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峰某处林间。


    一座精致的木屋掩映在灵雾之中，屋檐挂着两枚风铃，随风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红缨独坐床沿，手里死死握着块石板。


    石板上刻着一家四口的画像。


    这是她最后一次离开家时，母亲亲手为她刻的。


    那时，母亲温柔地摸着她的头说：


    “缨儿要记得，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要忘了家里还有人在等你。要是想家，却又回不来，就看看这块石板…”


    啪嗒——


    泪落在石板上，模糊了母亲的容颜。


    石板模糊了，可回忆中的家人却愈发清晰，无论是父亲严肃却温柔的教导，亦或者母亲温柔的怀抱。


    可她…再也回不去了，就连家人葬在哪里，何时死的都不知道。


    大师兄告诉她，沈家是四年前灭的。


    现扬只留下满地灰烬。


    “叶赎…”她咬着牙念出灭门之祸罪魁祸首的名字，心中翻涌的恨意几乎将她淹没，“我不会让你这么好过的，大师兄说得对，就这么杀了你，实在太便宜你了。”


    就在这时，一声呼唤自门外传来。


    “姐姐，我回来了。”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沈红缨连忙收回石板，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又运转起灵力消除眼眶的红晕。


    在妹妹面前，她必须坚强。


    那个恶魔将妹妹掳走，一定对她做了许多惨无人道的事情，才会让妹妹这么急着要去暗牢见他。


    “红鸢，你回来…”沈红缨打开门，却在看见沈红鸢的瞬间僵住——门外少女眼睛通红，显然是刚刚哭过。


    “呜…”


    沈红鸢一看到姐姐，立刻就像个找到依靠的孩子，上前紧紧抱住她，将头埋在她怀里痛哭。


    “姐姐…那个家伙…那个家伙就是个混蛋…呜呜呜…天下第一大混蛋…”


    “不哭不哭，姐姐在这儿呢。”


    沈红缨连忙安慰她，小心翼翼地为她抹去眼泪，柔声道：


    “是不是看见那个恶魔又让你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了？”


    “你等着，姐姐去给你出气！”


    说罢，她猛地站起身就要朝暗牢走去。


    沈红鸢见状，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不让她去。


    负心汉是混蛋，可真让他再受伤下去…


    她舍不得。


    那些伤痕，就像一刀刀剜在她心上。


    疼得她都快要喘不过气来。


    “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


    在心中暗骂自己几十遍没出息后，沈红鸢才抽抽搭搭地开口：“姐姐…别去…”


    “为什么？他欺负你，就算是没欺负你，我也要为了爹娘去讨债！”沈红缨愣住了，一时有些没明白妹妹的意思。


    “姐姐…他…他…”


    沈红鸢几经踌躇还是抬起头，弱弱道：


    “他是个好人，你要不还是放了他吧？”


    沈红缨的表情僵在脸上，忍不住用手贴上妹妹的额头，柳眉微蹙。


    这也没发烧啊。


    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呢？


    要是别人跟她这么说，自己肯定要一枪捅过去，可这是她最疼爱的妹妹，这世间仅存的家人啊…


    “红鸢，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沈红缨声音都在发颤，“他可是…”


    “我知道！”


    沈红鸢猛地打断了她的话。


    “我知道，他是我们的灭门仇人。他杀了娘亲，爹爹…可…可爹爹娘亲，他们做了错事，错的是他们…”


    说到此处，她略微停顿，望向沈红缨的眼睛里满是苦涩与挣扎。


    “他们，罪有应得。”


    “我也有罪…”


    沈红鸢突然扯开衣领，露出胸口散发着金芒的至尊骨，泪水大颗大颗往下掉。


    “他明明可以杀我的，可他没有，反而收我为徒，教我修炼，耐心解开我的心结，还为我画了一屋子的画像，带我去看云海，他是很混蛋，可他对我真的真的很好，没有一丝虚情假意。”


    她抬起头看向沈红缨，泪眼朦胧。


    “姐姐，我尝试过恨他…”


    “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每当我想要去恨他，我的良心都在怒吼，在发烫，烧得我好痛。”


    沈红缨愣愣地看着状若疯魔的妹妹，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炸开，炸的七零八碎，完全找不到北，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紧紧抓住沈红鸢的双臂，与她对视，大声喝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爹爹和娘亲怎么可能有罪？他们有什么罪，才会遭受灭门之祸？娘亲平日里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爹爹更是教导我们要行侠仗义，不许欺凌弱小。”


    “他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罪！”


    她一边晃着沈红鸢的肩膀，一边歇斯底里地喊道：


    “一定是叶赎那个恶魔给你灌了迷魂汤，才会让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甚至诋毁爹娘也要为他说话！”


    沈红鸢泪流满面地摇头。


    “没有，他没有给我灌迷魂汤，姐姐，娘亲把别人的至尊骨挖出来，硬生生植入我体内，我不想要的…我不想要…”


    她痛苦地指着自己的胸口。


    “这份爱，太沉重，沉重到我喘不过气，沉重到我如何去恨他？”


    “这…这不可能…”


    沈红缨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嘴里木然重复着“不可能”三个字。


    怎么可能？


    娘亲那么善良的人…会抢别人的东西？


    可妹妹胸口的波动确实是至尊骨无疑。


    她突然觉得那团金芒刺眼的可怕。


    令她微微偏过头，不敢再看。


    “就…就算如此，那也不至于灭门之祸。”她强撑着说道。


    “娘亲是犯了错，可那恶魔却将我们家满门屠尽…这如何不是迁怒？其他人又何其无辜？”


    “姐姐…”沈红鸢还想说什么，却被沈红缨厉声打断。


    “不要再说了！”


    “你已经被那个恶魔洗脑，脑子里只有为他开脱的话语，全然不曾想过…若是连我们都放弃，那爹娘的仇谁来报？”


    “我意已决，若你再为那恶魔开脱，就休怪姐姐无情。”


    说罢，沈红缨一把甩开她的手，大步流星朝暗牢走去。


    本来还想留着那个恶魔多折磨些时日。


    可如今。


    她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