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


    明野和袁民身上的专用巡逻仪急促地发出尖锐的脆响。


    几个人来到北区仓库的这一路上，巡逻仪都在发出同样的声音。


    大家听了一路，已经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


    那是街区污染浓度监测页面的提示音。


    由于一直在响，这种情况明野和袁民也不是经常遇到，甚至一度怀疑过仪器是不是坏掉了。


    但巡逻仪制造精密，无法关闭更没有办法消除警示音。


    而现在这急促又尖锐的声响，伴随着李华嘶哑的呕吐声。


    以及六个马楼互相撕扯肢体、啃食同类的声音。


    那是一种非常怪异的、牙齿碰撞身体组织的摩擦声。


    咯吱咯吱的声响，还伴随着硬物啃食软物的吧唧声。


    不知道是一个，还是六个马楼，甚至不时地发出类似老鼠那样吱吱吱的声音。


    崔美喉咙深处上涌着酥麻感，又刺激着舌根深处，痒痒的。


    她想把舌头和牙齿都从嘴巴里掏出来。


    那诡谲的声音听久了，她甚至不自觉想要咬自己嘴巴内里腮边的肉。


    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同样的感觉。


    但这种声音令她烦躁，同样也害怕。


    没人能分清到底是原本的普通人类马楼在啃食着污染后的复制体。


    还是污染的复制体在啃食同类。


    又或者在啃食着可怜的普通人类马楼。


    崔美立刻抓住了身旁白见真的胳膊，使劲捏了一把。


    白见真浑身一哆嗦，被崔美冰凉带着湿汗的手紧紧攥住时，她好像才清醒过来。


    被崔美这样一提醒，脑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回过神。


    醒过神的瞬间，白见真带有控制性的意识催眠异能，已经形成了流动的雾状笼罩在六个马楼的周围。


    随着白见真的缓过神，田天也催动自己的异能。


    田天强忍着呕吐感，用水弹迅速打入白见真雾状的催眠圈层内，冲刷着所有人面前那一滩又一滩黏腻的液体。


    水弹不仅能做到肉眼所见的表层清洁，还能一定程度上冲淡污染带来的身体和精神上的不适。


    巡逻队的几个人，除了持续呕吐的李华，和吓呆住的陈浩，明野和袁民以及平梵这会儿也做不了什么。


    尽管他们身体里流动着能撕碎野兽的异能能量。


    但面对互相撕咬、啃食着、如同失去理智兽性发作的几个人，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原本只是普通人的马楼，仅仅是在被污染的情况下，就能转眼间从食物链低端的普通人类，成了吞食“兄弟”的丧尸。


    “监测页面提示污染浓度突然跳跃式上升，但是……”


    提示音响个不停，明野终于拿出仪器查看，她愣了片刻，迅速跟其他人同步着消息。


    她似乎被页面上的信息难住般，只好摊开仪器上的面板给大家看。


    侧面污染浓度的信息条确实在跳跃着上升。


    但整个十三街区内，原本密密麻麻的红色亮点，却在渐渐减少。


    “后退！”


    白见真突然大声喊着，崔美同时揽着白见真和田天的身体，把两个人迅速向后拉扯。


    原本包裹着六个马楼的雾状球体突然极速扩张，甚至不再能看清里面的状况。


    田天打入内部的水弹也在球体外层被弹出。


    明野、袁民和终于醒神的陈浩反应极快，他们各自做好着立刻发起攻击的准备。


    陈浩支吾着，“李、李华还在那边，我们要不要先去……”


    他话还没说完，雾状球体又嗖地收缩。


    白见真的意识催眠球竟然被吸收了！


    雾状散去，刚刚还在撕咬的六个马楼已经不见了踪影。


    原地只留下了两个身体完好无损的马楼。


    两个马楼浑身都散发着幽蓝的能量光芒，其中一个发出一声怒吼，他原地用力向前踏了一步，随即脚下立刻腾起与他们身上颜色一致的能量圈。


    能量圈在他们脚下滞空不足一秒的时间，突然如面粉遇到明火般炸开。


    一个人影从他们身后迅速扑了上去，是刚刚还瘫软在地上干呕的李华！


    李华整个人跳上其中一个马楼的后背，两只手臂死死箍着他的下颚，腿也缠住准备积蓄异能的马楼双臂。


    其他人见状立刻冲上前。


    变故发生在转眼间。


    还没等他们靠近，李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异能隔绝环迅速扣在马楼一号脖颈处。


    同时冲在最前面的陈浩，也用自己身上的隔绝环卡在了马楼二号的脖子上。


    “啊——！”


    陈浩一声惨叫，他稍微慢了几秒，就在隔绝环作用的前一刻，马楼二号竟然生生把陈浩的手臂扯断了！


    咔嗒一声，马楼二号脖颈的隔绝环终于开始运作，由于刚刚的攻击，他痛哭得浑身抽搐倒地。


    马楼二号松开嘴巴，陈浩的半截手臂轱辘着从他口中掉在了地上。


    马楼二号瞬间强大的咬合力，竟然把陈浩的一只手臂啃下来半截。


    马楼一号和二号，在异能隔绝环的控制下，终于都瘫软在地。


    袁民和明野迅速操作，把两个马楼控制在了站点门口的两个看押房。


    两个马楼被丢进看押房，房门立刻自动上锁。


    设置着看押房门上的按键，看押房内四面八方都开始释放闪电电流般的能量，全方位压制两个马楼身体的异能。


    同时平梵已经在检查陈浩的断臂，她试图用恢复异能重建断臂和地上的半截手臂间的连接。


    但那半截手臂被污染得相当厉害，不可能再重新接回去，她只能遗憾地对陈浩摇摇头。


    但好在回到中心区医疗中心后，有办法给陈浩重新接上再生骨骼的新手臂，触感和操作与原手臂无异。


    而白见真和田天相当娴熟，帮陈浩清理身体上那半截被污染的手臂，防止被污染侵蚀。


    崔美还站在原地，啃食同类的冲击让她没办法麻木地旁观。


    但此刻，除了作为一个无用的旁观者，她也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她就像是进入了全息影院里，设身处地地感受着短短几分钟里发生的变化。


    然而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甚至可以说面不改色，大家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以及污染后陷入疯狂的“人”。


    明野的巡逻仪没有息屏，被她随意斜挎在身侧，嘀嘀嘀的声音不断。


    屏幕上的红点越来越少。


    崔美盯着闪烁着的红点，感知拉扯她回到白房子里，郑秋被割喉的那一天。


    喷溅在眼前的温热鲜红液体也是这样的颜色。


    发生在不足一分钟前、马楼互相啃食的画面，重新抽帧播放在大脑里。


    然而马楼的脸，被替换成了视频资料里，那些遭遇怪事的被调查居民。


    头脑中的画面太鲜活和清晰，有一些是她翻看资料时眼熟却记不住名字的，还有不久前才看到的喜欢美食的汪舞，和还在上幼儿园的张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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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归墟场，还是白房子里，甚至在几天前的多愿幼儿园。


    这段时间里匪夷所思的遭遇，那些只会在恐怖、科幻电影里才会看到的画面，甚至郑秋的死亡。


    崔美以为这些就已经足够刺激神经。


    牙齿撕扯皮肉骨骼的声音还残留在她耳朵里，像飞行过后久久没办法消失的耳鸣。


    “崔美、崔美？”


    田天帮忙做完清洁，她边用轻柔的水弹冲刷着身体上不小心沾染的血污，边向还愣在原地的崔美走了过去。


    有一滴血迹怎么都弄不干净，田天露出微不可察的厌恶神情，但挑眉的转瞬就消失了。


    她轻轻推了推崔美，问，“你还好吗？还能继续工作吗？”


    崔美漆黑的瞳仁直勾勾盯着田天。


    后者在她赤裸裸的注视下，却没有躲闪，神情平静地回看崔美的双眼。


    “是被吓坏了吗？还是害怕血？外勤遇到这些都很正常，没必要害怕。”


    只是对视着，崔美什么都没有说，田天长长叹了口气，轻笑着淡定安慰着她。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明野拎着身上的巡逻仪，面板上的红点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减少了非常多，而污染指数有增无减。


    外勤一组原本的任务是控制污染复制人的树木增长。


    但大家都没想到，这一任务，在复制人开始拥有意识后，就逐渐走偏并脱离掌控。


    可能就连研究室的研究员也没办法预判到，拥有意识后的复制人，竟然会吞食同类。


    甚至是字面意义的“吞食”。


    白见真尝试联络指挥群中的吴理，不过从刚刚开始，吴理就没有再出现。


    从她们出任务开始，吴理就一直在群里与大家保持着联络，方便信息的同步。


    有意识的污染复制人的变化发生太突然。


    她暂时失联，很可能是因为研究室里的研究员，也出现了同样吞食同类的症状。


    没人回答明野，崔美视线从田天身上挪开，看向站点小院一角处，两个临时看押房里被控制环持续击打的两个马楼。


    “马楼不是普通人吗，他们刚刚身体周围的蓝色气团就是异能吧？那个消失的帖子里说的进化，会不会就是这种情况，吃掉同类，来完成进化？”


    崔美对他们那些异能和进化的了解实在匮乏，磕磕绊绊地问。


    陈浩还跪坐在地上，扶着这会儿有些虚弱的李华，他结巴道，“那、那、那你们还要打开仓库吗？不要了吧？我、我怕……”


    他还是没敢把想说的话完整说出口。


    但在场的每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谁知道仓库里那些装着蛋的蛋壳，会不会在打开仓库门的那一刻，就把在场所有人都复制个遍。


    至少现在锁在能阻隔污染物的仓库里，还算安全。


    不远处的仓库房，此刻在所有人眼里就是一个巨型炸弹。


    吴理失联，明野和平梵临时加入外勤一组，除了配合白见真和崔美完成任务，两个人似乎也没有什么话语权。


    袁民和田天更是偶遇的两个“路人”。


    视线集中在白见真和崔美身上。


    白见真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她跟崔美沉默对视着。


    两个人在一群人的注视中，神色怪异地交换着眼神。


    白见真摇了摇头。


    但崔美点了点头。


    “我猜有个地方，可能跟这种蛋和蛋壳会有关系。”


    崔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