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沉稳威严的声音穿透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别动，检查一下伤势！”


    声音不高，却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周围枪口微微垂下，但警惕丝毫未减。


    一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迅速探了探他的颈动脉，又翻开他的眼皮检查瞳孔。


    “生命体征极弱！多处开放性伤口，严重内伤！需要立即处理！”


    “医疗组！担架！快！”那个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冰冷的合金担架迅速被抬到身边。


    林默感觉自己被小心翼翼地抬起，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和撕裂的皮肉，仿佛被无数烧红的铁钳撕扯。


    他模糊的视野里，是快速掠过的、被强光灯照得惨白的地面，以及周围无数双审视、震惊、警惕的眼睛。


    他看到了那个发号施令的人——


    一个穿着笔挺军装、肩章显赫的中年军官，面容刚毅，正紧盯着他，眉头紧锁。


    接着，他被迅速抬上了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厢式车。


    车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强光和寒风。


    车内是消毒水和精密仪器的冰冷气味。穿着白大褂、神情严肃的医护人员立刻围了上来，剪开他褴褛的衣物。


    “老天…”一位年轻的女医生在看到林默身上那狰狞的、新旧交叠的伤口时，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肩胛骨处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边缘皮肉翻卷，暗红发黑，显然没有经过任何有效处理，已经严重感染肿胀。


    肋下的布条被解开，露出大片青紫淤肿和明显的骨性畸形，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骨摩擦的轻微“咯咯”声。


    手臂、腿上还有多处深浅不一的割伤和撞击伤，整个人像是刚从绞肉机里拖出来。


    “伤口严重污染，左肩胛骨疑似粉碎性骨折。


    左胸第3、4肋骨明显骨裂，伴随严重软组织挫伤和血肿。


    失血量大，体温过低，感染风险极高！


    立即建立静脉通道，补液抗休克，广谱抗生素，破伤风抗毒素！


    准备清创和初步固定！”领头的医生语速极快地下达指令，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冰冷的消毒液淋在伤口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剧痛。


    林默浑身一颤，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针头刺入血管，冰凉的液体涌入身体。


    有人小心地给他的肋骨部位缠上弹力绷带进行固定，每一次触碰都让他倒吸冷气。


    “坚持住，小伙子。”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那位领头的医生。


    “到了地方，我们会给你最好的治疗。”


    车子疾驰，窗外景物飞速倒退。


    最终驶入了一个守卫森严、没有任何标识的地下设施。


    林默被迅速转移到一间光线柔和但设备极其先进的医疗室。


    这里没有窗户，墙壁是柔和的米白色，空气里弥漫着更浓郁的消毒水和某种精密仪器运转的低鸣。


    他被小心地挪到一个类似手术台的平台上。


    几名戴着口罩、只露出专注眼睛的医生护士围着他忙碌。


    更先进的扫描设备在他身体上方移动，发出轻微的嗡鸣。


    高清显示屏上清晰地显示出他体内骨骼的裂痕、淤积的血肿和受损的软组织。


    “准备无菌清创和负压引流。肋骨骨裂暂时保守治疗，密切监测肺部情况。


    肩胛骨需要手术复位固定，但必须等他的生命体征稳定，感染初步控制。”


    主刀医生看着屏幕，快速做出判断。


    林默的意识在剧痛、药物和极度疲惫中沉浮。


    他感觉身体不再完全属于自己，像是漂浮在冰冷的海面上。


    朦胧中，他听到仪器规律的嘀嗒声，感受到伤口被专业处理带来的、另一种形式的尖锐疼痛。


    有人给他戴上了氧气面罩，清新的气流涌入肺部，稍稍缓解了肋下的压迫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半天。


    剧烈的疼痛被药物压制到可以忍受的程度，意识也渐渐清醒。


    他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和柔和的顶灯。


    身上盖着轻软的薄被，各种监测仪器的导线连接在他身上，显示着相对平稳的生命参数。


    左肩和胸肋部被妥善包扎固定着。


    虽然依旧疼痛，但那种濒死的窒息感和失控的出血感消失了。


    他转动僵硬的脖子，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独立的病房，陈设简洁到极致，只有必要的医疗设备和一张椅子。


    墙壁、门都异常光滑，没有窗户，唯一的门紧闭着，旁边有一个小小的观察窗。


    就在这时，门无声地滑开了。


    走进来三个人。


    为首的是他在广扬上瞥见的那位肩章显赫的军官，此刻他换了一身常服，但笔挺的身姿和锐利的眼神丝毫未变。


    他身后跟着一位穿着深色西装、气质沉稳、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个轻薄的电子平板。


    最后是一位穿着白大褂、气质温和干练的女医生，手里拿着病历板。


    三人走到病床前停下。


    军官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林默脸上，带着审视和探究。


    “感觉怎么样？林默同志。”


    开口的是那位西装男子，声音平和，带着一种让人不由自主放松的语调，但林默能感觉到那平和之下隐藏的敏锐。


    他知道他的名字。林默并不意外。


    他消失和出现的地点如此敏感，以国家的力量，查明他的身份易如反掌。


    “好…好多了，谢谢。”林默的声音嘶哑干涩，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这位是秦将军，负责此次事件的安保工作。”


    西装男介绍那位军官，然后指指自己，“我姓陈，你可以叫我陈主任，负责和你沟通了解情况。”


    他又示意旁边的女医生，“这位是李医生，你的主治医师。”


    秦将军微微颔首，目光依旧锐利。


    陈主任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温和微笑：


    “林默同志，发生在广扬的事情，性质极其特殊，影响极其重大。


    我们需要你如实、详细地告诉我们，在你‘消失’的这三天多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去了哪里？又是如何回来的？以及…”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你身上那个所谓的‘系统’，到底是怎么回事？”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缩，是广扬上消失前自己的低语被监控捕捉到了？


    还是回来时自己无意识的呓语？或者…他们用了某种他无法想象的手段？


    他下意识地看向天花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圆点——一个微型摄像头。


    “我…”林默张了张嘴，巨大的压力和虚弱感让他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肋下的疼痛隐隐提醒着他另一个世界的残酷。


    “别紧张，慢慢说。


    你的安全在这里可以得到最高级别的保障。”陈主任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


    “但前提是，我们需要知道全部的真相。


    这关系到很多人的安全，也可能关系到你自己能否真正摆脱困境。”


    李医生适时地补充道：“你的身体状况我们很清楚，如果感到不适或需要休息，随时可以暂停。”


    秦将军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眼睛，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