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是我杀的,怎么了?

作品:《怎么你们是真大佬,就我真废物?

    两人又同时开口,相顾一笑,都从彼此眼睛里看到了担忧。


    姜惊蛰虽然脸上时常挂着笑。


    山里的师兄师姐们都觉得他正是少年,像个没心没肺的白痴。


    实际上两世为人。


    他骨子里早已被冷漠浸透。


    从死人堆中活下来,凛冬吃人,野兽吃人,但都没有人吃得多。


    铁锅里咕噜噜滚动的白肉和架在柴堆里的枯骨,早已把他骨子里的善良软弱熬煮得一干二净。


    自从他提刀砍下贼寇头颅,看着人头在锅中沉浮那日起。


    就早已认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看似清浅腼腆的小酒窝上,架着双漠视一切的冷眼。


    或许只有北小静才看到过真正的他。


    而洛稚白那双清冷孤高眸子里藏着的,却是对世间小心翼翼的善意。


    两个经历相似的孤儿。


    脸上戴着截然不同的面具,却只似乎一眼就看透了彼此。


    然后心生怜悯,为彼此执刀。


    姜神秀站在梅园外,眸光沉沉看着两人,依旧风轻云淡,可多了几分冷意。


    直到姜惊蛰缓缓回头。


    他嘴角的笑容才化开。


    微笑道:“惊蛰,好久不见。”


    “二哥,好久不见。”


    姜惊蛰也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先前多谢二哥为稚白说话。”


    “稚白也是我的朋友。”


    姜神秀没有应下姜惊蛰的谢意,只是平静道:“你穿上这身凤袍很好看。”


    “我也这么觉得。”


    姜惊蛰笑道:“当然二哥如果喜欢,我可以脱下来送给你。”


    “君子不夺人所好。”


    姜神秀轻叹一声:“惊蛰,六年前的事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大伯的死非父亲本意,云梦泽的事,祖母也只是被人利用的刀。”


    “无论如何,我们总是一家人。”


    “我不知道乌衣台许了你什么好处,但他们的目标一定是镇北王府,是北幽姜家。”


    “你是姜家世子,却成了这把挥向同族的刀。”


    “真到了那一日,你这把刀也免不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结局,何至于此?”


    “我又如何忍心向你拔剑。”


    “收手吧,惊蛰。”


    “我会劝诫父亲,把镇北王位还给你!”


    姜神秀眼神诚恳,仿佛真的为姜惊蛰未来担忧。


    姜惊蛰偏头看他。


    记忆里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这位二哥虚伪。


    却不知道竟虚伪至此。


    他这一路入京所行之事,从来都不是他自己的选择。


    姜惊蛰不信姜神秀不清楚。


    不过好在虚伪这种事,他也不遑多让。


    只沉默片刻便也叹息起来,红着眼道:“二哥,我又何尝不知?”


    “可是我有得选吗?”


    “四琅欺我不能修行,祖母视我如仇寇,王府奴仆欺我孤儿,这一路入京,我三次差点儿身死,我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自保啊!”


    “什么镇北王府,什么王权富贵,我通通可以不要,我就只想做一个普通人。”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二哥——”


    “我不想穿这身衣服,更不忍兄弟相残,我们一样的痛啊......”


    说到这里。


    姜惊蛰眼中已有泪珠,悲切道:“二哥,你给叔父说一说,让我回平安镇去吧。”


    姜神秀脸色微僵。


    看着满脸悲切的姜惊蛰,他竟有些恍惚。


    这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天才,镇北王世子么?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


    姜惊蛰其实是个烂泥。


    可如果他是烂泥,那自己的亲弟弟和亲祖母又算是什么?


    “惊蛰,你这些话,我会向父亲转告。”


    姜神秀不动声色拂去姜惊蛰伸过来的手,向洛稚白微微颔首,不再久留,转身离去。


    ......


    “转告?”


    “让他来见我!”


    文山下,九重楼前。


    崔玉满脸肃然,一马当先,看着苏青禾的书童冷声道:“青禾师叔杀我学宫文鱼,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书童叫苏离,脸上生着雀斑,并不算好看。


    是苏青禾在南山道捡回来的孤儿。


    如今十六岁,初入开窍境,放在修行界也算半个天才。


    只是在这学宫却算不得什么。


    此时见着来势汹汹的三代文首,按照他往日的性子,早该躲在角落看蚂蚁了。


    可今日他虽满脸憋得通红,却依旧张开双臂挡住去路。


    紧紧闭着眼。


    仿佛只要这样就能躲开这近千道杀人的目光。


    崔玉眼里根本没有苏离。


    大气磅礴,声音如滚滚雷音。


    “苏青禾!”


    “你难道连面对我们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滚下来。”


    崔玉直呼苏青禾之名,以下犯上,按理来说不合儒门规矩。


    可他表演渐入佳境,满脸悲愤,做出为大义而灭亲的做派,裹挟着近千学子,竟无人怀疑他别有用心。


    “好、好、好!”


    他脸上越来越悲愤。


    “你不敢下来,那我们就上去。”


    “苏离,滚开!”


    苏离没有滚,他浑身颤抖着,紧闭双眼。


    所有人都看出他害怕到了极点,可是他双臂依旧死死张开,挡住去路。


    “好、好、好!”


    “连一个书童都敢忤逆学宫规矩,看来苏青禾果然是真正的凶手。”


    崔玉心底两个小人笑得张牙舞爪。


    面上却怒得发狂。


    抬袖一挥,恐怖元气砸向苏离。


    苏离只是一个初入开窍境的书童,他这一袖砸下,恐怕立刻就会化为一蓬血肉。


    崔玉如此认为。


    满院学子也如此认为。


    有人心生不忍想要解救,可崔玉是实打实的三代文首,而且已经拥有了君子头衔,可授业传道。


    偌大一座学宫,七重楼上的大儒们不出手,他就是无敌的。


    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苏离死去。


    轰——


    大袖裹挟着恐怖元气如潮水砸落,卷起漫天风雪,遮蔽了苏离,也遮住了所有人的眼。


    漫天风雪中,崔玉提步将行。


    然而下一刻。


    他提起的左脚骤然止住。


    因为他身前。


    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青衫。


    青衫眉眼疏阔普通,腰间悬了一块残玉,头上插着木簪。


    看起来很平凡。


    可他只是出现在文山前,崔玉就不敢踏出那一步。


    就连满扬喧嚣的学子都瞬间安静下来。


    眼神重新变得清澈了几分。


    因为来人是苏青禾。


    学宫最年轻的大儒、拥有两个本命字的文道巨擘。


    “青禾师叔,你终于来了!”


    崔玉虽然满脑子都是干掉苏青禾,可苏青禾真到了跟前,他下意识竟不敢逾矩,老老实实行了一礼。


    苏青禾没有理他。


    只是遥遥看向梅园方向。


    看到那袭黑色八尾凤袍时,眉头微皱,喃喃自语:“姜惊蛰,他竟穿上了八尾袍,乌衣台那位对他这么有信心?还是说也看出了他身后的那几道因果,这么明目张胆,就不怕触怒了他身后那几位?”


    “青禾师叔!”


    崔玉大喝一声,这下是真的怒了。


    苏青禾竟敢无视他,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崔师侄,你有事?”


    苏青禾回过头来,平静看着崔玉,仿佛在看顽皮的后辈。


    崔玉怒极了。


    回头看着满院学子,想要找到些勇气。


    可是先前还怒不可遏要随他杀上文山的同窗们竟一言不发,低着头像鹌鹑。


    “废物!”


    “一群废物!”


    崔玉暗骂几声,挺胸质问道:“姜惊蛰说你杀了文鱼,敢问师叔,他说得可是真的?”


    苏青禾笑了笑。


    眉眼微挑,多了几分戏谑。


    “是我杀的,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