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枇杷树
作品:《庭有枇杷树》 像付书同与她的前世。
走马灯一般,他只觉以前的一切都仿佛重新出现在了眼前。
一九三〇年春,他刚与沈华年在南京定居不久,过完新年,雨水充沛的江南最宜播种,沈华年挽着付书同的胳臂站在院子里,规划这块空地的用途。
“我们要不在这弄个秋千?”付书同将她揽在怀里,低头满眼爱意地问她。
这秋千是为襁褓里的孩子准备的,沈华年自然没拒绝。
院子不小,只弄个秋千有些浪费,她同意了这想法,不过随后又开口提了意见:“我还想在这儿种棵枇杷树。等果树长大了,我们还能有得吃。”
山西的气候种不了枇杷,现下到了江南,她可算有了机会去试试。
付书同没否定,只是笑着答她:“等这果树结果,我们都老了。就算想吃可能也无福消受。”
十年树木,想吃这果子至少要等十年。他们长时间奔波,等树长大都难,更别提要等果子。
春日的江南多雨,在院中站了没多久,满园的潮湿便将他俩赶回了走廊下。雨水淅淅沥沥,将目之所及带上朦胧的影,沈华年看着烟雨中的院子,对他说:“我能不能吃到不重要,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吃不到,总会有后来者能吃到的。”
他点头,支持她这想法。
这与他们的事业相同,都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活,谁都没奢望能在自己这一代看见回报。
于是沈华年挑了个雨停的日子,在院中种枇杷苗,付书同则在屋里忙着整理等几天需要的材料。
最开始他想留在院子里帮她,却被沈华年极力阻止,让他回房去安心忙自己的事。
刚忙没多久,又一场雨淋了她个猝不及防。春雨绵长,不知什么时候会停,她正欲回房拿伞将剩下的这点忙完,就见付书同已经提了伞匆匆赶出来。
怕她多淋雨,他将伞撑开后便罩着她。
“不用,你忙你的,我快忙完了。”沈华年抬眸看着正上方将她罩得严严实实的伞,转头对她笑。
付书同却不听,将握在手中那条干净的丝巾叠整齐,随后擦着她额间渗出的汗。
“你说你,不让我来便罢了,我们家请了家佣的,这活多付些钱让他们来做就是,你这是何苦。”他给她擦着汗,低声道。
沈华年朝他笑:“我亲手栽的才有意义呀。等孩子长大,我便能告诉她这树便和她一样大。”
“好,都听你的。只是当心别累着。”付书同没太听进去,只是有些心疼她。
树苗栽下去后,沈华年躲在他的伞下,同他一起往回走。他知晓她没过多久便又要走,便默契地没问她这次去多久,去何处。
二人走回廊下付书同将伞放好,从后面抱住她,凑到她耳边说。
沈华年没急着躲开,转身就这样被他圈进怀里,捧着他的脸:“我也想和你时时刻刻待在一起,但我们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等天下再无战火…”
便同你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付书同没答话,只紧紧抱着她,说什么都不肯松手。方才的雨水从伞沿往下淌,将他的肩头淋了个透。
他撑伞时有个习惯。但凡沈华年站他旁边与他同称一把伞,他总会将伞斜向她那边,从不管自己能否遮到。
刚成婚时如此,到现在成婚已有四年,亦是如此。
“你...快把衣服换下来,受了湿气会肩疼的。”沈华年早想提醒他,但奈何被他抱得太紧,想开口也找不到时机。
等他抱够了,她这才急匆匆开口。
付书同倒不在乎,确认自己肩头的雨水没影响到她后,反而得寸进尺地又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吻她,随后便将她抱进房,让她安心坐着看书歇歇。
去年一整年他都在南京,而她在北平。二人能在年后见面,全依赖这次行动。等结束后,沈华年又要回北平,便无言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端午,中秋,腊八,元旦,从酷暑天盼到十二月飞雪,他好不容易能与她待些时日,只想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
站在廊上,沈华年看着在雨中飘荡的小树苗,悄悄许了个愿,希望枇杷苗能在数年后长得如伞盖一般高,结一茬又一茬的果。
时过境迁,三七年的南京经历浩劫,枇杷苗在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只剩下堆令人惋惜的灰。
那年的南京下了场好大的雪,在火车站送别她的付书同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去便是永别。
甚至连她种的树都没能留下,仿佛神有指令,要抹除沈华年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
“好了,怎么忽然间掉眼泪了。你这是想到什么伤心事了吗?”沈华年见他这样,有些担心地问。
她的话按灭了付书同眼前的走马灯,将人从过往中抽回神来。
“是想到些事情,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也给你带了礼物,快看看喜不喜欢?”他这才想起手中的东西,将今早才拿到的旗袍交给沈华年,随即将眼泪擦净。
轻飘飘地,他便将这事盖了过去,没留任何痕迹。仿佛只是噩梦,梦醒了,她依然在灯影下缝着他的衣服,而他也继续替她揉着肩。
“我是看你的身量,叫他做了件差不多的,你如果穿上不合身,改日我带你去做件新的。”
沈华年接过衣服,温言道:“不用麻烦的,这旗袍我看大小,应该能穿上。”
能穿上就好。
“走吧,去走走吗?”沈华年问他。
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做,出去走走也好。
风迎面来,二人拐出这条弄堂后便漫无目的地散步,默契地珍惜着相处的每一刻。
“你哥哥是不是来电报了?”
走到半路,付书同忽然问起她来
沈华年似乎知晓他要问什么,自然而然地点了点头。暖色的太阳光洒向古老斑驳的红砖墙,也将沈华年的脸镀上一层光晕。
“是。过几天我母亲生日,我要回山西一趟。”她捏着装旗袍的袋子,回他。
付书同听见这消息,眼里透出高兴:“那你知不知道,我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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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
与他这藏不住事的样子比,沈华年倒冷静得多,她对他笑:“我当然知道。这次我母亲生日,梁家和林家也会到。”
此次回去不仅是要为她母亲庆生,梁晤
生的死,也该查了。
“我买好了礼拜五的车票,我们可以一起回去。”沈华年提前知晓这个消息,便做主先买好了票。
来回正好都在礼拜末,,只需告半天假,不会耽误上课。
付书同点头应下,盘算着剩下几天该准备些什么带去山西。
一晃礼拜五,天色阴沉着不知蹉跎了多少时日,下课后,站在楼下的沈华年听了半小时的雨,去还是未等到雨停。
好巧不巧,偏就今早出门时将伞落在了房里。
雨下得这样急,现在出去就同落汤鸡没差别。
沈华年拍着脑袋很是后悔,心想怎就偏偏将伞落在了房里。现下张沅也不在身边,雨下得这样急,她到处借伞却也没个着落。
再等下去要误事了。
“出门忘记带伞了?” 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付书同似乎知晓一切,提着伞问她。
沈华年点头,望着雨幕若有所思。
“可惜我今天也没带多的。只有这一把伞。要不沈小姐就委屈下?”
这说的是哪里话,他二人本就要乘同一列火车回山西。
沈华年又怎会拒绝。
只是这伞...比平常的要小许多啊。
“这伞...有些装不下咱俩。”沈华年看着伞沿不断落下的雨水,对他说。
她倒也不是娇贵的性子,只是一把单人伞遮不住两个人,再这样下去,他们二人都得遭殃,她刚想说自己去前面的商铺里买一把新的,就听他开了口。
“那你挽着我吧。”付书同看了眼二人中间的空隙,将计就计道。
尽管他已尽可能将伞往她那边斜,但如果不将二人间的空隙填上,在怎么斜也没用。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身着酒红色软缎旗袍的的沈华年挽上了付书同的胳膊,在朦胧的雨幕里出了校门。
那一刻,他们仿佛不是普通的学生,而是缘分未尽,相约来世再续前缘的恋人。
“你说,今年下了多少场雨了?”
学校附近没法停车,车子停在较远的大街上,走了一半,付书同忽然心血来潮地问她。
“五场?还是六场?太多了,我记不太清。”沈华年不知他为何要这样问,只是他问了,她便认真答他。
付书同伸手接着雨水,任由水将手湿透,随即将水珠甩向地面。
“但只有这场雨让我印象最为深刻 ”走到车边,他替她拉开车门,自言自语道。
声音弱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得清。
“你刚才说什么?”沈华年没听清,上车后好奇地问他。
付书同摇头说了句没什么,但随后还是答她:“今年的六场雨里,这是最大的一场。”
就如汹涌的黄浦江整个翻倒,从天幕倾泄下来后又落入江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