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十二章
作品:《尊者不善》 “光”“影”相生而息。数千年前的梵潭之上,佛法生相,于光中诞生两名佛子。二者眉眼七八分相似,性情却是截然不同。
“众人常道,‘光’之本意当为‘明’,这么多年过去,师兄怎还是这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灵力幻构出的景象豁然消失,无相抿了唇角,三只眼睛一起看向树下从头到尾散发着“即便非生人亦不得靠近”气息的墨衣僧人。
七月的天气依旧高热不散,而今却似降下一道寒冰,连方圆几里的蝉鸣都戛然而止。
“你随冥尊闭关,现下当于灵山修行,何以出现在此?”
灵山位处西列山系,早年为冥尊顿悟成佛之地,无相身为冥乐尊者的亲传弟子,自然有其独门修行之道。
许是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无相收了佛礼,淡淡一笑,“早听闻梵尊曾收一名弟子,生来识妄,我虽身不在梵境,却亦想见识一番,只是可惜——”额间的灵目缓缓阖上,化作一条缝,最后消失不见。
“怕是时不逢机。”
枯叶被踩作碎片的声音咔嚓作响,迦叶冷着声:“若只为此,你在照面之时就该注意到他如今已是灵力全无,何必几番试探?”
“试探?”无相轻笑,“世间披着人皮的鬼怪不计其数,他能受我之邀,若非神经大条,就是早已看穿我的身份,师兄若是以为他失了灵力便连识妄之能一同丢失,那么此能,”他顿了顿,忽而意味深长地看向迦叶额间那枚魔气半涌的佛印,“可就算不得与生俱来。”
话此,迦叶已经知道他想说的究竟是什么了。“那又如何?”
“不如何,”无相似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目光移向一旁,盛了片落叶于掌心,“就知道,我便是说了,师兄亦不会将这些个事放在心上,只是师兄方才那番质问,着实叫人纳罕,若非与你熟知,知道你除清涟外,对身外一切没有半分兴趣,我还当你是在意他,旁人连碰一下手都能叫你盯上。”
此言自然只作调侃,见迦叶沉着面色明显又难看几分,无相适时点到为止,只当是自己提及已故的清涟,才惹来面前僧人的不虞。
说起来,二人算作双生亦不为过,有“光”便有“影”,有“影”必有“光”。或许千年前,他的师兄还会拉着脸同他辩驳,可如今,立在他身前的是敢与九重天划敌的半魔半佛!那少得可怜的情绪早已被仇恨占满,余下的只有冷漠无情,只怕任何生灵于他眼中...等等!
转动念珠的指毫无征兆地停了。
兔子?
无相一脸难言地盯着不知从哪冒出、围着他师兄脚畔蹦蹦跳跳打转的雪白灵兔,素来温和不惊的面容出现了裂痕。
这是打哪来的野兔?
一时间,他不知该惊叹此兔胆大,还是震惊他师兄素来“六亲不认”的金身竟不对这只灵兔设防!
上一回见还是梵潭之上,佛莲出世。
兔子凑到无相脚下嗅了嗅,忽的像是疑惑般抬起前肢,定了几秒,随后又蹦回迦叶脚边,蹭了几下后趴下身去,仿佛那才是它熟悉安心的味道。
“这一带凶兽颇盛,鲜有野兔出没,看这品相,当时谁家走失的灵宠,”想到灵兔极有可能下一秒就被无情弹开,无相面有不忍,道,“此兔怕是未通灵性,并未有意阻拦师兄去路,师兄不妨——”
语噎。
迦叶将听到“未通灵性”四个字后刨抓龇牙的兔子揣在怀里,风正好越过树梢,晃下几许落叶,迦叶面无表情地转身说了三个字,“我养的。”
——
日头高照。月疏一路下山,直到腹中饥饿闹响,才意识到快到午时。
扒开麻布囊袋,里头的滚圆铜铢颗颗分明,一眼便可数尽。
月疏叹了口气,又将袋子束紧,放回了袖袋。
一筐杏果不值几个钱,若非姑娘们喜欢,甚至连装杏果的箩筐一并买走,只怕连如今到手的这点钱也没有。
这七枚铜铢便是他所有的积蓄,按一日两个馒头一铜铢来算,最多只能撑过五日,看来还是得想个别的法子挣钱才好,月疏苦恼地搓了把脸,硬是把额前的两股须发揉得乱七八糟。
要不...摆摊算命?
河边传来稚儿的哭声,打断了月疏刚刚冒出的想法。
哭声凄厉异常,若非与爹娘走散,必是受了严重的伤。然而当月疏走近俯身询问,才知不过是只纸鸢被勾在了枝杈上。而枝杈正下方,是黄水滔滔的恒河。
那是一只被扎成燕子模样的纸鸢,栩栩如生,还用红墨与黑墨上了颜色,燕尾飘着白色细长纸带,迎着风与水汽挂在枝杈,犹如一片随时会被刮落的枯叶。
“大哥哥...”男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着月疏衣袖,哭花的小脸蛋抬得高高地瞅着月疏。
月疏:......
“也...不是很难。”
男孩闻言立刻两眼放光,惨兮兮的小脸上终于挂起了笑容。月疏比量了下距离,便让孩童站在里岸稍远一些的地方等他。男孩眨巴着两只肿成核桃的眼睛,看着月疏,小鼻涕一抽一抽,在看到对方予以一笑时,终于听话地后退两步,伸长了脖子瞭望。
恒水不比别处河水那般平静缓和,光是远远听那磅礴之声便知其汹涌异常。月疏在打了个怵后便收回视线,挑了根够长的木枝,击在掌心试了试结实程度。这种时候要是小凤王在便好了,实在不行,就叫他变个身给稚儿瞧瞧,以他凤凰真身,定是要比纸鸢稀罕上许多。
木枝一点一点逼近纸鸢。河边土湿,加上他本身畏水,整个过程都是极其谨慎,连呼吸都放慢许多。
所幸一击得手,枝杈勾住了纸鸢上的竹条,男孩立刻欢呼,雀跃地上下蹦跳鼓掌,兴奋得像只小猴,月疏松了气,将纸鸢换到了左手,右手丢了木枝入河,却在这时,一只麻灰色的小东西从袖子里滑出。
他的铢子!!!
来不及多想,月疏伸手去够,偏偏湿泥滑了鞋履,足下失衡,男孩的尖叫惊呼刺入耳膜。
照这个位置摔下去,必然是要掉进被泥沙搅黄的恒河水中。月疏把纸鸢和钱袋紧紧护在怀里,腾出的左手下意识抓住了河堤斜伸出的树枝上。
怎么偏偏是这只手...
左手腕骨传来剧痛的一瞬间,身体再次失重。
“大哥哥——”
檀香迎面。
双眸紧闭间,有只臂箍在腰身,揽住了他欲坠的身形。
元旦快乐( ^3^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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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