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见鲜血从林白尘身上涌出的那一刹那，涂山雅雅觉得耳边嗡嗡的，思绪在那一瞬都愣住了。


    与之一同愣住的，还有涂山容容。


    她微微睁开了眼睛，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这被涂山红红贯穿胸膛的林白尘。


    没做任何防备？这家伙，是故意寻死吗！？


    “小青？小青？！”


    涂山雅雅的心脏被无形的力量攥紧，数不尽的情感涌上心头。


    她从来没经历过生死离别，她也不想经历。


    可眼前血淋淋的一幕就这么放在自己面前，自己的姐姐，杀了她的朋友。


    “以后，你就是我小弟了！我罩着你！”


    罩着他？我……忽地，一股难以形容的反胃感充斥向她的脑中。


    她踉跄着跑到林白尘身前。


    而亲手杀了林白尘的涂山红红此刻却是更加失神。


    她如同麻木了一般，收回手，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没想下杀手的，他不是可以破除我的妖力吗？为什么？


    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咳……咳……好疼啊，大姐头。”


    林白尘倒在血泊之中，对着流着泪水的涂山雅雅笑道。


    “不，没事的，斗转星移！容容，你可以做到的吧！容容！”


    涂山雅雅颤抖着双手，拼命地捂住林白尘的胸口，低声呜咽着：


    “冰封！冰封！给我封住！”


    一边的涂山容容见状，也是连忙跑过来，打算施展斗转星移。


    啧，涂山红红下手还是太轻了。


    要是这样下去，自己可死不成啊。


    林白尘望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涂山雅雅，平静地想道。


    然后，他调用了自己最后的力气粉碎了全身经脉。


    这下，可以说是死定了。


    正在施展斗转星移的涂山容容察觉到了什么，眉头皱起，看向林白尘。


    林白尘无视了她思索的目光，看向了涂山雅雅：


    “大姐头，我困了，能睡一觉吗？”


    “不许睡！我是大姐头，你得听我的！听到没有！你不许睡！小青！”


    涂山雅雅颤抖着嘴唇，哭喊着命令道。


    “对不起啊，做不到了，大姐头。”


    林白尘笑了笑，伸起手，摸了摸涂山雅雅的脸蛋：


    “大姐头，能把我送回第一次见面的梨园吗？”


    “我……还想唱戏，我……”


    话还没说完，林白尘的手便地坠了下来。


    涂山雅雅抓住他满是鲜血的手，喊着：


    “我都听你的，别睡！小青！别睡！我让你别睡！！”


    看着气息已然断绝的林白尘，涂山雅雅的声音从哀求又转变为愤怒，最后又化为无声呜咽。


    “他死了？”


    涂山容容不确定地低语了句。


    然而，涂山雅雅却猛地看向了她，大声质问道：


    “小青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


    一边说着，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流：


    “我从小就认识小青！他是个很好的人！”


    “我知道，他身上有着黑潭，但他从来没有害无辜的人！更没有被同化！”


    涂山容容惊讶地看了涂山雅雅一眼，道：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跟着他那么久，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发现！”


    涂山雅雅擦了擦眼睛，瞪着看向涂山容容：


    “为什么要杀了他！？”


    涂山容容见状，眉头皱得更深了。


    现在的情况，即便说是那个人故意寻死，雅雅姐估计也听不进去。


    这个家伙，到底有什么打算？


    他真的死了吗？


    看着涂山容容无动于衷的模样，涂山雅雅攥紧了拳头，用冰晶将林白尘的尸体包裹起来。


    带着他转身离去。


    在路过涂山红红时，她颇为复杂地看了一眼这位自己最为崇拜的姐姐。


    “你……不说些什么吗？”


    涂山雅雅张开了干涩的唇，微问道。


    涂山红红依旧什么都没说，一副无法接受现实的模样。


    涂山雅雅见到这样的姐姐，抿紧了嘴唇，以一种哀求的语气说道：


    “哪怕，你为自己辩解一句都可以，姐姐？”


    涂山红红依旧沉默。


    涂山雅雅凄惨地笑了笑，带着林白尘的尸体离开了。


    涂山容容看着眼前的一幕，长叹了口气。


    红红姐又想起来以前的事情了吗？


    ……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尽风霜劳碌年复年……”


    涂山雅雅呆呆地坐在地上，听着耳边响起的唱腔，忽地觉得很是烦躁。


    她一举酒壶，往嘴里灌，喊着：


    “别唱了！难听死了！”


    声音戛然而止，唱戏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主又怎么了。


    这可是涂山狐族，妖盟的大人物啊。


    几天前，她忽然背着个冰棺来到园子里，点名要听《霸王别姬》，听了几天。


    总是听到一半就喊停，然后又喊着继续。


    “唱！继续唱！唱霸王的词！”


    涂山雅雅仰头喝酒，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枪挑了……”


    “别唱了！难听！难听！你不是霸王，你不是霸王！”


    音刚起一半，涂山雅雅就蛮横地打断了唱戏的人，龇牙看向众人。


    “出去！别唱了！”


    没过多久，院子里只留下了涂山雅雅和她面前的冰棺。


    “小青，我是不是从来没听过你唱戏。”


    涂山雅雅脸蛋红扑扑的，像是喝醉了的模样。


    “其是，有时候，你打架的样子还很像霸王的……”


    “嘿嘿，我一直没说，是害怕你这个小弟瞧不起我这个大姐头。”


    涂山雅雅说着，又喝了口酒。


    “你比我聪明，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我不明白，为什么姐姐她们要对你下杀手？”


    她说着，又闷了口酒，醉醺醺地靠在冰棺上：


    “是不是你除了黑潭，还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啊？”


    “告诉我嘛，我又不会生气，生气了我又不会打死你。”


    这个时候，涂山雅雅已经醉得瘫倒在地了。


    “谁让你是我小弟……呜呜……”


    “我……没罩着你……要是……要是我不拉着你去恨天城……”


    “要是……我挡在你身前，把事情和姐姐们说清楚了……”


    此刻的她忽地抽泣了起来，变得泣不成声。


    “小青，我其实也偷偷学了戏曲的，我唱给你听，不许笑话大姐头哦。”


    “云敛清空，冰轮炸涌……说了不许笑了……”


    院子里，初春。


    戏班子里依旧咿呀呀呀，只是，少了个霸王角儿，多了个冰棺。


    还有一个爱听戏的醉鬼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