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


    落雪皑皑。


    但随着科技的发展，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并不寒冷。


    只有一些微凉的城市花园中。


    桑景舟坐在树荫下，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曲着，而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那道像罂粟般，无时不刻牵动着他的心神、吞噬着他的理智的身影。


    那是他的……恋人。


    桑景舟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难以冷静下来。


    他无法冷静下来。


    哪怕是做梦梦到，都好像很遥远的一切，如今却真真实实地发生在他身上。


    桑景舟的脑子好像无论怎么样都难以正常转动，他低下头，悄悄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恋爱成真模拟器]。


    打开手机界面，像是为了确认什么，桑景舟紧紧盯着那个古怪的app，他神思不定，指尖微微颤抖着，正要按下的那一刻，秦野回来了。


    秦野手中拿着两杯热饮。


    桑景舟手一抖，他做贼心虚般，飞快地将手机又藏回口袋里。


    秦野没有注意到桑景舟的小动作，他用那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桑景舟，把桑景舟想喝的饮料递给他。


    “现在要喝吗？”


    桑景舟微低着脑袋，点了点头。他接过饮料，饮料的杯壁在他手心里微微发烫。


    桑景舟的余光从秦野手中的另一杯饮料上掠过，顿了顿。


    秦野选择的饮料和桑景舟选择的饮料截然不同，他一向不喜欢甜腻的东西。


    桑景舟忽然想到那盒一次次被丢进垃圾桶里的巧克力牛奶。


    明明以往他都不在意的。


    不，不是不在意，只是在自欺欺人，编造故事这一点上，桑景舟似乎格外有天赋。


    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桑景舟忽然在意得不得了。


    桑景舟的眼睫低垂着，他把吸管插进杯中，浓郁的、甜腻的味道在他口中蔓延开来。


    桑景舟心不在焉地轻抿了一口。


    秦野忽而把脑袋凑过来：“好喝吗？”


    看着在视线中迅速放大的俊脸，桑景舟呼吸一滞，他手一松，那杯饮料眼看着就要打翻在地上。


    好在作为战斗系的学生，秦野的反射神经比许多人快上很快，他连忙接住了那杯饮料，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问问而已……小心点。”


    青年把饮料又塞回桑景舟手中。


    他的笑容既漂亮又明媚，哪怕是在白雪皑皑的冬日里，也叫人情不自禁地联想到盛夏午后绽放的向日葵。


    那样漂亮的、浓烈的、灿烂的色彩，光是注视着，就让人感到无比幸福。


    一种奇妙的感受在桑景舟心间流淌开。


    “很好喝，”似乎想到什么，桑景舟把饮料递到秦野唇边，他忐忑着，心跳如擂鼓，又满怀期待地问秦野：“你要……试试吗？”


    闻言，秦野果真低下头。


    桑景舟屏住了呼吸，他看见秦野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咽下了甜腻的饮料。


    “好喝吗？”桑景舟听见自己反问秦野。


    紧张的情绪像水一样，从心里一直往上涨，涨到了咽喉处。


    秦野沉吟了一会，在桑景舟的注视下，忽然又笑了：“好喝。”


    他闷笑着，脑袋忽然埋进桑景舟的肩膀上。


    桑景舟身体一僵，却听秦野用带笑的声音说：“和你的信息素一样。”


    他发现了。


    桑景舟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他的心像是要跳出嗓子眼，手心里的汗水渐渐渗出。


    桑景舟想象过很多种秦野发现真相后的反应——


    秦野或许会觉得很恶心。


    或许会忍不住把他打一顿。


    当然，桑景舟不是没有幻想过好的可能。


    可那些可能，就像是水里的月亮。


    如梦似幻。一碰就散了。


    然而，秦野却牵住他因为紧张而变得冰冷僵硬的手，他红着耳朵说：“我喜欢你的信息素。”


    桑景舟是个劣质omega。


    他的腺体天生残缺，因此他身上的信息素很淡，有时候，除开发热期，他仍会控制不住泄露出身上信息素的味道。


    桑景舟是最不受欢迎的那类omega。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缺点。


    可秦野却说，“我喜欢你的信息素”。


    他看向桑景舟的眼神是那么专注而纯粹，比起是在说喜欢信息素，秦野更像是在对桑景舟告白。


    那句话里真正隐藏的意思应该是——


    我喜欢你。


    所以无论是你的优点也好，缺点也罢，我都喜欢。


    因此，桑景舟不用试探秦野。


    不用费尽心机，试图在秦野身上染上自己的颜色。


    只有未曾拥有的人，才会那么做。


    而桑景舟在这一刻，已经拥有秦野了。


    他卑劣的手段，在秦野眼中，却很可爱。


    啊，他喜欢我。


    桑景舟忽然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得到了他一直以来想到得到的一切。


    可是，虚伪的满足与开心之下，有一种酸涩在无声无息地流动。


    桑景舟反扣住秦野温暖的掌心，像是急切为了确认什么，他把脑袋埋进秦野怀里。


    秦野一愣，随后耳朵越发滚烫。


    “……听说，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甜品店。”


    “你喜欢甜食吗？”


    秦野轻声地询问着桑景舟。


    好一会，桑景舟闷闷的声音才传来：“……嗯。”


    桑景舟嗅着秦野身上，与自己信息素相似的味道。


    他多么希望这缕气味再停留一会。


    可是寒风一吹，那缕清淡的、微不可察的味道就彻底消散不见了。


    秦野到底不喜欢甜腻的饮料。


    桑景舟心底的空洞好像一张贪婪的血盆巨口，它长得更大了。


    没有什么再能填满它。


    桑景舟使用了那个古怪的app，自此，他彻底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这本该是很愉快的一天。


    桑景舟和秦野成为了恋人。


    他们一起到甜品店品尝了桑景舟喜欢的蛋糕，一起手牵着手在马路上闲逛，最后，他们还去了附近的游乐园，看了一场漂亮而短暂的烟花。


    桑景舟不用再些那些虚幻到连自己也觉得不真实的故事了。


    他可以记录这甜蜜的一天。


    可是，那天晚上，回家以后，桑景舟在黑暗中盯着明亮的屏幕，却连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他有些发呆。


    直到收到秦野的信息才猛然回过神来。


    秦野说，他回到家了。


    他说，今天他很高兴。


    他还说，下次可不可以再约桑景舟出来。


    桑景舟一一回复了那些信息。


    直到秦野没有再发信息过来，他才躺下，慢慢地，把手机按在心口处。


    复杂的心绪在桑景舟心中翻涌，桑景舟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又是一夜没能睡着。


    直到第二天，休息日结束。


    桑景舟回到学校，难得的，他没有走进开在学校路上的那间超市，他只是很早就到了学校。


    然后在学校门口的长椅上等待着。


    直至他想了一夜的人远远出现。


    桑景舟唰地一下站起身，他难得光明正大地、心怀忐忑地要走向自己喜欢了许久的人。


    秦野向他走来。


    桑景舟停下脚步，满怀希冀地抬起头。


    可秦野却与他擦肩而过。


    秦野没有为桑景舟停下脚步，他的眼中，没有桑景舟的身影。


    就像过去无数个日夜一样。


    桑景舟呆了呆。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那个诡异的app依旧满怀着浓烈的恶意。


    【亲爱的用户，改写现实的效果只能持续一天哦Ｏ(≧▽≦)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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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第6章