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与君书

作品:《庭有枇杷树

    光线越来越昏暗,最后一抹橙色隐没于天另一侧,取而代之是逐渐变深的蓝


    沈华年很喜欢这种感觉,喜欢看屋内的光线一点点被时间剥蚀殆尽,在那一刻,世界仿佛进入真空。


    在这种时候,她不会开灯,而会靠在付书同的肩头慢慢的等。


    等太阳完全沉去,等下一个天明。


    当时间有了实感,众人便不再会轻视生死别离。


    沈华年的话给了付书同一记重锤,他本想再努努力,再努努力就能改变这个令人讨厌的结局。


    可现在经历的,她说的都在指向一个不可磨灭的事实。


    他们没有与天作对的本事。


    见他不再说话,沈华年便不再多提这事,与他聊了些别的。


    付书同明白了这个事实,什么都没说,只叫她放宽心。


    ^


    吃过晚饭,沈华年本想这和他一起出门走走,权当散心了,付书同却说她身子弱,就待在屋里好好休息。


    沈华年开始觉得没什么,点头同意了,事后觉得不对劲,便觉定出门找他。


    付书同从未要求她做过什么,他也知晓她行事有分寸,断不会说今天这样的话。


    繁星映了满天,秋夜的空气格外舒爽,沈华年前院后院找了好几遍,最终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他。


    他手边放着个只剩一半酒的洋酒瓶子,人没醉,只是看着夜空发呆。


    见她来,他有些诧异:“不是在屋里休息吗,怎么出来了。”


    沈华年将他手边的那瓶酒夺过去,有些生气地回他:“你说呢。我要是不出来,你还会在这儿喝多少闷酒?”


    他没说话,甚至岔开话题与他谈别的。


    “你说今年枫叶,怎么比往常的要红些。”


    话音未落,沈华年便鬼使神差地看了眼外面的枫树。


    果真比往年的要红许多。


    可都是前仆后继的人用血染的,历史的车辙会碾过每一道痕迹,最终能留下的也就只有这一抹秋色。


    “明早去南京的车票我已经提前给你买好了,今晚好好睡一觉吧。”她岔开话题,说正事。


    这才是他今晚一个人出来喝酒的由头。


    沈华年叫人拿了个杯子出来,坐在他身旁后又用手拍拍他的肩。


    “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给我倒点吧,我陪你。”


    付书同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默默将酒分了一半给她。


    “今天喝完这点好了,我们下次见面,再陪你喝个够。”


    沈华年将杯子里的酒喝了一半,眼里带着泪花道。


    月色明朗,似水的波纹一般,泛着冷光投向地面,付书同听完这话,只是良久的沉默。


    入秋的夜温度骤降,沈华年出来时只穿了薄外衣,风一吹,冷意便往身上贴。


    付书同将自己的外套解下,顺手披在她肩上,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先是沉默,随后是抹释然地笑。


    “好,等下次见面,我一定买好酒等你。”


    下次。


    谁都拿不准这下次会是什么时候,也不知这下次会等多久。


    现下烽烟遍地,狼犬横行,又有几人能终成眷属。


    他这次往南京去,是上边给的令,一待便不知是几年,沈华年这边的联络站又暂时不能迁移,只能在上海,与他分隔两地。


    “你说,这个世上为何会有战争…”


    付书同闷得久了,借着酒性不明不白地问了一句。


    沈华年只当他喝酒喝得上头了,一直轻声安慰,却闭口不提这问题的答案。


    这答案他们比谁都清楚。


    物欲横流的时代,一个争字道破世间万物的法则。


    就像丛林里的动物遵循着弱肉强食,因为你弱,因为你没生出反抗的獠牙,自会有更强的对手觊觎你,想将你吃干抹尽。


    只有放净在你身上最后的血,榨尽你身上的最后的用途,豺狼虎豹才会心满意足地拍拍肚子离开。


    她靠在他肩头,什么都没说,清亮的月色却仿佛将一切都交代尽了。


    “如果我们会有下辈子,那会是什么样的啊。”


    沈华年将杯子里的酒慢吞吞喝完,双臂撑在腿上,握着酒杯自言自语,像只说给自己听,也像说给他听。


    付书同的酒杯早就空了,转头叫人拿了瓶新的来。


    新来的两个家佣是两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知晓不能在主家面前说闲话,送了酒便悄悄躲在廊下聊起来。


    “大奶奶今夜里怎么同少爷喝起酒来了,还是在院子里喝的。”


    另一个家佣随声附和:“我好像听着些,说的是明天少爷要出远门,好久都不会回来。”


    “那岂不是说府上就只剩大奶奶一个人了”


    “呸呸呸,可不能乱说,这话要叫人听了去,明日里不知道得挨多少罚。”


    两人忽然止了话茬,随后匆匆离开。


    新的酒到了,付书同又给她添了大半杯,随后顺着她刚才的话回答。


    “如果有来世的话,那我们肯定会永远永远都不分开,一刻也不会。”


    他们本就是属于感性的一派,想象力极为丰富,天马行空。


    “那万一你把我忘了怎么办,或者我也可能会忘掉你。”想到这儿,沈华年忍不住发出疑问。


    佛教曾言,人死后会入六道轮回,投胎转世重新做人,只是不能带前世的任何记忆,否则便无法再入轮回道。


    付书同开了玩笑,与她保证要是真的还有来世,便以没遍的名字作引,这样就能与对方相认。


    两人虽然今晚都喝了不少酒,却都全无睡意,就这样一直熬到天色泛起鱼肚白。


    次日清早,沈华年亲自做了早饭,将他的衣服行装都收拾好装进藤箱里,随后叫醒他。


    差不多快到五点,付书同在她的要求下睡了会儿,现在被她叫醒时还迷迷糊糊地,睁眼一脸懵看着她。


    沈华年被他这样子逗笑,将他从床上托起来,等他换好衣服后随手拿上外套,一边为扣好扣子,一边叮嘱。


    “你那藤箱里,我提前让人给你捡了几副养脾胃的药,到时有空了记得煎了喝。”


    “还有,工作虽然忙,可不准再吃冷饭了,趁着饭热的时候抽空吃了,也耽误不了多少时候,要是实在脱不开身,那等过了后一定记得热一热再吃。”


    付书同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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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了声好,在她扣完扣子后吻了吻她。


    “我都知道了,你也记得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解下腰间的枪套,将自己常用的那把枪递给她:“这个用来防身,对敌人不需心慈手软。”


    沈华年一时间未反应过来,愣了片刻后才笑着开口:“我那儿还有你送我的,这个用不上。”


    付书同却固执,非让她收下:“这东西不嫌多,留着吧,总有用途的。”


    她拗不过,只得照单收下,放在柜子里。


    离开前,付书同心血来潮,见沈华年素着一张脸,便提议给她画眉。


    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沈华年哭笑不得,最后还是应了他,坐在凳子上 任由他画。


    “你不会把我的眉毛画成虫子那般吧。”间隙,她有些好笑地问。


    毕竟上一世他常常这样,每次都自告奋勇为她描眉画唇,可最终的结果是惨不忍睹四字。


    这次的效果却出奇地好。


    “好了,看看吧。”片刻后,付书同递了面小镜子让她瞧。


    沈华年惊得瞪圆了双眼,惊奇地开口:“好久没画过,你这技艺怎么愈发好了,比我画得都还好。”


    付书同躲着她笑,沈华年却看穿了他的心思,知晓是拿自己的眉毛练的。


    怪不得近来他的眉毛比往常要淡些,料是自己天天画,就为了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


    “那我以后画眉,可就要仰着你来了。”沈华年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笑。


    他点头:“好啊,只要你愿意,以后我日日为你画都行。”


    沈华年笑着说他嘴贫,随后将他拉去吃饭,再不收拾出门,等会儿该误了车了。


    饭后不知为何,天色忽然暗得能滴出水来,不多时便落了场雨下来。


    她撑着伞出来送他,窈窕的背影在雨里却显得格外瘦削了些。


    “快回去吧,外面凉。”


    上车前,付书同没让她送,满眼关心地让人将她带回去。


    她又不是林妹妹,身子骨也没弱到这种地步,仍然撑伞送他上车,送他出大门。


    此刻下着雨,院子里湿漉漉的,厚重的院门此刻也带上水珠,滴嗒着往下淌。


    秋雨牵动起离愁别绪,萧条的仿佛不是秋景,而是让人无法相守的时局。


    沈华年就站在院门口目送他,直至车子变成了雨中一个不起眼的光斑。


    昨夜里沈华年本想着也坐车送他进火车站,他却摇摇头,说她昨晚本就没怎么睡,今天好容易休息,更应睡一觉,不用在她身上花时间。


    起初她不同意,后来付书同给她做了好一阵思想工作才让她同意不去车站送他。


    送走付书同,沈华年回房睡了半晌,临近傍晚才起来。


    外面的雨还未停,依旧淅沥沥地滴着,一股凉意直钻人心头。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寒来暑往,春去秋至,一切都稀松平常。


    八年里,沈华年也变了模样,性子比以往更为沉稳,暗中截了许多情报,立功自不必说。


    她与付书同时常保持着书信往来,面虽见不到,可在这烽烟遍地的时代里,能通上书信已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