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众人的眼神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叶贵人连忙下跪请罪。


    “皇后娘娘恕罪，嫔妾这几日胃病犯了，这才...并非有意冒犯娘娘的！”


    “无妨，叶贵人素来身子弱，可得让太医好好瞧瞧。”


    不过是一个身子不舒服的常在，自然没什么人会去注意。


    昭阳宫中，荣妃面上都是不满，“今日在殿中，你为何要阻止本宫！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便是这般娇贵不成？”


    孙贵人立刻解释道，“娘娘，嫔妾此举，正是为了娘娘！”


    荣妃挑眉，“那你便说说，你是如何为了本宫。”


    “温贵人出身温国公府，皇上看重她身后的温家，总是要顾忌几分。”


    “哼，本宫的父亲可是镇国将军，莫不是还会怕一个小小的文臣？”


    孙贵人继续耐心道，“娘娘自是不必怕，可若是娘娘此刻和那温贵人对上，在皇上眼中，可不就是会对娘娘有些芥蒂？且皇后素来爱在这些事情上做文章，若到时候在其中说些什么，只怕...”


    荣妃心中有些烦躁，却也明白孙贵人说的在理，“那如今，便只能看着她得宠？”


    “依嫔妾看，温贵人只不过侍寝了一次，哪里就当得上得宠二字呢？娘娘更要注意的是...叶贵人。”


    “叶贵人？那个胆小的病秧子？能有什么好注意的？”


    孙贵人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娘娘便听嫔妾一次吧，这些日子须得盯着些太医院，这叶贵人只怕图谋甚大。”


    见她不肯再说，荣妃倒也不为难，“叶贵人的事情，便由你去看着些些，本宫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


    孙贵人连忙告退，却听得后头又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


    “那个孟答应，本宫看的不过眼。你去寻个法子，替本宫打发了她。”


    “是，嫔妾明白。”


    除了荣妃总要在请安的时候酸几句正得宠的温贵人外，宫里这段时间倒是格外的平静。


    江令仪这些日子除了和静嫔娘娘一起打些珠络，剩下的时间都是在小厨房琢磨着怎么做点好吃的。


    自己既然已经决心无宠一生，那便少不得要给自己寻些乐子，不然这深宫里着实无聊。


    大约这宫里的宁静实在罕见，没过几日，江令仪就在皇后宫门口看到了神色有些难看的孟辞盈。


    她还来不及多想，请安的时辰到了，便也只能进了殿内。


    皇后一如既往笑得端庄，“这些日子皇上忙于朝政，温贵人服侍在侧要勤谨些。”


    温贵人连忙行礼，“谨遵娘娘教诲。”


    荣妃看着皇后装贤淑的模样就感觉心烦，更何况她今日本就别有目的。


    “娘娘说的是，服侍皇上自然得用心。”


    她忽的看向下首的位子，“可本宫倒是觉得，有些人是不是过于用心了！”


    殿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少顷，皇后开口道，“不知妹妹说的是谁呀？”


    “本宫今儿个早上听见了一桩趣事，昨儿个夜里有人为了偶遇皇上可是在御花园跳了一晚上的舞，只可惜啊...这曼妙的舞姿最后还是没能入了皇上的眼！”


    荣妃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孟答应，你可知罪！”


    孟辞盈慌忙下跪，“娘娘恕罪，嫔妾只是...只是太思念皇上了。”


    荣妃嘲讽一笑，“思念？这宫里面谁不思念皇上？可谁做出你这狐媚模样来！若人人如你这般，这后宫还能有个好？”


    孟辞盈手中的帕子被攥得几乎变形，可一句辩驳的话也不敢说。


    “好了，依本宫看这孟答应纵然有错，也是过于思念皇上所致，荣妃妹妹何必如此呢？”


    “皇后娘娘您也是从小饱读诗书的，纵然没有这第一才女的名号，可这德言容功四个字总是明白的。孟答应如此狐媚，德行有亏，纵然其他再好又有何用？”


    皇后眼中寒芒一闪而过，但仍旧笑着说，“孟答应只是练习跳舞罢了。”


    “皇上这些日子本就操劳，还有这样的狐媚子想着法子地勾引皇上，这不就是想耽误皇上处理朝政吗？孟答应如此不识大体，若是不惩治一番，只怕到时这后宫中争宠之风盛行，于娘娘您管理后宫也是不宜，娘娘您说呢？”


    荣妃三言两语间便把这事和后宫风气扯在一起，皇后倒也不好再反驳，“那依妹妹看，要如何处置呢？”


    荣妃得意一笑，“便让这位孟答应禁足三个月，也好静静心，去去这身上的浮躁。”


    孟辞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三个月！


    若是三个月被关在宫里，等出来的时候别说是得宠，怕是皇上都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她嘴唇颤抖地开合了几下，最终却还是紧紧的闭上了。


    “孟答应刚刚进宫，有些错漏也是寻常，本宫觉得禁足一个月，小惩大诫也便是了。”


    到底也不能太不给皇后面子，荣妃只得皮笑肉不笑道，“到底还是皇后娘娘仁慈。”


    皇后看着仍然跪在地上的孟辞盈，状似不忍地开口道，“孟答应，回去好好思过吧，一个月的日子不算长。”


    “成嫔，你是孟答应宫里的主位，到时候少不得你的提点。”


    成嫔连忙起身，“嫔妾谨遵娘娘吩咐。”


    处理了孟答应，皇后便吩咐散了。


    孟辞盈被自己身旁的海棠半扶着走出凤宁宫，待回了宫里，海棠才不甘心地开口。


    “小主，明明是咱们花大价钱买了的消息，那小太监竟然敢骗我们！小主方才怎么不与皇后娘娘说呢！”


    孟辞盈低声道，“咱们这是被人算计了！我方才若是将买消息的事情说了出去，便会被人说是窥伺帝踪，到时候只怕就不止是禁足这么简单！”


    “那咱们就得吃了这个委屈不成？”


    孟辞盈叹气，“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忍了。日子还长，这风水总有转到我这里的时候！”


    “妹妹勿要叹气。”


    门口传来的声音让主仆二人都惊了一下。


    “参见成嫔娘娘。”


    成嫔弯腰亲手将她扶起，“你的难处，本宫明白，只是这荣妃如今...别说是你，便是皇后娘娘她都是不放在眼里的。”


    孟辞盈并不接话，只是低下了头，看上去伤心极了。


    “妹妹放心，即便是禁足，这宫里也绝不会少了妹妹的份例，妹妹除了不能出门外，旁的都和平日是一样的。”


    孟辞盈眼里含泪，面上满是感激之色，“多谢娘娘宽慰。”


    见她如此上道，成嫔这才回了主殿。


    “静思，你似乎是有话要问本宫。”


    成嫔看着一旁神色有些踌躇的婢女，“但说无妨。”


    “娘娘，奴婢只是好奇。这孟答应纵然美貌，可缘何皇后娘娘会如此重视，竟还让您特地照顾。”


    成嫔眼神一暗，“美貌但出身差，又想往上爬还有几分小聪明，皇后不就是想要这样的一把刀吗？”


    “就如当年...”


    成嫔的声音低了下去，就连静思都没有听清。


    “既然娘娘吩咐，奴婢自会办妥。”


    “还有一件事，你去替本宫留意着。”


    ——————


    江令仪刚回宫里没多久，便听到外头传来啜泣声，似乎是个女子。


    “迎春，你陪我出去看看吧。”


    二人循着声音找去，竟是同住一宫的宋常在。


    宋常在是这批秀女之中年纪最小的，不过十四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未曾褪去的婴儿肥，那双如小鹿般灵动的杏眼此刻满是泪水，让人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


    “宋常在，这是怎么了？”


    宋常在一下子便扑进了她的怀里，“姐姐我怕...孟答应不过是跳舞就...我怕我也会这样。”


    江令仪虽然一早就打定了注意要低调度日，但此刻也是在硬不下这个心肠，干脆将宋常在带回了自己殿里，又叫迎春把自己先前放着的奶茶端了上来。


    一杯甜甜的奶茶下去，加之江令仪的安慰，宋常在才终于好了起来。


    只是这离开时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舍，竟是如同刚离巢的雏鸟一般。


    这般想着，江令仪忍不住笑出了声，穿越以来连日紧张的神经都放松了不少。


    这边欢声笑语，而昭阳宫中众人却是战战兢兢。


    “砰”的一声巨响。


    宫女太监们都缩了缩脖子，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生恐被盛怒之下的荣妃娘娘牵连。


    “那贱人竟然怀孕了！你这消息可靠吗？”


    孙贵人不敢耽误，让贴身婢女将太医院的纪录拿了上来。


    “嫔妾和钱太医在太医院的档案里发现这些日子叶贵人和梁常在拿的药不同寻常，凑在一起是...安胎药。根据档案，此事已一月有余，加之那日她的反应，嫔妾认为此事做不得假。”


    荣妃重重一拍桌子，面上满是狠辣之色，“芝兰，你去...”


    孙贵人突然下跪，“娘娘，万万不可！”


    “你说什么！”


    荣妃久居高位，积威甚重，不过是一横眼，便让殿中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


    “娘娘容禀，若是此刻贸然行动，即便这叶贵人的孩子没了，皇上的雷霆怒火只怕...娘娘您犯不着拿自己的恩宠如此冒险啊！”


    荣妃眯着眼睛看着孙贵人，好一阵子才松口。


    “那你说，可有什么两全的法子？”


    孙贵人上前几步，附耳说了几句，直说得荣妃眉目舒展方才作罢。


    “此事便交给你去办，做得好了本宫重重有赏！”


    这些日子皇上陆续翻了几个新人的牌子，但最为得宠的还是温贵人。温贵人喜好弹琴，皇上甚至将私库中的绿绮琴都赏给了她。


    一时之间，后宫众人看温贵人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忌惮。


    不过将温贵人送上风口浪尖的还是皇后的一句话。


    “皇上说你稳重能干，本宫这身子又不好，就想着让你先学习协理六宫之事，日后也好帮本宫的忙，温贵人意下如何？”


    纵然皇后此刻还是一如既往的和气模样，可江令仪分明从她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寒意。


    身居高位的人，怎么能容忍自己手上的权力被人瓜分。


    然而此刻的温贵人并没有发现这点微妙的情绪，只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


    饶是她稳重，可到底只是十几岁的年纪，皇帝的偏宠和皇后的器重足以让她昏了头脑。


    所以，也没注意到周围人眼里的忌惮。


    这场请安最后在众人的各怀鬼胎之中结束了。


    皇后看着众人离开后，一贯亲和的神情也变得有几分阴鸷。


    雾柳有些不忍，“娘娘，当日皇上不过是随口一说，您何必...”


    皇后低头捻着佛珠，叫人看不透她的神情。


    “有些话若是叫皇上说透了，本宫更是难堪，不如早早成全了，皇上也能念我一句贤良。”


    “可娘娘您陪伴皇上多年，无论王府还是后宫从未有过差错，皇上怎么能让一个刚进宫没多久的贵人...”


    “吴家和荣妃势大，皇上早有不满。本宫纵然出身太傅府，可到底只是清流文臣，如何能与手握兵权的武将抗衡。本宫有心徐徐图之，只可惜皇上急性子。”


    “而那温国公府三代武将，戍守西南多年，用温贵人制衡，吴家也不敢多说什么。”


    雾柳沉默半晌，才有些艰涩地说道，“娘娘不要伤心，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


    皇后抬起头来，眼神晦涩不明。


    “皇上想要抬举，本宫自然抬举。只是...也要她自己争气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