，目光在他脸上转了转。


    孟阅川轻咳一声，直视她探究的眼睛:“天气热，我们再走走就回去吧。”


    宋响慢悠悠地收回视线，意味不明:“好。”


    昨天跟苏秀英说了今天要跟孟阅川逛临中，苏秀英让他们逛完回家吃午饭。


    出来后，孟阅川先去车里提了几个两手的袋子，说是给苏秀英的礼物。


    宋响看着他满手的东西，惊讶:“这么多？”


    “本来只有一手。”孟阅川抬了抬右手的袋子，“我妈又加了一手。”


    宋响犹豫:“这么多东西我妈不会收的。”


    孟阅川想了想:“没事，我来说。”


    回家，苏秀英已经炒好了菜，进门洗了手就能吃。


    她看见孟阅川带来的礼物果然不收，说只是吃一顿饭而已，孟阅川强调这是他和宋响一起买的，不贵，只是一点心意。


    宋响接收到他的眼神，硬着头皮跟苏秀英点了头，她这才收下。


    本来以为饭桌上会很沉默，结果孟阅川一改人前的高冷人设，主动找话题跟苏秀英聊，哄得她眉开眼笑。


    饭后坐了一会儿，宋响送孟阅川下楼，苏秀英还拉着他要他吃完晚饭再走，还是宋响解释他回去有事，苏秀英才放的人。


    “你可以啊。”出了门，宋响笑孟阅川:“肖弥他们都不知道你那么能说。”


    “嗯。”孟阅川揉揉她的头发:“因为那是你妈妈。”他当时得表现好一点。


    “知道。”宋响抱住他的腰，在他的胸前蹭了蹭。


    到了楼下，孟阅川说太阳晒，让她别送了。


    “上去吧。”他在她唇边吻了一下，“后天我来接你。”


    “好。”


    待到五号，要见孟阅川的妈妈，宋响起了个大早收拾自己。只回来住几天，她没带太多衣服，在京市跟叶昭青女士约好时间后，她就让孟阅川帮忙参考着选了条裙子带回来。


    换上浅绿色的挂脖裙，她给自己盘了个丸子头，又照着视频教程化上一个淡雅的妆容。


    孟阅川很早就在楼下等着，看见她下来眼睛一亮，几步上前牵住她的手，低头在她耳边轻轻嗅了嗅。


    “干嘛？”宋响被他的动作逗乐。


    “女朋友好漂亮。”怕破坏她的妆，孟阅川只在她的耳朵上亲了亲。


    宋响勾着他的手臂，下巴一扬:“那当然。”


    “走吧。”


    叶昭青女士在临城住的房子不和叶家在一块儿，她不用担心见完他妈妈还要见他外公外婆舅舅舅妈。


    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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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响不知道叶昭青喜欢什么，准备礼物的时候问了孟阅川，他说他妈妈最喜欢喝茶。


    好在宋响这些年迷上了收集杯子，对茶具也有研究，提前给叶昭青挑了两套。


    孟阅川帮她提着茶具，到了门口再给她。门铃按响，没多久门就打开了。


    叶昭青开的门，她一身淡青色的休闲旗袍，头发做了卷儿搭在肩上，五官明艳大气，气质秾丽，和孟阅川相似的眉眼很柔和。


    “阿姨好。”宋响扬起一个乖巧的笑。


    叶昭青看见她，眼里闪起惊喜的光:“你好呀，小女仔长得真漂亮。”


    “谢谢。”宋响弯起眼睛:“阿姨也特别漂亮。”


    “哎呦，真会说话。”叶昭青等她换好鞋，很亲切地揽着她的肩走到客厅，孟阅川笑着跟在后面。


    宋响把手里的盒子给她:“阿姨，给您的礼物。”


    “来就来嘛，带什么礼物？”叶昭青嗔怪，接过盒子，眼神微亮:“阿姨现在就想打开看看咯。”


    “好呀，我还怕您不喜欢。”宋响帮她打开盒子。


    她选了一套汝瓷和一套白瓷，叶昭青看后喜欢得很，当即拿了一套出来用，另一套小心放了起来。


    在沙发上坐着聊了会儿天，叶昭青瞅了孟阅川一眼，转头勾起笑对宋响说让孟阅川带她到处转转。


    孟阅川不明所以，还是带着宋响起来:“走吧。”


    “这里和我在京市的房子差不多，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宋响刚才看见叶昭青对他那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想了一下说:“去你房间看看。”


    “行。”


    孟阅川房间的布局和京市那个房间差不多，配色更亮一些，墙边也多了一个书架和写字台。


    其他的东西看不出花来，宋响走到书架前问:“能看看吗？”


    “嗯。”孟阅川点头。


    书架上摆的书不多，大部分是经济学的书籍，还有一些是外国小说，宋响的目光在书架上扫过，停在一本书上。


    “你怎么还留着高中的数学书？”她把书从书架上拿下来。


    还没翻开，听见孟阅川说:“这是你的书。”


    “嗯？”宋响翻书的手一顿，抬头看他。


    “你高考后卖掉，被我买回来了。”孟阅川走到她身后，环着她，握住她的手带着她翻开第一页。


    宋响的名字霸道地占了一整张纸，还用彩色的笔描了好几遍，周围花了很多小花，是她高中在数学课上完成的杰作。


    宋响在自己名字上摸了摸，侧头看孟阅川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脸，眨了眨眼说:“原来是被你买走了。”


    孟阅川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眼神，一愣:“怎么了？”


    “我没打算卖这本书的。”宋响说，“出分那天我太兴奋了，原本是要卖掉那些不要的书，结果我把旁边整理出来要留着的书也卖了。”


    “第二天我想看看书悼念一下我的高中生活，发现我把书都卖了。”


    “其他的书倒还好，但这本承载了我太多记忆，我在里面写了很多东西。我去卖书的地方找那个老板，他告诉我这本书已经卖出去了。”她说着，翻开书要给孟阅川看里面密密麻麻的字。


    一张小卡纸从书里掉出来，宋响以为是自己以前夹在里面的纸条，蹲下去捡。卡纸是面朝下的，她翻过来一看，眼神凝住。


    “……”


    孟阅川看她蹲在地上一直不起，正要叫她，脑子里一闪，想起了什么，目光瞬间慌乱起来。


    宋响拿着那张“卡纸”，蹲在地上仰头看他，眼睛里满是狡黠:“解释一下。”她晃了晃手里的纸。


    她看起来不生气，孟阅川暗自松了一口气，在她旁边蹲下。


    他摊开手，宋响把纸放上去。那是一张粘着布的照片，照片被保存得很好，只有角上有一点泛黄。里面的人正是宋响，那个被拍得很丑的“进步之星”。


    “对不起。”孟阅川握着照片，看她一眼低声解释:“但我不是变态，没对你的照片流口水，也没有拿它作法。”


    “我当然知道。”宋响噗嗤笑出声，轻轻揪了揪孟阅川的耳朵，“前天我们去临中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孟阅川错愕:“为什么？”


    “因为你很奇怪啊。”如果她的照片是被别人偷了，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气愤，可他那天还帮偷照片的人说话。


    宋响捏捏他的耳垂:“你的眼神看起来也很心虚。”


    孟阅川郁闷:“哦。”不过她没有生气，他还是很开心。


    “为什么要去偷照片，还把学校的光荣榜割了。”宋响怕头晕，扶着他的肩慢慢站起来。


    “留个念想吧，我被谢良骗到后就觉得以后可能再也不能见你了，就想着有个照片看看。”等她站稳后，孟阅川起身坐在椅子上，伸手环住她的腰。


    他把脸埋在她柔软的腰腹上:“照片撕下来容易烂，我就把布一起割下来了。临中高考后就会把光荣榜换下来，我割掉不影响什么。”


    “好哦，知道了。”宋响摸着他毛茸茸的后脑勺，轻声说:“以后不用看照片了。”


    孟阅川嗅着她身上的香味点头:“嗯。”


    *


    宋响是吃过晚饭回去的，孟阅川开车送她。


    那张“进步之星”的照片被她放进了自己包里带走，既然有真人了，这种丑照片就不能留了。为了带走这张照片，她还承诺孟阅川要拍很多照片发给他。


    孟阅川开车的侧脸看起来很认真，宋响欣赏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我还不知道你具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他从来没说过，她也没问，她看得出来他喜欢自己，就没揪着以前的事问过。之前也没有多好奇，今天却格外想知道。


    “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孟阅川偏头跟她对视一眼，“没有特定的某一天和某件事。”


    “不过我最开始注意到你是在高一的运动会上。”


    自那之后，他下意识会在学校的各个地方寻找她的身影。


    宋响回想了一下高一的运动会，不太记得了，她不确定道:“难道你是被我运动中矫健的身姿吸引了？”


    “不是。”孟阅川被戳中笑点，他抓着方向盘笑了好半天才说:“你根本就报项目。”


    宋响疑惑:“那我在干嘛？”


    “你在下象棋。”孟阅川说。


    临中的运动会要开三天，他报的项目在第二第三天，第一天就坐在看台上给自己班的加油，实在无聊。


    隔壁班却是闹哄哄的，玩得很开心的样子，他撑着头往旁边看，一个女孩正跟班上的人下象棋，眼睛耍坏似的转。


    他在隔壁班人的话语里知道了规则，谁输了谁下场，换下一个人来。反正也无聊，他坐着看了快十把，那个女孩就没下去过，“将军”的声音越来越狂妄，他们班好多人围在她身助威，就好像她是个活的真将军。


    后面两天，他一有空就会过去看她下棋，看了那么多局，只看她输过三次。赢了她会嚣张地一抬下巴，说“下一个”，输了她又说:“下一局，拿回属于我的一切”，那三天他都不知道被逗笑了多少次。


    第二次见她是在年级数学办公室，她正被她的数学老师拿着试卷教训，周围几个老师也笑着附和。


    他们班老师告诉他，上次的联考，她考了一百二十多分，最后一道大题却拿了满分，分很多都扣基础题上了。


    他看着她拿着自己的试卷跟老师道歉，说下次一定注意，老师哭笑不得地呵斥:“宋响，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他当时抱着班上的练习册经过，心想，原来她叫宋响。


    车在小区门口停下，孟阅川讲完当年的事，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宋响，眼睛明亮，唇边笑意浅浅。


    “孟阅川。”宋响叫他。


    “嗯？”


    她倾身过来，在他眼睛上亲了一下。下一秒，她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等着，我去拿个东西给你！”


    她穿着绿裙子，跑起来像一片被风乱吹的树叶，孟阅川愣了几秒，已经来不及喊住她，只好下车等着。


    没等多久，树叶飘了回来，气喘吁吁。


    “拿了什么？”孟阅川问。


    宋响摇头，双手藏在身后，等喘匀了气，她让他闭上眼睛。


    “好。”孟阅川不知道是什么要这么神秘，顺从地闭上含笑的眼睛。


    “好了，可以看了。”


    等宋响说完，他睁开眼，入目是她笑眼盈盈，双手递过来一个粉色的信封。


    “本来说等你生日那天，和礼物一起给你的，但我觉得今天正合适，就提前给你了。”


    宋响将信封往前推了推，示意他接过。


    孟阅川还有些懵，怔怔地低头看着:“什么？”


    “回信。”宋响拿起他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上。


    回信，给十年前的胆小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