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梧鸣和秦飞扬预想过崔海平的背后会有推手。


    有人在四十年前告知崔海平永定城地下的异常，促使崔海平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主突兀来到此处建立城主府，并暗地里喂养血肉。


    崔海平固守城主府四十年，手底下的帮众、弟子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永定城，以他们的活动范围，明明一辈子都不可能知晓碧落山脉底下的隐秘。


    如果是正常人发现了天阶灵剑，也绝不可能告知他人，而是会选择独吞。


    是某个人故意在大半年前告知了闭门不出的崔海平天阶灵剑的消息。


    而现在，恰好有一个符合条件的敌人浮出水面，他身为魔族潜伏在永定城四十年。很有可能正是他贯彻了这个长达四十年的计划。


    梧鸣敏锐地察觉到了敌人行为的不合理之处。


    敌人的目的应该是尽快破阵推进计划。为什么要死活揪着秦飞扬不放，这岂不会延误魔族的计划？


    三千道血色细流再次向城主府的方向汇集，连带着梧鸣胸口的那一根红线。


    梧鸣感觉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被不断地抽离，闷哼一声，捂住胸口从半空栽倒下去。


    夺亏纸鸢反应及时，连忙俯冲而下接住了这位临时小主人。


    梧鸣瘫倒在纸鸢的背部，艰难开口：“秦飞扬……没死你就吱一声。”


    秦飞扬的状态听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只来得及挤出一个字：


    “逃！”


    逃？还能逃去哪里。


    身怀魔蛊，她走到哪里都是个不稳定的炸弹。


    梧鸣苦笑一声，紧要关头也不忘打趣道：“你这时愿意放我出城，就不怕我独自跑了？”


    秦飞扬言简意赅：“为了生存，没有人可以责备你。”


    梧鸣一时有些想笑：“你倒将我形容的没心没肺。你那边状态如何，能撑多久？”


    秦飞扬看向半空中实力不断飙升的敌人，指节有些泛白，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道：“不知。如若我……”


    梧鸣：“打住！你先前那股气势呢？”


    秦飞扬自嘲一笑，说出了极为大逆不道的言论：“一介弟子若是能打过此等修为的魔族奸细，怕是明天就该我来当当宗主了。”


    梧鸣听出了背后的希望渺茫。


    先前秦飞扬一直以极为靠谱的形象站在她身前，虽然打击的都是逐浪帮那群虾兵蟹将，但是这让她产生了一种对方什么都能做到的错觉。


    可仔细一想，要是他真的强大到可以扫平一切敌人，流风宗又怎么敢冒着得罪秦飞扬的风险这样冷落一名强者？说到底，他也只是一名弟子。


    秦飞扬敛起笑容：“走吧。”


    梧鸣嗯了一声，没有再浪费时间。


    但她可不要当什么逃兵。


    梧鸣轻拍纸鸢的脑瓜，大喊一声：“小纸鸢！用你最快的速度，我们去碧落山脉！”


    小纸鸢灵巧地点点头，载人之后，虽然它已经无法再做到远距离传信时的神速，但它的速度仍然不容小觑！


    梧鸣重新戴上兜帽，用牙齿咬住边檐防止脱落。她死死搂住纸鸢的脖颈，眉头紧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你们这些家伙，可要撑到我回来啊！


    ……


    永定城城主府。


    竖眼面具人于半空中汲取着血色涓流汇集的力量，察觉到其中少了一股，他语气带笑，俯视着秦飞扬道：“怎么，还在和那位小姑娘聊天？于她而言，逃走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秦飞扬毫无惧怕之色，无视对方的挑拨，冷哼一声：“现在可以报上你的名号了吧？”


    竖眼面具人一顿，他先前确实说过，等秦飞扬打败那些小家伙后，会考虑报上名号。


    他理了理嗓子，声音还是无比刺耳难听：“也是。临近开战，在此正式向你做一次自我介绍。我乃魔眼毒殿主麾下，东方一族。”


    魔眼？毒殿主？东方一族？


    三个陌生的名词在秦飞扬脑海里打转，他皱眉腹诽道：“啧，说来说去，最后还是没有报上自己真正的名字。”


    秦飞扬对魔域的了解几乎都来源于师父。


    金洲并非魔域的主要入侵对象，边界更是有各位大能守护，用不着小辈们操心。


    除了一百年前的那次仙门大比。平日里都是些不成气候的魔修在作乱。并且，这些魔修并非自魔域而来的纯种魔族，多为人修和妖修入魔而成半吊子。


    竖眼面具人并没有在秦飞扬脸上看到意料中的恐惧和惊诧，有些失落：“唉，生活在和平地区的孩子……可真幸福。中洲那边的修士要是听见我们的名号，只怕已经跑出了三百里。”


    末了，他抬手敲了敲脸上的竖眼面具，又说到：“提起我们毒殿的名号，你的师父，秦风宗主应该远比你更加熟悉。算一算时间将近，他现在正因为我们殿主而忙的焦头烂额了吧。”


    这下，竖眼面具人终于在秦飞扬的脸上看到了极为强烈的情绪。


    秦飞扬神色一顿，差点没握紧手中的墨绿色灵剑，压低嗓音道：“老头失联与你们魔眼毒殿有关？！”


    竖眼面具人意味深长地轻笑一声，随即陷入了沉默。


    “说话只说一半，这是故意钓人胃口呢？”一贯好脾气的秦飞扬快抓狂了。


    光凭修为，秦飞扬确实难以击杀这个魔族奸细，但他完全可以试着拖延时间。


    全城民众都是这个魔族手里的炸弹，就连方才逃走的梧鸣也无法逃过对方的手掌心。


    对方明明可以唤醒梧鸣体内的子蛊，避免给魔族的计划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可这个魔族偏偏不用，反而亲自登场来对付他……


    虽然并不排除对方仍然在使用母蛊控制死尸作为替身的可能性。


    综上所述，这个魔族的举止透露出了一个信号，他现在还不想、或者还不能唤醒全城的子蛊。


    思及此处，秦飞扬总算可以放开手脚，掌中十道微光乍现。


    秦飞扬右手往身前一字抹开，十只青蓝色的小纸鸢整齐排列出现。


    “呵呵。”竖眼面具人终于等到了期待的画面，他一举掐断汇集的涓流，于身后的磅礴魔气中涌出了铺天盖地的蛊虫，如金属刮擦般锐利的声音缓缓道：“请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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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飞扬略一扫过半空中一大片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蛊虫，确认其中并没有先前那种传染性极强的魔蛊。


    虽然这些蛊虫因为魔气的侵染产生了各种不同程度的变异，但秦飞扬还是能够简单分辨出一些攻击性蛊虫。


    秦飞扬指尖一划，身前十只纸鸢猛然胀大至一人大小，里面流转的青蓝色灵力比之前的传音纸鸢不知浓郁了多少倍。


    用不着秦飞扬出声，竖眼面具人便摩挲着下巴抢先道：


    “流风宗内外弟子对现任少宗主的任命极为不服，笑其所学杂驳，阵术、风法、剑招……样样学而不精。却鲜有人知晓，现任少宗主秦飞扬早在一百年前便通晓了流风宗秘传的机关神术，真正的流风百解鸢。”


    流风百解鸢，这个名称既属于流风宗上下通用的传音纸鸢术，也属于流风宗秘传的机关神术。


    相传这项机关神术源于上古时期，因动荡而传承缺失，宗中只余残卷，无法被人习得。


    直到现任流风宗宗主秦风，意外寻得天机补全秘法，并找到了可以传承秘法的机关天才作为弟子。


    而这个弟子，正是现任流风宗少宗主，秦飞扬。


    “知道的还挺多。”秦飞扬眼眸微动，十道青蓝色的身影迸射而出，“你是一百年前那场仙门大比的魔族余孽？”


    一只浑身暗红尾部有着巨大尖刺的毒蜂正飞速冲向秦飞扬，却在途径纸鸢时身形一顿，闪烁着暗芒的尾刺扑了个空。


    毒蜂的整具身躯连同背部那对半人大的暗色双翅，都被纸鸢轻薄如蝉翼般的翅膀卷起的气浪搅碎，化为了一滩血色的烂泥。


    竖眼面具人浑不在意这点小小的插曲，勾起手指，指挥一只又一只蛊虫继续袭向秦飞扬。


    竖眼面具人悠悠道：“我确实曾有幸观摩过那场大战。你们几位的身影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特别是那位鹿公子，真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天才，可惜了，可惜了。”


    鹿公子。


    一听到这个名字，秦飞扬心头就闪过了一丝刺痛。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个魔族说是亲历者，倒也不见得是。但此时此刻，对方绝对是故意提起那些往事来刺激他，好让他心神不宁疲于对敌。


    毒刺、毒牙、毒液、毒针、毒雾！


    每一一滴毒液、每一片带有剧毒的鳞粉都足以让人陷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困境。


    然而大部分蛊虫都无法突破流风百解鸢构筑的防线，没有人能看清那些纸鸢的动作，半空中一时下起了由蛊虫残肢构成的血雨。


    是的，秦飞扬所修习的功法确实十分繁杂，也确实不够强势，但修习这些功法可不仅仅是为了用于他自身。


    此刻，每一只纸鸢都是他的眼睛、他的手足、他的分身。


    他将每一只纸鸢都与各式功法相结合。


    何为阵眼？何为阵心？何为剑招？


    十只纸鸢时时刻刻都在互相交织穿行，以机关之力，将阵法生生演变出变幻莫测的千种态势。


    蛊虫们不仅沾不到秦飞扬半片衣角，更别提将蛊毒种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