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叫青

作品:《我不是庸医

    是夜,金乌沉沉,玉兔东升。


    这灰云迷了银辉,那天地贪了深黑。


    余酌踩着夜暮的影子,却发现自己要小跑着才能勉强不跟丢。他幽怨地盯着眼前这个仗着自己身高腿长,一步当他两步的家伙。


    余酌很痛心,孩子一点也不懂得体谅妈咪。他刚要腹诽一句:“这号算是养废了。”就听夜暮皱眉道:“慢死了。”


    登时,他发现自己的视线猛地拔高。


    余酌:“???”他他他他,他好像被自家孩子拎起来了?


    “请让我拥有‘立足之地’,谢谢!”


    余酌并不喜欢这种姿势,因为这会让他看起来很矮。但他只是个哑巴,并不能通过语言以表达自己的不满。余酌在脑中构想自己四肢齐动,向夜暮传递想下来走的信息,不消片刻,他迅速Pass掉这个想法。


    余酌自认是个讲究人,他觉得那样一点也不优雅,还显得很傻。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仇,我记下了!”余酌在心里窝囊地想着,只字不提自己根本打不过夜暮,而无法报仇的悲惨事实。


    夜暮走得稳当,没多久,远处星星点点的光便映入眼帘,温馨而和谐。他迅速加快了脚步,如同一阵清风。


    这厢已经要走到大本营,那厢余酌还在思考:这个季节能不能喝到西北风,好衬他目前的心情。


    “到了。”夜暮轻轻放下手里的人,一步不顿地走进了亮着小彩灯,写着“凭栏听雨”的小旅店。


    余酌猝不及防摔个狗吃屎,他来不及抱怨,也跟着夜暮进去了。


    二楼,203门口。


    夜暮正要转动门把手,就听里面传来一个清亮的少年音:“小红,暮哥新领回来一个小鬼。呜呜呜,我们马上就要失宠了。怎么办呀~说不定我们以后得要出门自己乞讨了。”


    “……”


    夜暮额角抽搐,“砰!”地一声打开房门。余酌也借此看清屋里的情况。


    先前说话的少年躺在藤椅上翘着右脚,打着薄扇。他的目光落在门口的余酌身上,嘴角禽着一抹戏谑的笑。他身边还坐着一位头戴红色耳机的男生。


    那男生手里抱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他转过脑袋,将目光移向藤椅上躺着的人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安静点儿能死吗!”


    “得,影响到你养女儿了呗?你这少女换装都玩多久了,还没腻。那都是假的,假的!再者说,她有我可爱吗?”他摇着蒲扇,十分不要脸道。


    那男生双眼微眯,嘴角上扬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他露出一张“死亡微笑”脸,语气温和:“你刚说什么?嗯?”


    “!!!没,没什么!”


    男生收敛了笑容,“呵”了声:“你懂什么?她比你乖多了。”


    余酌在一旁看得发笑,但笑着笑着,他突然想起自己给这两人安排的结局:“有生之年也能被自己的刀子刀到。”摇摇头,余酌自嘲一笑。


    他作为病系设定的忠实爱好者,必然会将夜暮往这方面发展。


    而眼前的两人便是余酌为夜暮的黑化所作的铺垫——世上没有什么是比自己亲手杀死至重之人更悲哀的事了。


    “他的眼中是一片腥红,那张苍白的脸上溅满了鲜血。


    夜暮不能自已,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中的斧子一下,一下,没入他们的身体,鲜红汩汩而出,艳过二月春花,红于秋霜枫叶。


    他颤抖着,泪落不止:‘对不起……’


    他杀死了自己,仅有的朋友。”


    ……


    拿着蒲扇的少年从椅上起身,走到余酌面前。他弯下腰,视线与余酌齐平:“我的名字是青。你可以叫我青,或者阿青。但不能叫我小青。”说着,青摇了摇手里的蒲扇。


    凉风拂过余酌的脸颊。他看着青鼻梁上的半框金丝单片眼镜,抬起右手指着自己的嘴巴。随后,他又摆手了意自己不能说话。


    青长眉上挑,诧异道:“哑巴?”他说着,开始打量余酌,等他将目光落在地板上交缠的黑影时,愣住了。


    “他是我的。”夜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而且,你们不合适。”


    “行行行。是你的,我不动。”青摊直双手,举到耳边作投降状:“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他和我们终究不一样。语毕,青深深看向了余酌。


    但意料中的反应并未出现,他看见余酌嘴唇开合,瞳孔的颜色黑沉无比:


    “夜暮和我,未来,请一定远离。”


    青其实并不会读唇语,但他却知道眼前这哑巴在说什么。他笑了下,同样用口型回答道:“不,我不会离开他。无论现在,还是未来。”因为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至亲之人。


    余酌只看懂了第一个字,但这不影响解读。他正要叹气,却被夜暮拉到桌旁,并示意自己坐下。等余酌回神时,才发现自己手里被塞了支削得很尖的铅笔,而面前的桌子上摊了张白纸。


    余酌忍住在纸上画小人的冲动,抬头略显迷惑地看向夜暮。


    “你的名字。”夜暮看着他。


    余酌忖度片刻,迅速提笔。但余字刚落下一撇却是停住了。


    他隔了半秒,方才继续,将“余”写成了“我”。


    “我没有名字。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以及,自己叫什么。”余酌原本想写的是自己的本名。但他觉得这样对原主不公平。


    因为原主是有名字的,叫做茶。


    但这个名字是夜暮后来给他取的。所以,自己现在是属于没有名字的状态。


    而对于原主来说,他最宝贵的财富便是这个“茶”字了。


    因为只有这个名字才是真正的,属于他自己的。


    他也想过刚刚直接写出来,告诉大家:我的名字叫茶。


    但这没有意义。只有让他说出来,让夜暮说出来,才算是将其赋予了真正的生命。余酌放下手中的笔,看向了夜暮。


    那目光带着害怕,带着期待。犹如一只胆怯的小猫。


    他害怕的是夜暮会说出一个与自己预料截然不同的名字,他讨厌那种超脱自己掌握的一切感觉,那会让他感到危险,会让他感到不安。


    同时,命酌又很期待。他期待夜暮用郑重的语气念出那个音节。


    ……


    也许是这小孩的模样过于可怜,又也许是那带着希冀的目光过于耀眼。夜暮竟也一改往日的懒散,开始认真思考。这种感觉很奇妙,很舒服。


    夜暮望着椅子上头发微长,眼眸清亮的少年,莫名回忆起了自己常喝的那种清亮微苦,却回味无穷的饮品。


    他记得那个东西叫做—ch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