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凝结在梨花瓣上，折射出细碎的银光。


    姜笙倚着树干，脑袋一点一点往下坠，发间的飘落的梨花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摇晃着。


    “哈唔～”


    姜笙打了个哈欠，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


    冷望秋和他爹这么能聊啊？都这个时间点了，怎么还没有结束？等的她都有点心焦了。


    “困了？回去休息？”


    “不，我想等他结束。就小眯一会儿……”


    话音未落，下巴已经磕在胸口，发出一声闷响。姜笙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微眯着眼睛，靠着梨花树闭上了眼睛。


    这一眯，就睡过去了。


    墨修远把烤架给收了起来，回过头就看见她安安静静坐在树下睡觉。


    睡着了？


    鲛人小公主歪着头陷入沉睡，嘴角还沾着未擦净的孜然，发丝被晚风撩起，在苍白的脸颊旁划出柔软的弧度。


    他走了过去，来到姜笙的身边。


    鬼族少主在熟睡的小公主身边坐下，树木的凉意透过衣料传来，却不及姜笙呼出的热气。


    温暖的，不同于他的冰冷身体。


    第一次见到姜笙，这人就端着一碗饭吃，明明怕的要死，却死活不愿意丢下饭碗，一定要吃完再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葩的女人。


    后来碍于冷望秋，他不敢轻易对姜笙下手。


    没办法树立新的敌人，不是么。


    而现在……


    三番五次的救他，比他弱那么多，胆子却大的不得了。


    那么多人喜欢你……


    墨修远拿起姜笙的一缕头发，缠在手指上。


    我不能让你受到新的伤害，鬼界只有他一个人回去就好了。


    墨修远改变了主意。


    既然醉兰能对姜笙下手好几次，保不准还会有下一次。更何况墨归……现在鬼界的情况对他很不利，若带她回去，不过是将她推入更危险的漩涡。


    只有不断变强大，才能保护她。


    【你这不是很喜欢么。】


    无名鬼的声音在识海中炸开，惊得墨修远指尖一颤。黑色雾气从袖口漫出，在地上凝成个咧嘴笑的鬼脸。


    墨修远皱着眉头，一甩袖，给打散那个黑色雾气凝成的笑脸。


    【放心吧，有吾在，保你坐上鬼王之位。】


    你就不能一直保持安静？


    墨修远在心里回应。


    【那不行，吾也是会无聊的。你懂不懂，找点乐子有多重要。】


    无法理解。


    【要不然你把身体给吾，吾觉得今晚夜色真美，很适合偷亲一下心上人。】


    无名鬼突然兴奋起来，黑色雾气化作手的形状，试图去碰姜笙的脸颊。


    你有什么心上人？


    墨修远又一甩袖，把那只黑手打散。


    别动她。


    【那是你，现在吾就是你，你就是吾。我们是一体共生。为了活下去，吾可不会让你死，找新的合适自己的寄生体可是很难的。】


    墨修远翻了一个白眼。


    他不想知道。


    墨修远望着一旁沉睡的人，忽然想起鬼界生长永不凋零的曼珠沙华。


    很美……


    突然，姜笙一歪身体，把脑袋靠在了墨修远的肩膀上。


    睡的真沉。


    【噢，那个小魔神结束了。】


    嗯？


    墨修远抬起头。


    就在这时，竹楼的木门发出轻响。


    冷望秋的黑袍在月光下翻涌，手中把玩的水灵石泛着幽蓝的光。


    【来了噢。说起来，你们是情敌关系吧。哟哟哟，有好看的了。】


    墨修远起身时带落一片梨花，看着魔尊朝这边走来的身影，指尖悄然凝出骨刺。


    防人之心不可无。


    谁也不知道这个疯子会不会突然心血来潮要他命。毕竟看样子水灵石到手了，那就不需要他来缓解姜笙身上的火灵石。


    冷望秋踏着满地梨花走来，黑袍上的银线暗纹在月光下泛着冷芒。他径直越过墨修远，停在呼呼大睡的姜笙面前。


    少女歪靠在梨树下，长发垂落一旁，嘴角还沾着烤串的碎屑，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


    她倒是睡的没心没肺的，一点看不出害怕能不能活下去。


    算了，姜笙一向如此。


    大部分时候都想着别人。


    现在水灵石到手，那就改变一开始的想法。能够再一次见到她已经极好，不能让姜笙变得和母亲一样不幸。


    他无法想象……比起将她困在身边，他更不愿看见姜笙眼中的光，像母亲那样在恐惧中熄灭。


    我……


    我还需要彻彻底底除掉心魔。


    只有心魔除掉，他才能更好的站在姜笙的身边。


    “墨修远？我记得叫这个名字吧。”


    冷望秋的声音裹着夜色，魔神威压如潮水般漫开，梨花瓣在他周身悬停，竟不敢落下。


    “……嗯。”


    他在试探自己。


    墨修远知道。


    不过，他最擅长的就是扮演弱者。


    墨修远装模作样的伪装成被压的直不起腰的样子。


    “跟我说话，最好不要抬起头，我会忍不住想拧掉你的头。”


    冷望秋的指尖擦过姜笙发梢，沾起一片梨花瓣。


    “……”


    墨修远缓缓垂下视线，余光瞥见冷望秋脱下外袍盖在姜笙的身上。


    姜笙嘟囔了一句，翻个身，外袍滑落。冷望秋又小心翼翼替姜笙掖好滑落的外袍。


    那个曾在魔界掀起血雨腥风的大魔头，此刻的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琉璃。


    他是真喜欢姜笙。


    墨修远眸色暗了下来。


    能不起冲突，自然是不和冷望秋起冲突。而且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至少说话很平静。


    “照顾好她。”


    冷望秋突然将水灵石抛来，幽蓝的光芒划过夜空，在墨修远掌心溅起细小的冰花。


    “什么意思？你……不打算带走她？”


    水灵石在手中是凉凉的，能感觉到上面蕴藏着的力量。


    真是姜笙所需要的东西。


    墨修远搞不懂冷望秋是怎么想的。


    难不成这家伙被自己亲爹给教育了一顿？还是说恢复人性？


    “我怎么做，要如何做，跟你没关系。你最好照顾好她，要是掉一根头发丝，杀了一个鬼族生死不明的鬼族前少主，对我来说不是难事。”


    冷望秋轻笑一声，魔气在身后凝成巨大的虚影，却在触及姜笙发丝时悄然消散。


    这是警告。


    他不喜欢任何人多问。


    当然，双标的冷望秋还是看人保持自己的想法。


    “……”


    墨修远攥紧手里的水灵石，对着冷望秋嗤笑一声。


    “不用你说，我也会做到。”


    “呵。”


    冷望秋俯下身，在姜笙耳畔低语了句什么，才直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该走了。


    他既然能成神，也一定能除掉心魔。


    墨修远盯着冷望秋转身离去的背影，黑袍上的梨花纹与月光融为一体。


    夜风卷起满地梨花，姜笙在睡梦中呓语了句什么，墨修远下意识伸手替她挡住飘落的花瓣。


    远处，冷望秋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结界外，唯有水灵石的光芒，在墨修远的掌心明明灭灭。


    【那个小魔神被姜笙驯的很好嘛。】


    是么？或许吧。


    墨修远想把姜笙给抱了起来。


    当他弯腰将她抱起时，掌心传来的重量让他心头微颤。


    好轻。


    轻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梨花。


    这身体的原主人生活的并不好。不过好在……现在已经脱离那些事情，能做他想做的。


    【你打算怎么做？治好她，然后送回霸王宗？啧啧啧，这个霸王宗的名字可真有意思。】


    墨修远避开低垂的枝桠，靴底碾碎月光下的花瓣。他的确打算治好姜笙的情况以后，把她送回霸王宗。


    只是……


    鬼界现在情况不容刻缓，治好姜笙以后，他也要走了。


    于是，墨修远去找了岳无恒。


    姜笙和岳无恒关系很好，那就一定会照顾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